第188章 形而上學(xué),我思故我在
然而,與預(yù)想中的截然相反,對方并沒有回應(yīng)。 仿佛這一位雀占鳩巢的“林奇”比他更清楚反派死于話多的道理,半句屁話都沒有地cao控著周遭的能量流,將其逸散開來,用以控制諸多法師學(xué)徒們。 整個步驟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對方從頭到尾都成竹在胸。 林奇也漸漸發(fā)覺,他除了意識的麻痹之外,連帶著與身軀的聯(lián)系也越發(fā)薄弱。 每次對身體的呼喚,都如同斷軸的風箏,只能目送遠去。 直到反饋不再,外界聯(lián)系完全斷絕。 記憶宮殿變得灰暗而不帶有絲毫色調(diào),成為意識海中真正的孤島與永恒的監(jiān)牢時,虛空中才傳來一聲回復(fù)。 “你說?” 此時“絕對理性人格”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掌握了他的身軀,卻依舊穩(wěn)如老狗,仿佛棋盤必須走到將死那一步才肯開始裝逼。 察覺到牽制力削弱,自身思維多少恢復(fù)些許后,林奇反問道。 “雖說你徹底掌握了的身體,但此刻我依舊在這記憶宮殿里自由行走,說明你雖然能夠使用記憶宮殿的能力,但也還沒做到了如指掌的地步?!?/br> “哦?”虛空中仿佛傳來一絲興趣。 雖說自己當著大庭廣眾激活理性人格,但林奇天生不是那種等待救援的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前世他一位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親戚,啥都沒教,唯獨教會了林奇一件事——天下沒有難送的禮物,唯一送不出的原因就是別人看不上,對不對路子。 同樣,只要擊中“真理之門”的薄弱處,對方同樣會伴隨自己起舞。 既然真理之門必須要自己同意才能夠占據(jù)位置,就說明它也按照某個“流程”在走,同樣會遵守規(guī)則。 “所以,我和你賭記憶宮殿的最終掌控權(quán)。按照他們說的,你的時間也很緊,我徹底把記憶宮殿作為籌碼,和你賭一把。” “我這邊賭注就是你身體的控制權(quán)?”虛空聲音譏笑道,“可是你這個算盤也太好了,問題是,我為何需要同意呢?” “很簡單?!绷制娴恼Z氣變得越發(fā)堅定。 “就賭,我知道你不知道的內(nèi)容。” “你如此未免太自信些,我是能夠看到你意識海里所想的一切,他們就倒映在地上,就寫在你的臉上。”虛空中的聲音嘲諷道。 他本身就是世間最大的知識合集。 林奇這番舉動,相當于明牌打斗地主,太自不量力。 “就一個字,賭不賭,不用這么婆婆mama?!绷制娉爸S道。 確實對方可能回答出他并不懂的題目。 但是林奇變態(tài)就變態(tài)在,除非特意回顧,否則他一時半會也不太回想得起自己的問題。 只要他自己都不知道,對方就不可能進行判斷。 “好!”忽然對方一聲令喝道。 林奇默默點頭。 現(xiàn)在而言,對方都上鉤了,剩下的就看自己的發(fā)揮了。 曾經(jīng)的舊電腦,在遇到一些死循環(huán)時,便會變得很卡,整個程序占據(jù)了計算機的所有運轉(zhuǎn)資源。 而做到這點,最適合莫過于“思想實驗”。 曾經(jīng)駱天擎法師,靠著一個“洛可的蛇妖”思想實驗,輕易地占據(jù)了關(guān)鍵位置。 現(xiàn)在的林奇同樣需要這點。 他深深呼吸后,緩緩平復(fù)情緒說道。 “如果有一位瘋了的法師,將一個人的大腦從人體中取出,放入裝有營養(yǎng)液的容器中。大腦的神經(jīng)末梢連接這儀式法術(shù),并且法術(shù)也按照設(shè)定向大腦傳遞訊息,讓他保持一切正常的幻覺?!?/br> “看似眼前的人、物、天空都存在,自身記憶、感覺也都可以輸入,或者截取,還能感覺到自己剛剛聽到這種荒唐的文字?!?/br> “假設(shè)便是,你如何確定你不是在這種困境之中?” 從古至今,并不止一位先哲考慮過這個問題,它擁有諸多的思想模型—— 莊周夢蝶、印度教的摩耶、柏拉圖的“地xue寓言”、笛卡爾的“惡魔”和“我思故我在”…… 林奇一口氣說完后便忍不住松了口氣。 曾經(jīng)普特南在《理性,真理和歷史》便提出了這個著名的“缸中之腦”的思想實驗,為的便是反駁懷疑論與不可知論。 反倒是后人認為這個例子是在為那兩者提供了新的論證。 不過正是因為它的迷人之處,還延伸了不少電影,如《黑客帝國》、《源代碼》、《盜夢空間》…… 林奇將自己的思維頻率降到最低,甚至不去思考。 “你這個問題很有趣?!?/br> 忽然間,虛空的聲音變得韻律有致,充滿節(jié)奏,如同鋼琴聲鳴奏而起。 林奇抹了抹冷汗。 沒法子,第一波“夢境侵襲”、第二波便是法師之路挑戰(zhàn)“玻璃城堡真?zhèn)巍?、第三波是對方拉他回去的“地球最后一天”?/br> 林奇再愚笨都很難不想起這個例子來,偏偏它有無比切合一點。 懷疑論是希臘哲學(xué)的一個流派,大約創(chuàng)立在公元前3世紀初,一直延續(xù)到公元3世紀。 懷疑論則對人能否發(fā)現(xiàn)真理既不加以肯定,也不加以否定,持一種懷疑的態(tài)度。 所以懷疑論是對客觀世界和客觀真理是否存在、能否認識表示懷疑的學(xué)說。 直接劍指“真理之門”的存在性! 你來拿我身體,我便拆你老家! 曾經(jīng)的林奇望著魔獸對戰(zhàn)時便是這種玩命的互換打法,此刻對著真理之門這種無法匹敵的存在,更是將這種堅韌發(fā)揮到了極致。 “那你能夠告訴我,你的想法么?” “你這個問題,實際上是變化系與幻術(shù)系的終極之問。” 事關(guān)重大,真理之門仿佛多了一絲自我懷疑,并不復(fù)最初的堅定。 林奇總算喘了口氣。 懷疑論眼中,像是物理學(xué)、天文學(xué)、化學(xué)這種因為存在于外部世界,很可能本質(zhì)上都是不存在的事物,正如缸中之腦一般,都是“描繪”的事物,自然這種只是的對象就是虛假的。 正如問題的根源,必須追溯到所有事物最開端的苗頭。 林奇所問的,已經(jīng)不再是“缸中之腦”的問題。 而是何謂“存在”的問題。 而形而上學(xué),正是研究世界本源的學(xué)問,所以它也是第一哲學(xué)。 泰勒斯認為宇宙的基本成分是水。(西方第一位哲學(xué)家) 阿那克西美尼認為是空氣。 赫拉克利特認為是火。(辯證法的奠基人,提出“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齊諾弗尼斯認為是土。 恩培多克勒?;^,雜糅后提出“水、火、土、氣”四元素學(xué)說。 德謨克利靠著思辨認為世界是最基本不可再分單元組成,所用詞正是后世的“原子”。 隨后柏拉圖把世界分成“感官世界”和“理念世界”,現(xiàn)實中的馬會死,人腦中的馬則永恒不變。 其后亞里士多德橫空出世,看著眾人一直在有形的世界里瞎混混,直接指向問題根源—— 什么是存在? 存在的最終原因是什么? 亞里士多德對物質(zhì)的研究整理成physics(物理學(xué)),對存在的思考整理成metaphysics(形而上學(xué))。 林奇的抬起雙眸,正視前方。 亞里士多德后整個“形而上學(xué)”的發(fā)展便停滯不前,直到法國人笛卡爾,就是那位以“心型曲線”在普通人中知名的大佬,正式提出—— 想弄清存在,必須先明白,我們是如何認知世界。 從此古典哲學(xué)正式走向現(xiàn)代哲學(xué)。 林奇漸漸在腦海里梳理整整段過往,尤其是《第一哲學(xué)沉思集》的整個論證過程,如何從證明“我存在”再到證明“外部存在”。 “能說說么?如果有價值,我可以將使用權(quán)交還給你,甚至給與你更高的恩賜。”虛空中的聲音說道,仿佛也在期待著。 “如果你的理念正確,日后你在變化系以及幻術(shù)系的突破,將會是無可比擬的突破速度,甚至一窺那傳奇之上的風景也未必沒有可能,這也是魔法給與你的恩賜?!?/br> 它等待著一番不同尋常的見解。 而林奇望著虛空的眼神,漸漸變得犀利而堅定。 什么變化系、什么幻術(shù)系,什么傳奇之上,都被他望到腦后。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高中碎月,在文理分班之前,看著政治書籍,心生無比好奇之下,硬著頭皮先從羅素的《西方哲學(xué)史》開啃,后面再掃蕩各方…… 仿若窗外蟬鳴,枝丫搖曳,頭頂風扇吹拂熱風,更唯恐起掉落下來。 林奇慢慢開口道。 “懷疑一切后,唯一無法懷疑的便是懷疑本身。如果我懷疑我在懷疑,那還是說明我在懷疑。因此懷疑本身,是無法被懷疑的?!?/br> “我懷疑便是我在思考,我可以沒有身軀,但我不可能沒有思維,所以——” “我思故我在!” 林奇擲地有聲地大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