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雀翎 第39節(jié)
這位顧大人,倒是勇氣可嘉,容鳳笙暗暗感慨,第二次見到有人敢這樣落謝絮的面子,第一次是誰,自然是那位魏太醫(yī)。 不得不說,謝絮的脾性,在歷代帝王之中,算是極好的了,對比起她那個一言不合就剝?nèi)似さ母富省?/br> 謝絮便道,“朕只給你兩個選擇,顧仙韻嫁入東宮,” “要么,你回歸朝堂?!?/br> 東宮,顧家,丞相成三足鼎立之勢,這方是,帝王制衡之道。 看著顧澤芳晦暗的面色,謝絮幽幽嘆道,“朕也是擔(dān)憂,朕的身體撐不下去,這大成基業(yè),朕實在是放心不下?!?/br> 顧澤芳道,“陛下正當(dāng)壯年,何來如此憂思,若是為子嗣之故,微臣認識一位名醫(yī),或許可以為陛下診治?!?/br> 謝絮輕咳幾聲道,“那就有勞澤芳了?!?/br> 默了片刻,顧澤芳忽然道,“陛下,儲君勢力太大,不是好事?!?/br> 謝絮卻冷哼道,“謝瓊?他到底年輕氣盛了些,近日,不知迷戀上了哪家的罪臣之女。到底年歲尚淺,心智不夠成熟。” “罪臣之女?” 扣在腰間的手,忽地有些發(fā)緊。 見謝玉京眸色有些冷冽,容鳳笙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今日在馬車上所說,想來也有消除謝絮戒心之故。 只是……不夠成熟? 覷著他冷峻的臉色,還有那在自己腕骨上緩緩摩挲的指腹,她忽然覺得,謝絮可能是看走眼了。 “有了太子妃之后,性子就會定一些,”謝絮話鋒一轉(zhuǎn),卻說, “倒是說說你?!?/br> “澤芳遲遲不成家,只在此清修,難道當(dāng)真斷絕紅塵紛擾了不成?” “山中歲月久,心靜不惹塵。微臣一個人習(xí)慣了?!?/br> 顧澤芳垂眸,瀲滟的桃花眼落下陰影。 卻無人得知,這樣肅正的男子,袖口處收攏了一席白絹,彌漫著慵懶舒朗的香氣。 隱約,還有一股旃檀香。 第30章 030 三合一 030 空氣中有些沉悶, 潮熱中帶著黏膩。 容鳳笙額頭浸了微微的汗意,在他懷里偏過頭,仔細聽著那邊的動靜, 手指被謝玉京握著,緩緩地摩挲。 謝絮的語氣里有幾分猶疑,“澤芳當(dāng)真不再考慮一二?” 若是顧仙韻做了太子妃,顧氏便是外戚, 顧澤芳作為顧家真正的掌權(quán)之人,屆時權(quán)柄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沒有人可以受得住這樣的誘惑。 謝絮含笑道, “若是顧家將二小姐嫁入東宮, 屆時所生子嗣,朕會做主立為太孫,此外,朕亦會降下圣旨,讓太子繼位之后,絕不廢儲,這半壁江山, 也有你顧家的一席之地。大成的第三代帝王, 體內(nèi)有一半留著顧氏的血脈,而你顧澤芳, 便是帝王的親舅舅, 這樣的恩,你也不肯受么?” 許下這樣的重諾! 容鳳笙身子一震,這顧澤芳到底是何方神圣,本事又高到什么地步,竟然值得謝絮這般優(yōu)待。 為何從前, 未曾見他嶄露頭角? 容鳳笙的腰,忽地被身前之人掐得更緊,像是不滿她對旁人過分關(guān)注。她吃疼,這才側(cè)臉看向謝玉京,與他的視線交纏勾連。 緊張的氣氛之中,她卻忽地品出了幾分促狹,想他這樣折騰她,她心里早就惱恨的很,這下好,總算給了她回擊的余地。 她拉起他手心,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筆一劃地寫。 “你父親倒是慈父,將后路都給你鋪好了?!?/br> 不僅婚姻大事,還給安排到他的子嗣上去,容鳳笙眼底隱約幾分揶揄,可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她只覺得他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為晦暗。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眼前便是一黑,耳垂卷過濕潤,忽地傳來熱意,驚得她微微一顫。 謝玉京齒間含著玉潤廝磨,一路蜿蜒下去,在她修長的頸側(cè),落下綿長熾熱的吻。 這回,顧澤芳沉默的時間有些長,“陛下隆恩,微臣身無寸功,愧不敢受,至于仙韻,她年少福薄,亦怕是受不住這天恩浩蕩。微臣手中之事,還需幾日來收尾,陛下容臣再考慮考慮,一定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復(fù)?!?/br> 這便是,回絕了謝絮的提議,但也算是變相地答應(yīng)了,會重回朝堂。 這位兄長寵溺meimei,到了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地步,顧家家主沉迷尋仙問道,幾乎不問家事,顧澤芳自及冠起,便一力扛起了家業(yè)。 兩個meimei,幾乎都是在他的教導(dǎo)之下長大,尤其是顧仙菱,當(dāng)初,禮部帶著封后旨意到顧府的時候,他連夜入宮,跪在永興殿請求皇帝收回成命,便是天降大雨也不肯離去。 還是顧大小姐親自來勸說,才起身離開。 謝絮瞧了面前之人半晌,低聲道,“若是澤芳心中有氣,朕可以讓清鶯上門來,親自給你賠罪?!?/br> 謝清鶯,前朝貴妃,以往在哀帝后宮之中,便時常與顧皇后作對,時常鬧得眾人皆知。 他一句話,就讓如今貴為公主的謝清鶯,來與這小小的翰林院修撰賠罪。看來這位顧大人,在謝絮心中,真是占據(jù)了不小的分量。 顧澤芳指節(jié)倏地緊扣,聲線如鏗金鳴玉,冷冷道,“要賠罪,也輪不到她?!?/br> 不是謝清鶯,還能是何人。 想必,只會是那位,害的顧皇后尸骨無存的,溫儀長公主了。 謝絮試探,“澤芳或許想過,也許,顧皇后還活著?” 顧澤芳卻道,“人死不能復(fù)生?!?/br> 他語氣里隱隱壓抑著什么,也許,他是期待著顧仙菱活著的,但是他也知道這是萬萬不能的。 不是不可能,而是不能。 作為哀帝的枕邊之人,顧仙菱牽涉的太多,陷局太深,與哀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已不能脫身。 哀帝死,她便也得死,這也是當(dāng)初顧澤芳百般不愿,顧仙菱入宮的原因。 若是顧仙菱還活著,顧家還是會被猜忌,倒不如身死魂消,這是兩全其美的結(jié)局。 雖然涼薄,卻也無奈至極。 他們這樣的人,一切,都當(dāng)以家族為先。 謝絮嘆,“你明知道,朕不會……” 顧澤芳道,“可臣不敢賭。”他默然許久,復(fù)又問道, “前幾日,太子殿下來寺中捉拿前朝余孽,卻不得結(jié)果。不知那位……,現(xiàn)在下落如何?” 宮里的消息傳不到寺里,他不知道容鳳笙已經(jīng)回宮,聲音里帶上了隱約的涼意,還有淡淡的厭惡。 那位,指的是誰自然是不必多說。 聽到二人提及自己,容鳳笙略略屏住了呼吸。 卻聽謝絮含糊著,將此事敷衍了過去。 也是,他要想招攬這位人才,定要隱瞞她已經(jīng)回宮的事實。 若是被顧澤芳得知,害死他meimei的女子,就在后宮,怕是再請個十次八次,這位顧大人都是不愿的。 甚至還有可能,直接將謝絮掃地出門…… 二人又說了一會朝事,便相繼離開。 待他們一走,容鳳笙立刻從謝玉京懷里鉆出,倚著墻根,站得離他遠了些。 平定著呼吸,有些惱恨地看著他。 “你……當(dāng)真荒唐。” 出口雖是指責(zé),可她自己也有些心虛,畢竟,這與他荒唐的也是自己,是她持身不正,受不住他的誘惑,跟他背著眾人廝混。 不禁暗暗自責(zé),想著下次一定要阻止他。 謝玉京臉色卻是如常,近乎有些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身上的衣物,就連衣襟上的褶皺,都被他細細地撫平,片刻后,他瞧著她,莞爾一笑, 伸手想要撫她面龐。 少年的指尖還帶著一段旃檀香,想到他方才觸碰過哪里,她的臉騰的一下燒紅,扭身躲開了去。 他倒也沒逼迫,只負手而立,微微瞇起眼來,像是滿腹算計的狐貍,“你很在乎那個顧澤芳?” 想是方才,那人提及她時,被他感覺到了她的僵硬,容鳳笙的睫毛微微抖動,低語道, “胡說什么?我與他素昧平生,哪里談得上在意,你不要胡思亂想?!?/br> 謝玉京細細看她,輕哼道,“諒你也不敢。” 容鳳笙撇過臉,悄悄舒了口氣。誰知,他忽然壓低身子過來瞧她,“顧皇后是不是沒有死?” 這一聲,激起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 容鳳笙震驚地迎向少年的雙眸,鼻梁幾乎與他碰到一處,“你什么意思?” “別緊張,我就是開個玩笑。”他凝著她看了片刻,忽地揚起唇角,緩聲緩氣道。 容鳳笙保持鎮(zhèn)定,“若是你不信,大可以去查,當(dāng)初流言轟轟烈烈,道是我攛掇了繁衣,將顧仙菱害死?!?/br> “是嗎,”他指尖挑起她的一縷發(fā)絲,他似乎格外喜歡觸碰她,方才也是,埋頭在她的發(fā)絲間細細輕嗅。 “我覺得,你在騙我。” 容鳳笙回嘴道,“我不喜顧氏已久,她,她害的繁衣為她神魂不屬,為了她,幾次三番與我這個jiejie作對,自從有了這位皇后,進貢宮里的蜀錦,都少了我的幾匹,” 她嘴硬不已,小孩子似的列舉著。 “你若是當(dāng)真在意那些東西,就不會將自己困在錦園那么多年,”謝玉京微嗤,雖然萬般不愿,卻也不得不承認,“畢竟南陽侯能給的,可不止那些?!?/br> 容鳳笙有種被看穿了的惱怒,將臉別開,咬牙道。 “你懂什么?!?/br> 謝玉京緩緩嘆氣,“你就是放任自己死,也不可能害顧皇后一根頭發(fā),你愛繁衣如珍寶,自然是愛屋及烏,分外愛護,這位所謂的弟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