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蘭亭白著一張臉走過來,是,公子。 她扶住江倦,盡管也在努力控制,卻還是一直在顫抖,江倦走了幾步,嘩啦一聲,一腳踩入什么,他低下頭,是一片小血泊。 深吸一口氣,江倦若無其事地往前走,結(jié)果薛放離忽然又開了腔。 慢一點(diǎn),貓把茶杯打碎,前面還有一灘水。 沒有啊,就剛才那一灘水。 江倦下意識糾正他,可說完這一句話,他就意識到什么,心臟驟停,蘭亭抓著他的衣袖也是倏地一緊。 看見了? 殷紅的唇掀起,薛放離緩步朝江倦走過來,他從后面環(huán)過江倦的腰,把人帶入懷中,而后低頭一下一下輕蹭著江倦的側(cè)臉,語氣遺憾不已,害怕? 怕也已經(jīng)晚了。 薛放離在笑,可語氣卻陰冷得好似一條毒蛇,真是可惜,你再害怕,本王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第90章 想做咸魚第90天 熟悉的氣息落在他的脖頸處,這是個親昵無比的姿勢,可江倦只覺得渾身冰冷,他唯一的熱源是懷中動來動去的小貓。 江倦都要忘了呼吸。 說一點(diǎn)也不怕,是不可能的,江倦剛才是真的被嚇狠了,結(jié)果現(xiàn)在又被拆穿,江倦只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 他輕輕吸氣,臉卻被人轉(zhuǎn)了回去,薛放離垂目望他,神色如往常一樣,笑得溫雅,可江倦就是從中看出了幾分陰鷙。 王爺。 江倦怔怔地問他:我是不是還沒有睡醒? 薛放離聽不出情緒地回答:不是。 那你、我 江倦有點(diǎn)語無倫次,他有好多話想說,可張了口,又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么,最后只是低下頭,看了很久那只攬著他的手,慢慢地?fù)荛_。 眼看著就要掙脫,薛放離卻再一次握上來,甚至更為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那么多人告訴過你本王是個瘋子,你不肯信,薛放離語氣又輕又緩,好似誘哄一般地說,以前不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也沒必要耿耿于懷?;厝ズ煤盟挥X,把這些都忘了,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如何? 怎么可能忘得掉啊,江倦睫毛動了動,很低落地說:你讓我想一想。 薛放離頷首,好,本王等你想好。 江倦:那你松手。 薛放離卻還是沒有放開江倦,江倦等了一小會兒,正要回頭看他,下一秒,江倦?yún)s倏地被扯入懷中,薛放離抱著他,用力到江倦都覺得疼了。 王爺。 待會兒就好。 江倦只好給他抱。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放離終于放開江倦,他語氣平靜地吩咐道:送太子妃回涼風(fēng)院。 一路上,江倦睫毛低垂,人也格外安靜,蘭亭擔(dān)憂地看了許久,待回了房,終于忍不住了。 公子,你沒事吧? 沒事。 江倦搖搖頭,神色迷茫地坐下來。 小說寫得那么清楚,離王為人殘暴,他罔顧人倫、暴戾恣睢,他卻一心覺得王爺是個好人。 難怪王爺說他好騙,難怪王爺說若是想瞞著他,自己不會發(fā)現(xiàn)。 江倦是真的一點(diǎn)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好笨。 江倦聲音很輕很輕,蘭亭忙安慰他道:公子怎么這樣說自己,公子一點(diǎn)也不笨呀。 江倦問她:你知道王爺他其實也沒那么好嗎? 蘭亭遲疑道:公子,奴婢與府上的丫鬟住在一起,她們經(jīng)常告訴奴婢一些關(guān)于殿下的時期,所以 江倦替她回答了,你知道。 蘭亭擺擺手,不是呀。最開始,奴婢也不知道的,與公子一樣,覺得王爺真是個好人。 她再怎么安慰,也無濟(jì)于事,江倦嘆了一口氣,還是悶悶不樂。 猶豫了一下,蘭亭又真心實意地說:可是公子,殿下為人再怎么樣,他待你,卻是真的好呀。不止管事與奴婢說過好幾次,府上的其他人也時常在說殿下待公子,當(dāng)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她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江倦還是有點(diǎn)想不開。 立雪堂內(nèi)的場景太過于血腥了,王爺又自始至終一直在騙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王爺是不是還做過別的事情? 江倦越想心里越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身上一股血腥氣,江倦就說:蘭亭,我想沐浴。 蘭亭忙道:好,公子你稍等。 她往外走,結(jié)果門一開,卻見到不少侍衛(wèi)守在外面,蘭亭心里疑惑,正要踏出來,卻被攔下,侍衛(wèi)問蘭亭:去哪里? 蘭亭低聲道:公子想沐浴,我去給他燒水。 侍衛(wèi)卻道:不必你去,待會兒水燒好自會有人送來。 蘭亭一驚,什么? 見蘭亭在門口待了太久,江倦奇怪地問:蘭亭,怎么了? 蘭亭強(qiáng)笑道:公子,待會兒有人送熱水過來。 江倦:可是 蘭亭拉開了門,本來乖乖待在江倦懷中的小貓見狀,一下子跳出來,幾步躥外邊兒去了,江倦話都沒說完,急匆匆地追它,結(jié)果他與蘭亭一樣,還沒走出房門就被攔住了。 侍衛(wèi)道:太子妃,您不能出去。 江倦疑惑地問他:為什么不能? 侍衛(wèi)回答:殿下吩咐的。他讓您好好休息,別亂跑。 江倦啊了一聲,意識到了什么,倒也沒有為難侍衛(wèi),只是抿了抿唇,不大高興地說:幫我把貓逮回來吧。 待侍衛(wèi)把團(tuán)子給江倦拎回來,他已經(jīng)生了好一會兒的氣,江倦重新抱回小貓,把它身上揉得亂糟糟的,王爺不讓我出去。 蘭亭嘆了一口氣,盡力安撫他道:也還好。公子,反正你也不愛出門。 江倦?yún)s說:不一樣。 我可以自己不出去,但是不可以他不許我出去。 蘭亭: 話是這樣說的,江倦蹂i躪一番團(tuán)子,就抱著貓爬上了床,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王爺不喜歡貓毛,也不喜歡我睡太久,我就要抱著貓睡很久。 蘭亭能說什么呢,只能替他放下羅帳,無奈地說:睡吧。 醒著心煩,結(jié)果睡著了,江倦也不好受。 在夢里,他被人抱起來,坐進(jìn)了男人的懷里,滿室的昏暗中,高管事端來一個果盤,里面放了一整串葡萄,已然熟透了,是很深的紫色,水珠還在往下淌。 瘦長的手指摘下一顆葡萄,喂給江倦,他是習(xí)慣這種投喂的,所以全無戒心地張了口,結(jié)果下一刻,拈在那蒼白的指尖上、往下淌落漿水的果rou成了一團(tuán)血糊。 這是一雙眼睛,江倦認(rèn)了出來,他幾乎嚇傻了,可那只手卻還在喂他吃。 我不吃。 我不要,我真的不要。 王爺 羅帳被風(fēng)吹動,悠悠然地晃動,江倦睡得并不好,不停發(fā)出模糊的囈語,到了后面,幾乎是在低泣,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有人撩開飄揚(yáng)的輕紗。 床上,少年蹙著眉心,睡得很不安穩(wěn),他的睫毛被水汽打濕,是真的哭了一場,還是被噩夢嚇哭的。 薛放離垂眼望他,本要伸手?jǐn)堖^江倦,只是手指將要觸及江倦之時,又是動作一頓。 連做噩夢都是他。 算了。 不敢抱他,更不敢再如往常一般安撫他,薛放離替江倦拭去眼淚,最后俯下身來,克制地、輕柔地在他睫毛上落下了一個吻。 拎起睡在一旁的貓,薛放離放下羅帳,走了出來,他語氣冷淡地問:回來以后,他怎么樣。 蘭亭一聽就知道這是在問江倦的情況,她搖了搖頭,公子不太高興。 薛放離嗯了一聲,看好他。 說完,他抬腳就要走,好似來的這一趟,只是為了與蘭亭交代這一聲,蘭亭雙手緊握,在心里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說:殿下 薛放離腳步一頓,沒什么表情地看著她。 蘭亭眼皮一跳,還是把打過無數(shù)遍腹稿的話說了出來,她懇求道:您不要這樣對公子。 您不能關(guān)他一輩子。 為什么不能關(guān)一輩子? 薛放離語氣冷淡,他一日不想好,本王就關(guān)他一日,一輩子想不好,本王就關(guān)他一輩子。 最開始本王說送他走,是他自己不肯走。 蘭亭:可是 盡管心里害怕,深吸一口氣,蘭亭還是問出了她的疑惑:若是公子想好了,他還是害怕,沒辦法接受呢? 那就是沒想好。 薛放離闔了闔眼,神色染上幾分晦暗,再接著想。直到他想好為止。 蘭亭嘴唇動了動,到底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她愣愣地看著薛放離走遠(yuǎn),男人一身黑金色衣袍,矜貴不已,神色明明冷漠到了極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蘭亭卻覺得他也在懼怕著什么。 這一個下午,江倦一直在睡覺,可他也一直在做噩夢。 徹底醒過來,已是華燈初上時。 這一覺真的睡得江倦很累,他懨懨地坐起來,恍了好一會兒的神,才扯起薄被,可是東看看西看看,都不見小貓,江倦問蘭亭:團(tuán)子呢? 蘭亭輕聲道:方才王爺來了一趟,把團(tuán)子送回去了。 江倦一愣,安靜了好半天,才哦了一聲。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蘭亭頗是不解,江倦只好低下頭,攥緊了薄被,慢吞吞地問他:王爺沒說什么嗎? 說了的,但是那番話,蘭亭可不敢講給江倦聽,她思索片刻,答道:殿下讓奴婢好好照顧你。 江倦一聽,卻更不高興了,讓你好好照顧我,那王爺呢?他就不管了嗎? 他騙我這么久,還故意喂我吃葡萄,江倦說,就他最聰明,耍得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一直在看我笑話。 說到這里,江倦又想起什么,更生氣了,他回來一趟,都不找我狡辯嗎?我和貓究竟誰是他的太子妃?他管貓都不管我? 蘭亭:? 公子應(yīng)當(dāng)生氣,但是他現(xiàn)在氣的地方,讓蘭亭摸不著頭腦,不過她還是勉強(qiáng)解釋了一下,公子你那會兒在睡覺,他就走了。 江倦真的要?dú)鈺灹?,他就走了?我做了一下午的噩夢,就是他害的,他就走了?/br> 他憑什么啊,江倦越想越生氣,不和我狡辯,也不來哄我,更不跟我道歉,連我做了噩夢,他都只在旁邊看看。 他是不是人啊? 江倦就沒受過這種委屈,他決定了,不行,王爺休想混過去。 于是沒過多久,侍衛(wèi)急忙趕往書房,與守在門外的高管事低語幾句,高管事一聽,當(dāng)即臉色大變,他一把推開門,大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子妃、太子妃他心疾復(fù)發(fā)了! 第91章 想做咸魚第91天 涼風(fēng)院內(nèi),燈火通明。 薛放離過來的時候,孫太醫(yī)已經(jīng)背著藥箱趕到了,他想給江倦把脈,江倦?yún)s不停搖頭,不太配合。 蘭亭站在旁邊,看得頗是憂愁,只是一抬眼看清楚來人,她連忙行禮,殿下 孫太醫(yī)聞言,也回過頭來,殿下,您快勸一勸太子妃。 薛放離掀了掀眼皮。 本來靠坐在軟墊上,聽見蘭亭喚殿下,江倦立刻躺回去,還是側(cè)著身子躺了回去,抗拒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壓下心中的煩躁,薛放離緩緩地說:讓孫太醫(yī)給你把脈。 我不要。 你不難受? 要你管。 似乎是嫌他煩,江倦拉起薄被,把自己整個人都掩住,藏了起來。 你以為心疾是開玩笑? 薛放離面上一片陰鷙,他盯著江倦看了幾秒,直接伸手撈人。 江倦身上的薄被被一把扯開,薛放離捏住江倦的肩,要把他拽過來,可歸功于一下午的噩夢,這只手觸上來的一剎那,江倦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一個寒顫。 他在害怕。 這個認(rèn)知,讓薛放離動作一頓,許久,他終于松開手,神色漠然地說:起來。 江倦又重新用薄被把自己捂住,我不。 他們兩人,一個語氣冷淡,一個口吻生硬,光是聽也聽得出來不對勁,孫太醫(yī)用眼神詢問蘭亭,蘭亭輕輕搖頭,孫太醫(yī)立刻了然了。 吵架了啊。 孫太醫(yī)趕緊提醒道:殿下,太子妃才犯了心疾,這會兒可受不得氣。 他的心疾,他自己都不甚在意,本王又何必顧忌。 薛放離說:讓孫太醫(yī)給你把脈。原先不想嚇著你,是以日日哄著你,你真當(dāng)本王不會對你怎么樣? 他嗓音很冷,幾乎要結(jié)出冰碴子,說到后面,近乎于一種警告。 若是旁人,聽見這番話,只怕會心驚膽戰(zhàn)地求饒,可江倦?yún)s一點(diǎn)也沒有被威脅到,他不僅不怕,還敢跟薛放離發(fā)脾氣。 薛放離語氣不善,江倦就更兇,有什么好把脈的。說來說去,就是我不能生氣,可老有人害我生氣,我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