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0)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發(fā)絲被掀動,輕柔的觸感一再傳來,薛從筠看了看江倦,少年的眼睛向下輕彎,手也一下一下摸著薛從筠的頭發(fā)。 沒有太多的語言安慰,只有溫柔的陪伴。 江倦的笑容總是莫名有一種感染力,看著看著,薛從筠心頭的愁緒消散幾分,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見薛從筠總算好上一點(diǎn),江倦就收回了手,轉(zhuǎn)而開始玩水。 這座水亭,真的很消暑,夏風(fēng)拂來,水珠也在四濺,愜意得很,比空調(diào)房還快樂。 要是可以,江倦真想在這兒支張床,睡上一整個(gè)夏天。 快樂總是短暫的。 變故更是來得猝不及防。 正吹著風(fēng)呢,忽然有人一路小跑,驚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安平侯率軍攻入行宮了! 江倦一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的具體含義,薛從筠已經(jīng)一骨碌爬起來,拔腿就跑。 江倦下意識跟著他。 薛從筠去的不是別處,而是弘興帝休息的宮殿。 門一推開,弘興帝安然無恙,薛從筠松了一口氣。 他跑得太快,過了一小會兒,江倦才趕過來,薛從筠看的是弘興帝,江倦?yún)s要找薛放離,可他發(fā)現(xiàn)薛放離根本不在這兒。 汪公公,王太子呢? 殿下去見安平侯了。 汪總管急出了一腦門兒汗,怎么是這個(gè)時(shí)候呢,怎么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 蔣將軍率軍前去剿匪,尚未歸來,侯爺他陛下平日待他不薄啊。 汪總管一甩手,唉! 對于汪總管而言,這件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了,江倦倒是知道劇情,但他也沒想到安平侯會這么早就動手。 在原文中,安平侯攻入京城,是要在江南水患發(fā)生以后,畢竟安平侯還要憑借水患獲取民間聲望,并成為起義軍的首領(lǐng)。 現(xiàn)在江南還無事發(fā)生,更沒有起義軍,安平侯又哪里來的兵馬攻入行宮? 江倦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江倦開始惦記薛放離。 王爺可不要出事。 行宮外。 安平侯騎在馬上,他一掃之前的陰郁,頗是躊躇滿志。 而在安平侯的身后,跟著一眾兵馬,他們神容戒備,弓箭手更是開弓張弦,瞄準(zhǔn)薛放離。 薛放離這邊也是如此,處于對峙時(shí)刻。 薛放離散漫一笑,安平侯,若本王沒有記錯(cuò),現(xiàn)下你可不該在京城。 先前蘇斐月押安平侯上門道歉,安平侯在離王府上發(fā)了一場風(fēng),蘇斐月承諾會給薛放離一個(gè)交代,待安平侯養(yǎng)好身體,就把人攆出了京城。 當(dāng)然,薛放離對此嗤之以鼻。 這算什么交代? 但是他懶得再搭理。 至于眼下這些兵馬 薛放離若有所思。 陛下病重,你卻將他困于行宮,本侯不回京城,又要如何清、君、側(cè)! 他說得大義凜然,卻是一番顛倒黑白,薛放離聽罷,只是輕嗤一聲,面有譏諷,好一個(gè)清君側(cè),侯爺當(dāng)真大義。 安平侯道:謬贊。 他確實(shí)是去了一趟江南的,又連夜跋涉趕回京城。 此時(shí)跟著安平侯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手,但饒是如此,也烏泱泱的一片,比禁衛(wèi)軍多上不少,安平侯并不認(rèn)為不可以與之一戰(zhàn)。 只是有人讓他求穩(wěn),暫且與薛放離周旋一番。 思及此,安平侯便又道:殿下,你生性殘暴,殺人如麻,不堪為君。既然如此,何不早早投降,免得敗仗再降,不止你要吃苦頭,你那太子妃,他也討不了好。 你怎就偏要提他。 薛放離微微笑道:安平侯,因?yàn)樗?,本王收拾過你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長記性呢?旁人你掛念便掛念,本王的人,也是你可以掛念的? 頓了一頓,薛放離憐憫道:安平侯,你再掛念,他滿心滿眼只有本王,更是離不得本王一刻,本王也苦惱之至。 你 手猛地攥緊韁繩,安平侯的面色不太看,他口吻生硬道:你那太子妃,空有美貌,你當(dāng)他是寶貝,便當(dāng)別人與你一樣,多看上一眼,就是掛念? 薛放離笑悠悠地問道:侯爺,你只是多看了一眼嗎? 安平侯讓他問得惱火,他咬牙道:自然! 薛放離又是譏諷一笑,那便只是多看了一眼吧。 他倒是沒有反駁,卻只讓安平侯更是惱怒。 許多事情,安平侯都?xì)v歷在目。 薛放離揚(yáng)言卸下他的雙手、逼他當(dāng)眾跪下賠罪,再三羞辱他! 怒火在心頭燒起,幾乎燒沒了安平侯的理智。 說起來,有一事本王頗是困惑侯爺對本王的敵意,究竟來自何處? 薛放離又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腔,原先本王只當(dāng)侯爺生性如此,嫉惡如仇,后來才發(fā)現(xiàn),侯爺連一介弱女子都欺負(fù),也不過如此,那么這份敵意,就不單只因本王平素行事張狂了。 弱女子? 薛放離若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這件事,安平侯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當(dāng)日在大皇子的地盤,安平侯摔碎了自己的玉佩,卻讓這妓子拿著離王令牌,告到了官府。 也因?yàn)檫@件事,他往日的名望盡失,更是遭到了無數(shù)恥笑! 安平侯恨道:殿下,你可真是好手段! 薛放離微微一笑,侯爺可曾想過,并非本王好手段,而是侯爺太蠢。 這兩個(gè)字一說出口,安平侯徹底被激怒,他當(dāng)即振臂一揮,給我上! 活捉太子! 此時(shí)此刻,安平侯心中只有無盡的怒火,他不想求穩(wěn),更不想再周旋,安平侯一聲令下,兵馬紛紛向前沖去。 蔣將軍不在,行宮卻有禁衛(wèi)軍。弘興帝來此休養(yǎng),倒是帶了不少禁衛(wèi)軍,但再多,也不及安平侯的兵馬。 可薛放離還是在故意激怒安平侯。 原因無他,禁衛(wèi)軍訓(xùn)練有素,安平侯帶的人馬,想來只是一些招募的私兵,比及禁衛(wèi)軍,松散不已。 果不其然,兩派人馬一番交戰(zhàn),沒過多久,安平侯率領(lǐng)的軍隊(duì)就被打得一片潰散,待安平侯一劍刺入一人的身軀之中,再抬起頭時(shí),他帶來的人,竟被伏誅不少! 廢物! 一群廢物! 安平侯面色一變,不再交戰(zhàn),他往后一退,立刻有騎兵上前來掩護(hù)。 薛放離撩起眼皮,笑得嘲諷,來人,活捉安平侯。 局勢瞬間顛倒,禁衛(wèi)軍紛紛追趕安平侯,安平侯一路后退,直到騎兵被誅殺殆盡,他只得倉皇逃竄。 薛放離問他:侯爺,不是要清君側(cè)嗎? 安平侯眉宇掠過一絲后悔,隨即狠狠地瞪著薛放離,再不是過往的那一幅隱忍的模樣,甚至好似與薛放離有著什么血海深仇。 我總會取你性命! 侯爺,你可真是不識時(shí)務(wù)。 薛放離抬起手,弓箭手紛紛瞄準(zhǔn)安平侯,只待他發(fā)號施令。 太子殿下,且慢。 千鈞一發(fā)之際,有人出聲阻攔,他的語速不急不慢,甚至還含著幾分笑意。 薛放離動作一頓,回過頭去,蘇斐月笑吟吟地沖他點(diǎn)頭致意,而在他的身后,更有許多兵馬。 蘇斐月一個(gè)眼神,跟在他身邊的護(hù)衛(wèi)立刻放開一個(gè)人。 殿下,殿下,不好了! 汪總管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滿臉驚慌道:駙馬他、駙馬他挾持了陛下與太子妃!他的人就藏在留守行宮的禁衛(wèi)軍里! 薛放離眼皮一抬。 他尚且在想,安平侯的兵馬,究竟從何而來,蘇斐月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他果然出了一份力。 薛放離一字一字地說:原來這些年來,你游山玩水是假,招兵買馬才是真,藏得倒是深。 蘇斐月無奈道:殿下,臣也是迫不得已,畢竟臣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況且殿下不是早有察覺嗎? 臣這外甥,南下之時(shí),早讓殿下的人跟了一路,他卻無知無覺,險(xiǎn)些功虧一簣。 蘇斐月嘆了一口氣,他若有殿下一半聰慧,臣也就省心多了,但再怎么說,殿下,他也臣的外甥,既然饒過第一次,就再饒他第二次吧。 薛放離不搭腔,蘇斐月只好提醒他:殿下,太子妃現(xiàn)在可在臣的手里,陛下你尚可不在乎,太子妃你總該顧忌的吧? 倒是可惜了。蔣將軍尚在剿匪,還未趕回京城,禁衛(wèi)軍又實(shí)在有限,太子殿下就是想救太子妃也有心無力啊。 薛放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神色冷得幾乎要結(jié)出冰碴子,滿身的寒意更是讓人心驚不已。 許久過后,薛放離嗓音冰寒,收箭。 弓箭手紛紛垂下手,安平侯拍了拍衣上的灰塵,騎行至蘇斐月身邊,蘇斐月倒未與他說什么,只是一臉和煦地對薛放離說:多謝殿下高抬貴手。 薛放離只是漠然道:你的要求。 蘇斐月輕聲漫語道:待會兒自會有人告知太子殿下。 話音落下,蘇斐月拱了拱手,抬腳走入行宮。 殿內(nèi)。 江倦人都懵了。 他坐在一旁,手指把扶手攥得很緊,鼻息之間,全是血腥味,江倦很討厭這個(gè)味道,他低頭不敢亂看。 敞開的殿門之外,尸骸堆疊,血流如注。 方才,就在方才,江倦還在等消息,忽然之間,尖叫聲、兵刃相交聲響起,沒過多久,殿門被踹開,許多個(gè)身穿禁衛(wèi)軍服飾的人提著劍走進(jìn)來,血珠一滴滴從刀尖滾落。 江倦沒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但他大致也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他們好像被俘了。 知道江倦膽子小,薛從筠問他:倦哥,你還好嗎? 江倦勉強(qiáng)點(diǎn)頭,還好吧。 其實(shí)江倦很不適應(yīng)這種環(huán)境,但他也是要面子的,江倦只好努力鎮(zhèn)定。 薛從筠:那就好,我還怕你又被嚇哭了。 江倦:并沒有。 說了幾句話,殿外有腳步聲傳來,江倦睫毛一動,立刻安靜下來,心里還挺緊張的。 早與你說了,只與他周旋,你偏要與他作戰(zhàn)。 舅舅 蘇斐月率先踏入,安平侯緊隨其后。 江倦:??? 駙馬?怎么還有駙馬的份? 安平侯就算了,江倦并不奇怪,畢竟這是劇情,可是蘇斐月也摻了一腳,江倦就很是茫然了。 太子妃。 也許是察覺到了江倦的目光,蘇斐月低下頭,對他頷首,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好似還是一個(gè)溫和的長輩,現(xiàn)在不是宮變現(xiàn)場,而是一個(gè)宴席。 江倦:你怎么、你怎么 他都驚得詞窮了,反倒是薛從筠,一瞬間的錯(cuò)愕之后,就罵了起來,好你個(gè)蘇斐月,還有你安平侯,你們兩個(gè)竟然包藏禍心! 薛從筠嚷起來,蘇斐月好似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這才說:六皇子,你在也啊。 薛從筠質(zhì)問他:我父皇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了?你為什么要趁他病重兵變?他那樣器重你,你 六皇子,蘇斐月打斷道,陛下自己都曾說過他對不起臣。 薛從筠一愣,蘇斐月抬了抬手,又說:來人,這不是六皇子該待的地方,帶他下去吧。 他下了令,禁衛(wèi)軍上前幾步,按住薛從筠就往外推,薛從筠掙扎道:我不走,倦哥在這兒,我也要留下,我陪倦哥一起做人質(zhì)! 他倒不是一個(gè)人怕,純粹是不放心江倦,想與江倦待在一塊,陪他說說話也好。 蘇斐月委婉道:六皇子,你還是走吧。 薛從筠也沒多想,我是自愿做人質(zhì)的,我與倦哥一起做你的人質(zhì)。 見他沒聽懂,蘇斐月只好嘆息道:殿下,你不是太子妃,你留下來做人質(zhì),沒什么用處,也威脅不到人。 薛從筠:? 草。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qiáng)。 沒想到是他不配做人質(zhì),薛從筠目瞪口呆,他不放心江倦,江倦也是不放心薛從筠的,江倦焦急地問:你要帶他去哪兒? 饒是處于這種情況,蘇斐月對上江倦,態(tài)度總是溫和的,他解釋道:太子妃放心吧,臣不會對六皇子下手,只是讓他換一個(gè)地方歇歇腳。 那我跟他一起。 蘇斐月?lián)u了搖頭,太子妃,你格外重要,這里有重兵把守,更為安全一些,你就待在這里吧。 你放心,臣不會對六皇子下手,更不會對你如何,待臣事成之后,自會放你們安然無恙地離去。 江倦總算找到機(jī)會問他了,你為什么要籌劃逼宮? 看見蘇斐月出現(xiàn)在這里,江倦是驚詫的,但驚詫過后,又覺得好像還挺說得通的。 安平侯的兵馬從哪里來的?他一直待在京城,這可是天子腳下,若是敢招兵買馬,肯定會被發(fā)現(xiàn)。 而且一直以來,安平侯真的挺沒腦子的,江倦不覺得他做得到這種地步。 蟄伏多年,悄無聲息地?fù)Q掉禁衛(wèi)軍,再趁弘興帝病重,蔣將軍不在京城之際,一舉發(fā)兵。 安平侯不行,但是蘇斐月完全可以。 只是為什么呢? 他不是外祖父的得意門生嗎? 他不是要蕩滌世間一切不平嗎?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