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越王做了偽裝，但沈郁前輩子和他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更何況，越王最初就是用這幅模樣接近的他。

    沈郁夾了塊點(diǎn)心放到嘴里：“他在這里干什么？”

    “或許是為了提前結(jié)識一些將來能入朝為官的人?！鄙叹齽C認(rèn)認(rèn)真真挑完魚rou里的刺，將碗推到沈郁面前。

    沈郁詫異看著面前的碗：“這是……”

    “見你看了那道鯉魚好幾次，一直沒下筷，是不是擔(dān)心有刺？放心，這碗里的我已經(jīng)挑干凈了，不會卡住?！?/br>
    商君凜的語氣一如平常，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件多大的事。

    沈郁慢慢夾了一塊魚rou放入嘴中，心里酸酸脹脹的，說不上來什么滋味。

    慢吞吞吃碗里的魚rou，沈郁哪還有心思去管越王怎么樣。

    可有些事不是你不管就能徹底脫開關(guān)系的。

    兩人安靜吃了會兒飯，門外傳來吵嚷聲，聲音的主人之一正是他們剛才關(guān)注的越王。

    沈郁沒打算理，看商君凜，也沒有理的意思。

    門突然被從外面撞開，店小二一臉歉意地走進(jìn)來：“打擾到兩位客人用餐，實(shí)在抱歉?！?/br>
    沈郁抬眸看去，只見一名粉衣女子站在越王面前，厲聲說著什么，周圍還有好幾位衣著華麗的女子。

    兩名學(xué)子打扮的年輕人尷尬地站在一旁，一臉想勸又不知道該怎么勸模樣。

    沈郁視線順著人群溜了一圈，不出意外看到了離越王不遠(yuǎn)處的沈清然。

    沈清然穿著一身淺藍(lán)色衣服，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似乎沒注意到這邊的門被撞開，站在越王面前的女子似乎被越王說的話惹怒，突然加大音量。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感情你這是在養(yǎng)魚啊，看看這些，”女子指了指四周的人，“紅的，粉的，綠的，黃的，藍(lán)的……是打算集齊所有顏色開染坊嗎？”

    第44章

    沈郁沒忍住“噗嗤”笑出聲，又忙捂住嘴，這么大一出好戲，他可不想打斷。

    蹭到商君凜身邊坐下，沈郁壓低聲音道：“沒想到越王招惹的人里有這么能說會道的，開染坊哈哈哈，他肯定快氣死了哈哈哈。”

    沈郁笑得東倒西歪，商君凜無奈扶著人肩膀，以防他摔下去。

    “這是哪家的姑娘，太有才了哈哈哈?！?/br>
    “是方大人家的獨(dú)女?！鄙叹齽C摟著笑倒在自己懷里的青年，回答。

    “原來是方大人家的，方大人真是教女有方。”沈郁對這位方大人給予高度肯定。

    那邊的好戲還未結(jié)束，主要是粉衣姑娘不肯善罷甘休。

    越王心里煩的不行，他本來只是想和沈清然私下見一面，哪想到會同時遇到這些人。

    這段時間朝堂風(fēng)聲鶴唳，走大臣的路子根本走不通，若非如此，他也不需要另辟蹊徑去結(jié)識這些大臣家的子女。

    人對自己的家人總是不設(shè)防的，越王也確實(shí)旁敲側(cè)擊從這些人身上得到了很多有用消息，嘗到甜頭后，越王故技重施，又結(jié)識了幾位重臣家的子女。

    商君凜將隱龍衛(wèi)查到的消息說給沈郁聽。

    沈郁招手讓店小二取來一小碟瓜子，邊嗑邊道：“越王還真是舍得下本錢?！?/br>
    都不惜親自上陣以身相誘了。

    聽出沈郁話里的意思，商君凜唇角微微上揚(yáng)。

    “阿凜也吃。”沈郁抓了把瓜子塞到商君凜手里。

    他則繼續(xù)捧著瓜子看戲。

    好在他們所在的是樓上的隔間，客人不算多，圍在越王周圍的，大多數(shù)都是收到信來送別的。

    誰都不知道，來了之后會撞到這樣一幕。

    “我不想聽你的狡辯，今天本姑娘就把話放在這里，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粉衣女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

    剩下的幾個姑娘同仇敵愾的點(diǎn)頭。

    她們都是嬌養(yǎng)大的，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若越王不能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顯然事情是沒法輕易了結(jié)的。

    越王頭都要大了，與方大人家的女兒接觸時，他還挺喜歡對方颯爽的性子，可當(dāng)這樣的性格指向自己時，就很不美妙了。

    他跨進(jìn)雅間門見到粉衣女子的那一刻就知道要不好，事實(shí)也是如此，不等他開口，粉衣女子一連串的質(zhì)問堵得他啞口無言。

    若只有粉衣女子一人，他還能想辦法將人安撫下來，不曾想，雅間里遠(yuǎn)遠(yuǎn)不止一個人。

    被先聲奪人失去先機(jī)，越王只能步步后退。

    沈郁用胳膊肘杵杵商君凜：“你說，越王會如何解決這次危機(jī)？”

    商君凜誠實(shí)搖頭，復(fù)又想到什么，鷹隼般的眸子盯向沈郁：“你知道？”

    沈郁愣了一下，將注意力從“戰(zhàn)場”拉回來，勾唇道：“我只有阿凜一人，哪有‘福氣’享受越王的待遇?！?/br>
    商君凜收回視線，繼續(xù)剝瓜子。

    越王忍著不耐安撫身前的粉衣女子：“我們先進(jìn)去再說好不好？我保證會給你們一個說法！”

    “不必，就在這，說清楚了我就會走。”這種腿劈叉的男人她不屑于要。

    “我們也一樣?！庇袔讉€打扮華麗的女子跟著點(diǎn)頭。

    初知道真相的時候她們是慌亂的，好在有方家小姐的一番話，讓她們看清了渣男的真面目，世間男子千千萬，以她們的家世，難道還找不到一個好的嗎？

    她們現(xiàn)在只想為自己討一個公道。

    動靜太大，陸陸續(xù)續(xù)有其他雅間的客人出來看熱鬧，特殊時期，迎星樓的大半客人都是從五湖四海進(jìn)京趕考的學(xué)子，越王此番算是徹底在讀書人眼里壞了形象。

    有新加入的客人無法理解眼前發(fā)生的一幕，疑惑：“這是發(fā)生了什么？”

    “好像是這名男子同時騙了好幾家女子，被人同時找上門了?！?/br>
    “嗬，這么多？！”

    “好像不止女子，你看那邊，還有好幾名模樣俊俏的公子呢。”

    感受到時不時掃向自己的異樣視線，兩名被波及的學(xué)子尷尬扯了扯嘴角，悄悄往后退。

    這一趟渾水他們是不想淌了。

    心中對越王的好感也跌到谷底。

    才情再好也抵不過人品太差。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將越王從可結(jié)識人選里剔除。

    沐浴在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沈清然握緊了拳頭，他想不明白，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他以為今天過后可以飛黃騰達(dá)，事實(shí)卻是從一個深淵跳進(jìn)了另一個深淵。

    四周聚來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也越來越大，越王額角抽了抽，好險沒維持住臉上的表情。

    被欺騙的女子圍著越王，不讓他走，粉衣女子對外界的目光全然不在意，一心為自己和同樣被騙的女子討回公道。

    沈郁看得津津有味，為了視野更好，拉著商君凜走到了門口，混進(jìn)人群中。

    沈郁“簌簌”吃瓜子的聲音引來身邊人的注意。

    感受到周圍時不時掃向自己的目光，沈郁大方伸出手：“你們要來一點(diǎn)嗎？”

    有一名青衫學(xué)子當(dāng)真從沈郁手里接了一小捧瓜子。

    商君凜目光如影隨形落在那名青衫學(xué)子身上。

    青衫學(xué)子心再大也無法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中嗑瓜子看戲，只好小聲問沈郁：“不知兩位公子如何稱呼？”

    “我姓‘余’，他姓‘林’?！鄙蛴糁钢缸约?，又指指商君凜。

    “余公子，林公子，”青衫學(xué)子打完招呼介紹自己，“我姓江，你們喚我懷清便好?！?/br>
    江懷清。

    沈郁不動聲色打量站在面前的年輕人，朝氣蓬勃，還沒被磨難磨去棱角，也沒有那股厭世的氣勢。

    他前世最得力的屬下現(xiàn)在還只是一個未經(jīng)風(fēng)霜、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

    沈郁勾起唇角，比起前世暮氣沉沉的下屬，他還是更喜歡現(xiàn)在這個眼中有光的江懷清。

    “懷清也住在這里？”

    江懷清點(diǎn)頭，想到什么有些尷尬：“本來今日有兩位同伴說要為我們引薦一位友人，沒想到……”

    沈郁了然：“他們引薦的是被女子包圍的那位？”

    江懷清點(diǎn)頭：“現(xiàn)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結(jié)交了?！?/br>
    如有實(shí)質(zhì)的目光落在身上，江懷清只覺得一陣一陣寒意向自己涌來，劇烈的危機(jī)感下，寒毛直直豎起。

    江懷清疑惑地順著目光尋去，看到站在沈郁身邊的男人時一愣。

    看著男人對沈郁占有欲十足的姿勢，江懷清直覺自己看透了某個真相，默默拉開與沈郁間的距離。

    果不其然，在他自覺避嫌后，周身溫度瞬間回升。

    江懷清一臉木然的將視線挪到人群中央，他還是繼續(xù)吃瓜吧。

    沈郁沒發(fā)現(xiàn)身邊的小插曲，一邊低聲同商君凜說話，一邊關(guān)注越王那邊的動靜。

    越王焦頭爛額，方大人的女兒太難纏了，不管他說什么，對方都不依不饒，他的謊言也能被對方輕而易舉識破，在她的帶領(lǐng)下，那些女子的難忽悠程度直線上升。

    越王這一刻真的悔不當(dāng)初，早知如此，他就不該看方大人受皇帝重用去勾搭方大人家的千金，不僅什么消息都沒套出來，還惹了一身腥。

    “這位女子著實(shí)厲害，”江懷清忍不住感慨，“三言兩語就將那男子逼的潰不成軍，一般男子恐怕都做不到這般條理清晰邏輯分明?！?/br>
    沈郁贊同的點(diǎn)頭，越王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商君凜微微俯身，湊到沈郁耳邊，將聲音壓倒只有兩人能聽見：“方大人家的這位女兒當(dāng)真是不讓須眉?！?/br>
    溫?zé)岬暮粑鼮⒃诿舾械亩固帲蛴舳读艘幌?，耳垂?jié)u漸泛起紅色。

    如上好的白玉沁入緋色，商君凜眸色越來越深，覺得牙尖有些癢。

    情不自禁湊得更近了些。

    沈郁只覺得耳朵一痛，來不及思考猛地抬手捂住耳朵，扭頭不滿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