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怎么會有這東西？！他拿起符紙仔細(xì)端詳，確認(rèn)那的確是顧客專用的符紙，上面的法陣和交易行顧客入口的一模一樣。

    石中劍譏誚地說那說明史密斯那家伙也是交易行的顧客。

    約瑟夫叔叔啊，你拓展客源的時候就不能稍微過濾一下嗎？什么阿貓阿狗都敢放進交易行！

    這也說明，秘術(shù)師這個群體魚龍混雜。難怪警夜人將其視為眼中釘rou中刺。

    就算是交易行的金主，我也不能姑息。段非拙義正辭嚴(yán)，該報案還是要報案！

    石中劍嚷嚷起來喂，你小子是不是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所有持有交易行鑰匙的顧客，都無形中簽訂了秘術(shù)契約，他們無法泄露交易行主人和其他顧客的身份，同樣，交易行主人也無法泄露顧客的身份。你去向蘇格蘭場報史密斯的案，是不是不想活了？

    段非拙抓抓腦袋，經(jīng)石中劍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還有契約這回事。

    我只是寄一封匿名信而已，又不是沖到警夜人面前大喊史密斯是交易行顧客，應(yīng)該不會觸發(fā)契約吧？他推測道。

    哼，你盡管試試，要是你當(dāng)場蹬腿挺尸，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段非拙將信將疑。他從凌亂的文件中找出一張白紙，又從辦公桌的筆筒里抽出一支鋼筆，準(zhǔn)備寫下史密斯的姓名和地址。

    他忽然停住了。

    筆尖微微顫動，卻怎么也落不到紙上。

    同時，他的心臟猛然一抽，劇烈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不由地慘叫一聲，丟下鋼筆，捂著胸口跪在地上。

    這就是秘術(shù)契約的力量嗎？段非拙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只是在腦子里想一想如何曝光史密斯的身份，他就差點兒疼得窒息過去。要是他真的在紙上寫下史密斯的名字，豈不是會當(dāng)場暴斃？

    哈，我就說嘛！石中劍得意洋洋地笑了幾聲，我記得你叔叔說過，這個契約的要點在于無法違背他人的意志泄露他人的身份。除非史密斯同意你把他的身份告知別人，否則你不論是用口述還是用文字，都無法公開他的身份，甚至是肢體語言暗示都不行。

    有什么可笑的！段非拙惱怒道，這豈不是意味著史密斯可以逍遙法外了？這個契約原本是用來保護交易行主顧安全的，現(xiàn)在卻成了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約瑟夫切斯特當(dāng)初設(shè)下這個契約時，恐怕也不會料到今日的情形吧！

    段非拙氣得用拳頭狠狠一砸地面。

    辦公室外忽然傳來吵鬧聲。

    段非拙急忙將紙張和鋼筆放回辦公桌上，悄無聲息地退到房間一角。只要他不鬧出太大動靜，史密斯就發(fā)現(xiàn)不了他。

    辦公室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史密斯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手中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維柳夫人的兒子阿爾。

    他將阿爾狠狠擲在地上。少年慘叫一聲，剛巧撲在段非拙腳下。

    段非拙朝旁邊挪了挪。

    史密斯手里夾著香煙，惡狠狠地瞪著少年你在門口鬼鬼祟祟干什么？

    阿爾爬起來，眼睛通紅，表情委屈。

    段非拙一看便知，這孩子肯定是覺察到史密斯居心不良，所以特地跟蹤到了這兒。這年紀(jì)的孩子恐怕還不懂得什么叫虛與委蛇，萬一他和史密斯杠上，豈不是要被秘術(shù)師滅口？！

    但阿爾的冷靜超乎了段非拙的預(yù)料。少年拂去身上的塵土，朝史密斯深深鞠躬。

    尊敬的史密斯先生，我是替我母親到這兒來傳話的。他畢恭畢敬道，我不敢隨意打攪您，因此才在您的辦公室門口徘徊。請您千萬不要誤會。

    哦？史密斯揚起眉毛，饒有興味地觀察少年，你媽終于愿意把那盞風(fēng)燈賣給我啦？

    阿爾擠出遺憾的神色很可惜，先生，我mama讓我轉(zhuǎn)告您，她不打算賣。她對您致以萬分的歉意

    史密斯冷冷地哼了一聲，走向辦公桌，拿起一只煙灰缸，撣了撣香煙。那東西留在你媽手里又沒用，她為什么不肯賣！

    因為因為那是我外公的遺物，所以mama她

    那婆娘又不懂奧秘哲學(xué)！寶物在她手里簡直是明珠蒙塵！史密斯憤然道，我才是你外公的得意門生！我才該繼承他的衣缽！但那老頭卻寧可把遺產(chǎn)交給不懂奧秘哲學(xué)的女兒，也不肯交給我！就因為我是個外人！

    阿爾縮了縮脖子先生，您說這個我也不懂話我已經(jīng)傳到了，我這就告辭！

    少年又深鞠一躬，走向大門。

    他握住門把手，眼看就要全身而退，史密斯突然喝道站?。?/br>
    阿爾的手顫抖了一下先生，還有什么吩咐嗎？

    史密斯走向他，一把攥住少年的手腕。阿爾痛呼一聲。

    小子，你剛剛是不是溜進我辦公室了？史密斯神色陰沉。

    沒有，先生！阿爾疼得眼淚汪汪。

    那我桌上東西的位置為什么變了？史密斯繼續(xù)用力，簡直要捏斷少年的手腕。

    我不知道，先生！

    段非拙捂住嘴。沒想到史密斯的心思如此細(xì)密，連桌上物品的擺放位置都記得一清二楚！

    弄亂物品位置的是他，史密斯卻誤以為是阿爾干的。對不起，讓你背黑鍋了阿爾！

    史密斯將少年提溜起來，死死壓在辦公桌上。

    是你媽派你來的，對不對？他咬牙切齒，那臭婆娘昨天夜里就該死了，可她為什么活到了今天？她是不是發(fā)現(xiàn)那條珍珠項鏈的問題了？

    珍珠？阿爾的表情一瞬茫然，那條項鏈，我mama拿去抵債了

    哈！那她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史密斯一手按住少年，另一手微微一抖，一柄小刀滑出袖口。他用匕首在少年的手指上比劃了兩下，猙獰一笑不如我切掉你一根手指寄給你媽怎么樣？她要是不肯把那寶貝給我，我就再切一根。你說她愿不愿意用那寶貝來換你剩下的手指呢？

    阿爾臉色蒼白，瑟瑟發(fā)抖先生，您這樣是犯罪！您就不怕我mama去報警嗎？

    她敢嗎？史密斯大笑，她自家倉庫里堆著那么多秘術(shù)物品，還敢向蘇格蘭場報我的案？那豈不是賊喊抓賊？你說警夜人是先抓她，還是先抓我？

    說完，他高高舉起小刀。

    阿爾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劇痛的準(zhǔn)備，然而他等了又等，什么也沒發(fā)生。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睜開眼，只見辦公室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是之前光顧他家店鋪的陌生客人。他一手擋住史密斯握刀的手，另一手提著一把怪異的銹劍劍尖上還插著一塊石頭。

    第十八章 戰(zhàn)斗

    眼看史密斯就要切下少年的手指，段非拙再也無法作壁上觀了。

    他沖上去架住史密斯，揮開對方的手，然后一把揪住阿爾的衣領(lǐng)，將他推向門口。

    這個動作打破了幻形葉的效果。

    史密斯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辦公室里怎么會憑空冒出一個大活人。但他很快認(rèn)出這個大活人是之前在裁縫鋪見過的客人。

    你也是秘術(shù)師？史密斯陰森森道，是維柳那婆娘派你來的？

    段非拙不答他的話，而是轉(zhuǎn)向阿爾你快逃！

    阿爾沖向門口。但史密斯打了個響指，阿爾抓住門把手，不論怎么擰都擰不開。

    他轉(zhuǎn)過身，背靠著門，絕望地看著房間里對峙的兩個人。

    史密斯大聲念誦咒語，袖中飛出無數(shù)條長索，如同靈蛇般躥向段非拙。

    段非拙雙手握住石中劍交給你了！

    石中劍咯咯直笑交給我了！

    段非拙將身體交給石中劍。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fù)]舞起來，劈向長索。銀光一閃，劍風(fēng)呼嘯，所有長索同時應(yīng)聲斷裂。

    劍風(fēng)掃過史密斯的臉頰，他甚至站立不穩(wěn)，朝后退了幾步。

    段非拙看了看石中劍。他也沒料到石中劍的威力竟然強大如斯。上一次在秘境交易行被石中劍控制時，他完全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抗拒。但這一回不一樣。這一回他已經(jīng)明白石中劍是自己的隊友，所以全心全意地信賴它?；蛟S正是因為如此，石中劍才能發(fā)揮出超乎以往的力量。

    史密斯瞪著段非拙維柳那娘們給了你多少好處？我給三倍，你收手吧！

    段非拙冷冷地注視著他給我三十倍也沒用。你的所作所為傷害到了我親近的人，我絕不能容忍！

    史密斯咬了咬牙。

    他從大衣內(nèi)袋中掏出一本紅色封皮的小冊子。這本小小的奧秘哲學(xué)書上記載著強大的法術(shù)，他就不信對付不了這小子。

    史密斯朗誦起紅色小冊子上的咒語。

    段非拙腳下的地面震動起來，一瞬間，無數(shù)藤蔓從地底噴涌而出，纏住了他的腳踝。

    至于辦公室里為什么能冒出藤蔓，段非拙無暇思考，他揮劍便砍。然而才砍斷一條，立刻便有另外一條藤蔓補上來。被砍斷的藤蔓快速再生，不到幾秒鐘的功夫，他便身陷綠色植物織成的牢籠。

    阿爾瑟縮在辦公室一角，捂著嘴，不敢發(fā)出半點兒聲音，瑟瑟發(fā)抖觀望著兩名秘術(shù)師之間的戰(zhàn)斗。

    他本應(yīng)該趁此機會趕緊逃跑，可他無法撇下那位年輕的秘術(shù)師先生。對方救下了他，他怎么能棄對方于不顧呢？

    史密斯不知使出了什么秘術(shù)，竟然召喚出一堆藤蔓。年輕的秘術(shù)師先生被困住了，這該如何是好？

    阿爾望向史密斯。只要他停止施咒，年輕的秘術(shù)師先生就能破困而出了，但是要怎么辦？

    少年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躡手躡腳地潛到史密斯背后，盡量放緩動作。或許是因為史密斯全神貫注于施咒，竟沒發(fā)現(xiàn)他。

    距離史密斯只剩一步之遙，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勒住史密斯的脖子。

    咒語停止了。

    混、混賬東西！史密斯勃然大怒，單手擎住少年的胳膊，一個過肩摔便將他撂倒。

    區(qū)區(qū)一個小屁孩竟敢打斷他施咒！

    對付這小屁孩不需要任何秘術(shù)，史密斯飛起一腳便將阿爾踹了出去。少年滾了好幾滾，重重撞上墻壁，發(fā)出一聲慘叫。

    你跟你媽一模一樣，都是賤人！史密斯破口大罵。

    他急忙拿起紅色小冊子，準(zhǔn)備繼續(xù)施咒?？伤惶а郏瑓s只見一道金色的影子。

    不，那不是金色的影子，而是那個雙眸熠熠生輝的金發(fā)年輕秘術(shù)師！

    段非拙一劍斬斷藤蔓牢籠，沖向史密斯。

    史密斯手中的紅色小冊子被凌厲的劍風(fēng)一分為二。

    數(shù)不清的書頁散亂一地。

    藤蔓牢籠霎時間消失無蹤。段非拙這才發(fā)覺，原來那并非真正的藤蔓，而是幻術(shù)。

    石中劍劍尖上的那塊石頭不偏不倚砸中史密斯的腦門。

    他嗷的一聲仰面倒了下去。

    史密斯哪里能想到一把鈍劍揍起人來竟會這么痛，更想不到自己竟會輸給一個年紀(jì)只有自己一半的年輕人，而且那年輕人還根本沒動用秘術(shù)！

    要是他動用秘術(shù)，那該有多么可怕？

    史密斯眼珠一轉(zhuǎn)，迅速判斷了局勢現(xiàn)在他處于下風(fēng)，不如先投降示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扭曲著臉上的肌rou，擠出一個哀求的表情。

    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求您饒了我吧！我聽您的！我什么都聽您的！我發(fā)誓今后再也不會打維柳母子的主意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段非拙譏諷。

    這家伙的懺悔怎么可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要是放過史密斯，天曉得這家伙回頭會怎樣報復(fù)他和維柳母子。

    我我愿意賠償損失！史密斯喊道，我賠錢給他們母子，這總行了吧！

    段非拙望向阿爾。少年躺在辦公室一角，捂著胸口，狠狠瞪著史密斯。

    阿爾，你過來。他說。

    少年掙扎著站起來，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跡，蹣跚走向段非拙。

    你清點清點損失有多少，叫他賠償吧。段非拙說。

    阿爾朝史密斯啐了一口我才不稀罕他的臭錢！我只希望永遠(yuǎn)別出現(xiàn)在我和我mama面前！

    段非拙當(dāng)然也希望史密斯這家伙滾得越遠(yuǎn)越好。但是該怎么做呢？

    第一個方法最快最直接，那就是當(dāng)場抹殺史密斯。但是段非拙身為二十一世紀(jì)五好青年，怎么能干出這種血腥暴力的事？況且留下一具尸體，豈不是更容易引人懷疑？

    第二個方法就是將史密斯交給警夜人。對于這種作惡多端的秘術(shù)師，在蘇格蘭場的地牢里待一輩子是最適合他的結(jié)局。

    可段非拙做不到。由于秘境交易行契約的限制，他不能以任何方式泄露史密斯的身份，把史密斯交給警夜人當(dāng)然也算是泄露身份的一種。

    他對奧秘哲學(xué)知之甚少，交易行的秘術(shù)契約究竟能把人限制到何種程度，他也沒個準(zhǔn)。

    能不能鉆個空子，將史密斯交給警察呢？

    如果不主動將史密斯上交，而是被動地讓警察發(fā)現(xiàn)他，這樣會觸發(fā)秘術(shù)契約嗎？

    值得一試。如果這方法行不通，那就只好再想別的辦法了。

    段非拙撿起地上的一根斷裂的繩索，將史密斯的手腳捆了起來。

    你想干什么？！史密斯驚恐萬狀。

    段非拙回頭對阿爾說你到街上去，待會兒看到窗戶冒煙，就大喊著火了。

    難道您想燒死他？阿爾露出敬畏而震撼的神情，被眼前這位年輕秘術(shù)師的冷血無情驚呆了。

    段非拙扶額你照做就是了！

    阿爾哪敢不從，立刻離開辦公室。史密斯一停止施展秘術(shù)，辦公室的門就能打開了。

    段非拙從史密斯身上搜出一盒火柴，收攏桌上的文件，把它們放在石制窗臺上，防止點燃時火勢蔓延到周圍。

    史密斯的大腦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運轉(zhuǎn)起來這小子為何要在他的辦公室放火？如果是為了燒死他，那何必只點燃那幾張文件？又何必讓維柳家的小子到街上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