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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伊迪絲夫人高貴地伸出一只手,讓段非拙、葉芝和阿爾輪流親吻。

    裴里拉勛爵朝管家使了個眼色郝特,你先出去吧,客人由我招待就行了。

    郝特點頭哈腰地離去了。

    裴里拉勛爵對葉芝最為熱情,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久仰大名了,葉芝先生,我一直非常敬佩您的詩作!您的《十字路》和《玫瑰》我已經(jīng)拜讀過不知多少遍了!

    葉芝笑得有些牽強(qiáng)我今天來不是和您討論文學(xué)的,勛爵。我曾給您寫過信,今天我是為信上所寫那事而來的。

    裴里拉勛爵的臉立刻就垮了下去我給您的回信中應(yīng)該已經(jīng)寫得很清楚明白了。

    葉芝說正因為屢次遭到拒絕,我才想和您見上一面。勛爵,您的父親過世已久了,他留下的那些神神秘秘的小東西,為何不干脆出售呢?那些東西放在您家,也是個禍患吧?

    裴里拉勛爵不敢答話,而是先唯唯諾諾地征求母親的意見母親,既然交易行主人都親自來游說了

    伊迪絲夫人凜然道那些都是我亡夫的遺物。我睹物思人,不愿出售。

    她兒子急忙拽了拽她的衣服,讓她小聲一些。母親,反正我也不懂奧秘哲學(xué),更不打算讓我的后代去學(xué),那些東西留著也沒用啊

    你對你過世的父親就一點兒敬意也沒有嗎?

    勛爵勸道母親,您也得考慮考慮現(xiàn)實?。∫蝗?,就把那些具有特殊力量的物品賣掉,普通的則留下來當(dāng)紀(jì)念如何?要知道,那些東西放在我們家也是個禍患啊!萬一那些警夜人知道我們家私藏了秘術(shù)物品,鬧出什么亂子,那咱們家的名聲可不就完了!我的婚事或許也要吹了!

    伊迪絲夫人扭開頭我們家可是貴族,我不信警夜人有膽量來抄我們的家!

    他們可是警夜人啊!只要他們想,有什么做不到?

    段非拙看出來了,裴里拉勛爵本人相當(dāng)愿意變賣父親的遺產(chǎn),阻礙則主要是他母親。只要過得了他母親這一關(guān),生意就好談了。

    葉芝也覺察到了這一點。這場生意的主導(dǎo)者并非裴里拉勛爵,而是他的母親伊迪絲夫人。

    他轉(zhuǎn)而勸說老夫人我明白您真愛老勛爵遺物的心情,但是您不為兒子和家族考慮嗎?那些秘術(shù)物品由我們專業(yè)商人收購,比放在您家中安全多了。我并沒有看不起您的意思,但您畢竟不是秘術(shù)師

    伊迪絲夫人固執(zhí)地?fù)u搖頭。

    看來談話很難再進(jìn)行下去了。除非有警夜人從天而降,當(dāng)場抄家,否則伊迪絲夫人恐怕死守她亡夫的遺產(chǎn),直到她也追隨他而去為止。

    忽然,有人砰砰敲響了會客室的大門。

    開門,阿爾伯特!我要見你!門外傳來少女的喊聲。

    伊迪絲夫人面露不悅之色去開門吧,阿爾伯特。

    裴里拉勛爵立刻像個卑微的仆人一樣打開了門。

    一名少女旋風(fēng)似的沖進(jìn)屋內(nèi)。

    她身材高挑,衣衫華美,脖子上戴著一條華貴的蛋白石頸圈,一看就價值非凡。

    裴里拉勛爵一見少女就慌了神梅麗莎,我正在招待客人呢,你來干什么?

    伊迪絲夫人冷冷地哼了一聲沒規(guī)矩。您家里就是這般家教嗎?真看不出來是貴族人家出身。

    名叫梅麗莎的少女不理老夫人,徑直奔向裴里拉勛爵。

    阿爾伯特,我聽說你要拆掉這棟宅?。棵符惿曇纛澏?,顯然很不情愿,為什么?這棟房子好好的,為什么要拆?況且?guī)讉€月前不是才修繕過嗎?簡直費力不討好!我喜歡它現(xiàn)在的樣子!

    這里又不是你家。老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兩個女人互不相讓地瞪著彼此。

    梅麗莎接著說況且,連帶宅邸一起變賣,價格不是更高?阿爾伯特,你算算這筆賬吧!

    裴里拉勛爵越發(fā)慌張了。他急忙將少女推出屋外,好聲好氣地說梅麗莎,這兒有客人呢!你怎么能當(dāng)著客人的面說這些

    他轉(zhuǎn)向段非拙等人,賠笑道抱歉,看來生意是談不成了。幾位請回吧。如果幾位想來探討文學(xué),我倒是非常歡迎。

    段非拙也發(fā)覺這情形已經(jīng)不可能正常談話了,只好向勛爵辭別。

    管家郝特送他們出門。大概是覺察到主人和這群客人不歡而散,郝特的態(tài)度又從殷勤轉(zhuǎn)變?yōu)榱死涞?/br>
    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啊。葉芝說。

    郝特瞪了他一眼,像在責(zé)怪他背后嚼裴里拉勛爵的舌根。

    段非拙問那位小姐是誰?

    郝特冷冷回答那是梅麗莎小姐,勛爵正在追求她。很快她就要成為莊園的女主人力量。

    段非拙又問勛爵要拆除宅邸、變賣土地?

    郝特橫他一眼這不關(guān)您的事。請少對別人家的事指手畫腳。

    段非拙被他嗆得說不出話。

    三人走出宅邸大門,郝特砰的一聲甩上大門,像是在說你們別再回來了。

    阿爾對著那扇大門做了個鬼臉。

    你們沒發(fā)覺有些奇怪嗎?段非拙問,那個叫梅麗莎的姑娘說,裴里拉勛爵要變賣莊園,這說明他很缺錢。既然如此,他為什么要拆掉宅邸?就像那姑娘說的,把房子連同土地一起賣,比賣掉一塊空地要賺得多,不是嗎?

    葉芝蹙眉我可不想雙手空空地打道回府。我們先在附近的村子住下,明天再來一趟。

    段非拙知道他不達(dá)目的絕不罷休,只得同意。

    裴里拉莊園附近有座村莊,村民多為勛爵家的佃戶。村里只有一座小旅館,名叫苜蓿旅館,它同時也身兼酒館、村民集會所等多種職務(wù)。

    由于是葉芝提議了這次旅行,所以旅費自然也由他出。他們一次要了三間房,自然得到了貴賓一般的款待。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午餐時間,但段非拙一路上什么也沒吃,在貨運馬車?yán)镉忠驗榇瘫堑臍馕兜棺懔宋缚?,現(xiàn)在才來了食欲。旅館老板也好說話,特意幫他們做了午餐。

    三人圍著餐桌坐下,老板娘剛剛端上一盆洋蔥湯,旅館外便傳來一個熟悉且咋呼的聲音。

    哎呀,好香的味道!老大,我看我們干脆就住這家旅館吧?

    整座村子只有一家旅館,不住這家難道我們要去睡大街?

    那也不錯呀,幕天席地,別有風(fēng)情。

    快活的色諾芬和一臉陰沉的Z走進(jìn)旅館。

    段非拙只想大呼怎么又是你倆!蒼天救我!

    下火車時他還特意在車站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確定Z和色諾芬不跟他們同站下車,怎么現(xiàn)在他倆又冒出來了?!

    葉芝和阿爾也是一臉見了鬼表情。

    色諾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旅館一角的段非拙等人,徑直朝他走過來,路上有桌椅擋路,他便直接從椅子上跨了過去。

    好巧啊,你們也在這兒!他大大咧咧地在段非拙這一桌坐下。明明沒人招呼他,他卻拿起湯勺舀了一口洋蔥湯送進(jìn)嘴里。

    真美味,我一路上什么也沒吃,都快餓死了。

    段非拙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瑟羅菲特警探,您怎么會在這兒?我們應(yīng)該不在同一站下的車吧?

    色諾芬嘴里塞滿洋蔥湯,咿咿呀呀地說了半天段非拙也沒聽明白。

    Z也在他們這桌坐下。他一把拍掉色諾芬手里的勺子,沒好氣地說這家伙下錯站了。

    段非拙無話可說。

    葉芝問兩位警探先生來此有何貴干?

    不愧是未來的文豪,此刻臨危不亂,仍舊保持著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

    當(dāng)然是調(diào)查一樁案子。Z說。

    什么案子?段非拙問。

    與你無關(guān)。不要多問。Z空洞的紅眸中閃過一絲寒意,你們呢?不是說要去旅行嗎?

    葉芝回答我們打算在這兒度假、采風(fēng)。

    那可真是巧了。Z冷冰冰地笑了笑,將色諾芬從桌邊拖走,叫來老板娘,要兩個房間,午餐送到房間里。

    老板娘怔怔地望了Z一會兒,被他的美貌驚呆了,半晌才匆匆忙忙地領(lǐng)他們?nèi)シ块g。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上。段非拙、葉芝和阿爾沉默地彼此對視。

    他們會不會是來找裴里拉勛爵麻煩的?阿爾小聲問。

    葉芝說可勛爵本人并不會秘術(shù)

    噓!段非拙急忙豎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樓上,用口型說,那家伙的耳朵很靈,當(dāng)心被他聽見。

    三個人默不作聲地垂下頭,繼續(xù)吃他們的午餐。

    匆匆用畢午餐,他們離開旅館,沿著泥土小路走向村莊中央。距離旅館那么遠(yuǎn),Z應(yīng)該聽不見了,他們這才放心地說話。

    勛爵本人并不會秘術(shù),警夜人應(yīng)該不至于搞連坐。但是他們一旦在勛爵家發(fā)現(xiàn)和秘術(shù)有關(guān)的物品,肯定會沒收。葉芝說。

    段非拙問那我們豈不是什么都收購不到了?

    葉芝笑了笑別慌。裴里拉勛爵可是貴族,警夜人再怎么囂張,至少也得賣貴族一個面子。他們不敢明目張膽上門查抄的。況且大部分秘術(shù)師都會將自己的書籍和法器藏在常人找不到的地方。這對我們也許是個機(jī)會。那位老婦人說不定會因為擔(dān)心露出馬腳,迫不及待地將她亡夫的遺產(chǎn)清倉。勛爵家中暗藏非法物品,遭警察抄家,要是報紙上登出這種標(biāo)題,他們家族的聲譽必然大受影響。勛爵和那位美麗小姐的婚事也岌岌可危了。

    村莊中央的小廣場上豎起了一棵光禿禿的橡樹,許多村民正圍著橡樹,往樹枝上掛彩帶。

    他們在干什么?段非拙問。

    啊,快到五月一號了,他們在為五朔節(jié)做準(zhǔn)備。葉芝轉(zhuǎn)向段非拙,怎么,你們不過五朔節(jié)嗎?

    段非拙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三年了,雖然聽過五朔節(jié)這個名字,卻沒有實際經(jīng)歷過。他隱約知道五朔節(jié)是歐洲的一種民間節(jié)日,但具體是為了慶賀什么,他一概不知。

    阿爾為段非拙辯護(hù)城市里很少慶祝五朔節(jié)。

    原來如此。五朔節(jié)的確在鄉(xiāng)村更為普遍。這種習(xí)俗大概已經(jīng)在城市中消失了吧。葉芝輕易地接受了這種解釋,這是農(nóng)民為了慶賀春季、祈愿豐收的節(jié)日。這個節(jié)日原本是為了祭祀森林女神狄安娜。過節(jié)時,人們會豎起五朔節(jié)樹或者五朔節(jié)花柱,集體去山野郊游,折斷小樹枝。有些地方會選出一對男女,讓他們一個扮演森林女神,一個扮演森林之王。與森林女神締結(jié)婚約代表女神會保佑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

    段非拙聽得入神,完全沒注意到一個面容枯槁的女人出現(xiàn)在了他們背后。

    女人定定地望著阿爾,一把抓住了他。

    我的孩子!她哭喊,你終于回來了!我的孩子!

    阿爾呆住了,接著奮力掙開女人的懷抱,躲到段非拙身后,警惕地望著女人。

    我不認(rèn)識你!少年氣鼓鼓地叫道,你認(rèn)錯人了!

    段非拙的第一反應(yīng)是遇上拐賣兒童的人販子了。假如一個女人抓住小孩,硬說他是自己的兒子,恐怕大部分人都會信以為真。

    但這個女人作為人販子,未免也太不修邊幅了。她頭發(fā)亂蓬蓬的,像是很久沒打理過了,面黃肌瘦,衣衫襤褸,唯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廣場的村民們注意到了這邊的sao動,紛紛聚攏過來。幾個女人急忙上前拉走那女人,其他村民滿臉愧疚。段非拙等人的服飾一看便知是遠(yuǎn)道而來的客人。他們遭到那女人的糾纏,村民們都覺得面上無光。

    很抱歉,先生們,那是個瘋女人。一個村民說,她的兒子巴尼失蹤一年半了,現(xiàn)在她只要看到年紀(jì)差不多的孩子,都會誤以為是自己的兒子。

    段非拙同情地望著那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她被村民拖走時還不斷回首張望,像是認(rèn)定了阿爾就是她的孩子。

    阿爾從段非拙身后鉆出來,拽了拽他的衣袖主人,我們離那瘋女人遠(yuǎn)一點兒吧。去別處看看怎么樣?

    段非拙點點頭。他們在廣場上轉(zhuǎn)悠了一圈,葉芝對這個村莊的五朔節(jié)習(xí)俗很感興趣,堅持留下來圍觀村民們裝飾五朔節(jié)樹。阿爾也是小孩子心性,由于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對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一棵枯樹都能讓他流連忘返。段非拙則覺得無聊,便一個人回了旅館。

    他跟老板娘打了個招呼,徑自走上樓。之前他只在放行李的時候來過一次自己的房間,現(xiàn)在全然不記得哪間房是自己的了。

    好像是在走廊右手邊的第二間,也有可能是第三間。段非拙先走向第二間,試著推了一下,沒想到門居然沒鎖,應(yīng)聲而開。

    房間里有人。

    正對著房門的位置擺了一只木浴盆,有個人正背對著他坐在浴盆中。

    雖然看不見那人的臉,但僅憑背影段非拙就認(rèn)出了他。

    濕漉漉的銀發(fā)順著肩頭流瀉而下,漂浮在水面上,猶如滿池月光。

    是Z。

    目睹別人洗澡的畫面,這太失禮了,段非拙急忙低下頭盯著地板。但那驚鴻一瞥還是讓他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Z裸露在外的肩背上刻著一道又一道舊傷疤。

    層層疊疊的傷疤仿佛某種刺青,爬滿了他的身體。

    他脊背的中央突兀地鑲嵌著一條金屬脊骨,隨著他的動作,椎骨一張一合,末端刺進(jìn)血rou之中。

    嘩啦一聲。

    Z站了起來,回頭冷漠地望著他。

    兩朵紅云飛上段非拙的臉頰。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進(jìn)錯門了!

    他急忙關(guān)上門,推開旁邊的房門。那才是屬于他的房間。

    他撲倒在床上,心臟劇烈跳動。他看到Z在洗澡,Z會不會殺人滅口???

    但是比起自身的安危,他更在意的是Z的身體。Z不僅四肢,就連脊椎骨也

    明明是那么美麗的一個人,身體卻傷痕累累。就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一則真理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完美無缺的。

    咚、咚、咚。

    緩慢的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