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思 第42節(jié)
所以庾清夢這么說那小道士,他才不能依。 容霄跟清夢兩個人只顧斗嘴,沒留意旁邊星河有些心不在焉。 可旁側的容湛跟庾軒卻都不約而同注意到了。 不過他兩人以為,星河是被容霄的話驚嚇到了。 容湛便走過來拉住容霄:“不是跟你說了么?別把這事兒跟人張揚?!?/br> 容霄道:“我……我就是想讓三meimei聽個一樂?!?/br> “那你記著,回頭千萬別跟太太說,免得太太又為霄哥兒擔心?!比菡慷凇?/br> 庾軒卻看著星河,關切說道:“meimei的臉色不佳,是不是久站累了?要不要歇會兒?” 星河強打精神:“多謝庾大哥,我沒事?!?/br> 卻在此刻,庾家那邊派了人來找尋兩人,庾軒不得不暫時離開,眼睛瞥著星河,卻不知要說點什么。 清夢在旁見狀,心里一嘆,便對星河道:“meimei的琴音我是喜歡的,改天我請你去府里,咱們再切磋如何?” 星河乖順地:“都聽jiejie的?!?/br> 庾軒在旁聽見這句,一顆心就像是放穩(wěn)當了似的,當下含笑跟星河、容湛容霄道別,帶了妹子離開了。 剩下容湛跟容霄,兩人看著星河,容霄先按捺不?。骸叭齧eimei,你是用了什么仙法兒?” 星河不解:“哥哥說什么?” 容霄道:“那個庾家的四姑娘是有名的難相處,怎么才見面,竟跟你這么要好?” 星河微笑:“我也不曉得,大概是她覺著我的琴技不佳,所以想要好心指點我罷了?!?/br> 容霄對于彈琴更是一竅不通,容湛深看了星河,剛才庾軒離開時候那患得患失之態(tài),他是看在眼里的。 此刻見庾家的人去了,平兒才趕上來,她扶著星河,卻仿佛好奇地看著容霄,笑問道:“二爺,你剛才說的那小道士的事兒,倒是有趣,卻不知那道士到底多大年紀,什么相貌,竟能這樣神異?” 容霄正意猶未盡,當下道:“年紀……看著比我還小,仿佛跟三meimei差不多。相貌嘛,嘖嘖!那可真是……” 他還沒說完,容湛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星河的臉在泛白。 他本就覺著平兒多嘴問詢,有些不對頭,聽到這里便道:“霄哥兒,你又來了?!?/br> 容霄吐吐舌,想起他叮囑的話,便跟星河跟平兒道:“三meimei,別把這事說出去,太太若知道了,下回怕不讓我們出來了?!?/br> 星河強笑:“當然?!?/br> 容湛看著星河:“你的臉色不太好,大概是風吹了,要不要回去?” 星河深吸一口氣:“哥哥先回吧,我……再站一會兒。” 容湛并沒多話,帶了容霄一起先走了。 他們兄弟才一去,星河往后兩步,輕輕地靠在了杏花樹上。 平兒先前聽容霄第一次提“小道長”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刺心。 她早料到星河的意思,見狀就低低說道:“姑娘,你是不是又多心了,以為二爺說的那個青葉觀的小道長,是……” 星河道:“我……只是不太相信,真的會有這么巧?” “什么巧不巧的,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小道士,何況二爺明說了,那是青葉觀的,”平兒笑著安撫道:“姑娘,別胡思亂想先自個兒嚇唬自個兒了,那、那個人……如今在千里之外的小羅浮山呢,怎么又會來到京城?又去什么青葉觀?道士豈會四處流竄?” 平兒本想說星河是疑神疑鬼,多慮了,但她之所以如此敏感,無非是因為還惦記著李絕罷了。 但退一萬步說,就算那個青葉觀的道士是李絕,又能如何?橫豎他們都不欠他的,怕他做什么? 平兒猶豫了會兒:“姑娘也不用怕,如今咱們不比先前了,已經(jīng)回了侯府,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就算他是個不能招惹的閻羅王,也不用很怕。” 星河本來緊張,聽平兒說什么“閻羅王”,便苦笑道:“又瞎說了?!?/br> 平兒又道:“總之,姑娘別去想了,過去就過去了,且看以后吧……對了,我覺著這寧國公府的軒公子很不錯呢。人和氣,相貌也好?!?/br> 星河卻不愿意說這個了,把頭轉開,淡淡地看著身側的幾棵杏樹。 卻瞧見有一點暗藍的錦緞在杏花掩映中閃閃爍爍,星河看著那點熟悉的藍,突然毛骨悚然。 窸窸窣窣,有人撥開那叢杏花走了出來。 第33章 楊花覆白蘋 杏花掩映,還未見到人,先是一枚淡赭色的刺繡牡丹的荷包晃了晃。 然后,象牙柄折扇把那叢杏花撥開。 星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著那仿佛從天而降的人,一下子重又站直了:“庾、庾叔叔?” “噓!”庾約且走且向著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臉上帶著三兩分清雅笑意,有條不紊地走到跟前,他含笑叮囑:“沒人知道我來,星河兒可得替我保密?!?/br> 星河盯著庾鳳臣身上的暗藍蜀錦緞袍,繃緊的心弦松開的同時,心里罵自己簡直是驚弓之鳥。 “庾叔叔?!彼蛑准s行了禮。只要不關乎那小道士,其他她都可以從容應對:“您怎么來了這兒?” 這會兒有幾個人從前方經(jīng)過,庾約將象牙折扇打開,遮住了半邊臉。 折扇是細雕鏤空的,中間是蠶絲的一副繡畫,竟是兩只白鶴,雪地晾翅的姿態(tài)。 翩舞的白鶴扇面遮住口鼻,越發(fā)顯出庾鳳臣一雙幽晦如淵的雙眼,目光輕轉,他看向星河。 星河恍惚想起,從在驛馬縣見他,幾乎每次庾約都會換一把不同的扇子,泥金扇,白玉扇,如今的象牙扇,但無一例外每一柄都看著貴價非凡。 幸而那些人只是路過,也沒有在意這邊的情形。 庾約將扇子撤了,微微一笑:“你說叔叔像不像是掩耳盜鈴?” 星河正胡思亂想,竟不懂這話:“嗯?” 庾約把扇子在她的額頭輕輕地一敲,沉重的象牙落下,卻只是蜻蜓點水似的點了點,并沒叫她疼。 他了然般地笑問:“又走神了?” 星河定了定神:“沒有。庾叔叔突然前來,可是有事?” “沒別的,”庾約往旁邊挪開,半靠在星河原先倚過的杏樹上:“你上京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不去拜會叔叔?” 星河啞然:“庾叔叔跟我玩笑呢?您是何等樣的身份,我哪里敢貿(mào)然前往……只怕國公府的門檻都進不了?!?/br> “少妄自菲薄,”庾約仰頭一笑,頸間突出的喉結微動:“你不去,怎么知道能進不能進呢?再說,你方才不是跟四丫頭他們相談甚歡嗎?” 星河聽他突然提到這個,便垂了頭:“只是偶然跟庾大哥和四jiejie遇到,承蒙他們不嫌棄……” 庾約突然問:“聽說,你把綠綺帶來了?” “是?!?/br> “琴技必然是大有長進,所以才敢在眾人面前公然彈奏?” 星河的心一跳,隱隱覺著庾約這話別有用意。 她悄悄抬眸看向庾鳳塵,卻見他似笑非笑地也正瞧著自己。 “哪里敢當,”長睫忽地一動,星河想了想,回答道:“只是很喜歡那音調(diào),想要試試在這天然之地彈奏的感覺罷了?!?/br> 這一句,卻并不是敷衍。 她公然地在杏花林中彈奏,除了之前的一個意圖,如今告訴庾約的,也是真實之感。 “那、可喜歡?”庾約問道。 星河點頭,唇邊多了點笑意:“喜歡?!?/br> 其實在上巳之前,星河忙著在侯府里學各樣的規(guī)矩,學琴棋書畫等等,前來教導她的嬤嬤,伺候的丫鬟,以及容曉霧曉雪等,自然也時常地跟她閑話。 明里暗里,星河不露痕跡、有意無意地在言語之中打探著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最主要的便是寧國公府、以及兵部的事情。 國公府的事兒,她很快知道了個七七八八,除了庾約外,最出名的便是四小姐。 包括庾清夢難伺候的性子,以及她的琴技超卓。 畢竟,幾乎不等她問,負責教導她的嬤嬤也一再說起過這個,贊庾清夢不愧是大家閨秀,琴技無人能及之類。 但是兵部種種,打探起來就有些難度了。幾乎無人可知。 星河認定,靖邊侯巴結兵部左侍郎必有緣故,若解決了那個緣故,一切迎刃而解,自是上策。 所以她想知道的多些。 但又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圖,就只點到為止。 不過,就算她做了萬全準備,卻錯漏了一點。 她本以為庾約會陪著寧國公府的女眷前來踏青賞花的,誰知道庾二爺不好此道。 不過,星河倒也沒有撲空。 她的琴技,果然引動了庾清夢,除此之外,竟還有意外收獲,那就是庾軒。 侯府里想把她送給老頭子,就算星河不愿意或者哭鬧,侯府只會覺著她不識抬舉,不懂大體。 所以她非但沒表露出不甘愿,反而處處顯出歡喜。 果然老太太跟蘇夫人都覺著她極為懂事,府里頭也一派的歌舞升平。 她把自己當成了棋子,才能跟那些想利用她的人博弈,從而更好的往前走。 馮姨娘屋里的那通鬧,就像是冬青所說的,星河也是故意的。 她篤定蘇夫人不會看她“受委屈”,而會順著她,果然馮蓉的境況大有改觀。 人人都以為容星河是個聽話的,是認了命。 但星河心里籌劃的,是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擺脫當下窘境。 本來她想借庾約的勢力,但想到庾二爺那個令人琢磨不透的性情,星河并不敢輕舉妄動。 星河打算等見了庾二爺后,先試試他的口風,誰知庾約不到。 可就像是那句話說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庾約沒到不要緊,她的目的還是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