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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思 第48節(jié)

    庾約給的臂釧,當(dāng)然得帶著。

    除了這個(gè),就是外婆給她做的衣裳,其實(shí)已經(jīng)是小了,但到底是個(gè)念想。

    另外,是貼身一兩件中衣小衣,然后便是那件襖子。

    她總懷疑那襖子上沾有小道士的味道。

    雖然說不清是什么味道。

    也許并不為別的,而是一種隱秘的……類似于在那暗淡沉緩的日子里看到的希望跟鮮活。

    會(huì)讓她歡喜,心安。

    星河對(duì)李絕諱莫如深,不愿意見李絕、敬而遠(yuǎn)之是一回事。

    但明知道小道士身處囹圄,危在旦夕,她沒法兒坐視不理。

    說不清是因?yàn)閷?duì)于舊情的惦記,還是對(duì)他曾經(jīng)有過的不該有的那份“憐惜”,或者別的什么。

    總之星河就是按捺不住。

    甚至寧肯為了救李絕而去欠庾約的人情。

    容霄偷跑出去后,星河為了及時(shí)察覺不妥,便一直都在老太太的上房里,假裝逢迎說笑。

    正蘇夫人的姊妹顧姨媽來做客,她的兒子顧云峰,生得身量高挑,是個(gè)俊美的年青人,衣著打扮也極為考究,就是身上那種脂粉氣略重些。

    顧家顯然跟容家極為熟絡(luò),顧云峰進(jìn)門就給老太太和太太跪地請(qǐng)安,并不避著容家的姑娘們。

    一時(shí)更加熱鬧,蘇夫人自然也無暇顧及別的。

    倒是顧姨媽問起了容霄的事,譚老夫人把靖邊侯的說辭輕描淡寫地交代了,寧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顧姨媽頗有眼色,并未多話。

    不過譚老夫人到底記掛容霄,知道他愛熱鬧,如今親戚在這里,恨不得叫蘇夫人破格把他放出來。

    就故意嘆息:“其實(shí)本不算什么事兒,就是他老子規(guī)矩多,非得把孩子禁足三天,真怕憋屈壞了。”

    星河聽出幾分意思,生恐蘇夫人順了老太太的意思,便先笑道:“老太太就是疼愛霄哥哥,也難怪,昨兒jiejie們跟我也嚇得不成呢。不過回頭想想,我們也是自驚自怪的并無必要,畢竟,霄哥哥一看就是個(gè)福相,自然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的?!?/br>
    在座的幾位都露出了笑容,老太太一時(shí)也把那念頭拋下了,笑道:“這三丫頭回來的時(shí)候,還笨笨的,如今也跟著二丫頭學(xué)的嘴巧了?!?/br>
    容曉雪在旁撒嬌道:“老太太,她哪里是跟我學(xué)的,三meimei本就聰明罷了。要不然怎么連寧國公府的四姑娘都對(duì)她另眼相看呢?!?/br>
    星河知道自己不能在老太太跟前搶了曉雪的風(fēng)頭,當(dāng)下有點(diǎn)不好意思般低頭:“哪里是另眼相看,那位四姑娘是因?yàn)槲业那偌加屑劼?,才忍不住指點(diǎn)批駁的。”

    蘇夫人反而安撫:“其實(shí)你彈的已經(jīng)不錯(cuò),不過到底她是行家。多挑剔也是有的?!?/br>
    顧姨媽也笑道:“可不是么,外頭都在說,那寧國公府的四姑娘向來是清高的,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dòng)跟人攀談呢?!?/br>
    一時(shí)在場(chǎng)的人都看著星河,連表哥顧云峰的目光也頻頻地在她身上逡巡。

    容曉霧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掃現(xiàn)場(chǎng),突然說道:“三meimei,之前你要的絲線買到了嗎?”

    星河轉(zhuǎn)頭,溫聲細(xì)氣地:“是啊jiejie,那個(gè)確實(shí)難找,轉(zhuǎn)了四五家子,總算是買到了?!?/br>
    原來先前星河出門去見庾約,找了個(gè)借口,只說是自己刺繡需要一種罕見的絲線,交代人去未必能找到合適的,要親自出門一趟,還請(qǐng)了容湛作陪。

    蘇夫人很痛快的答應(yīng)了,并沒疑心別的,何況還有容湛相陪呢。

    曉霧笑問:“你到底做什么刺繡活兒,需要那么罕見的線?”

    星河抿嘴微笑,顯得很乖順:“jiejie恕罪,這個(gè)得等做好了才能說呢,事先說了,萬一弄壞了我豈不丟丑?!?/br>
    曉霧見她口吻柔柔地,便不再問了。

    此刻,顧云峰突然笑著道:“雖然姨夫不許表弟出來,但我去看看他也是無妨的吧?”

    星河的心一跳,幾乎色變。

    卻正在這時(shí),丫鬟來報(bào)說:“老太太,太太,門上來說,永安侯府來了人?!?/br>
    老夫人跟蘇夫人都詫異,忙叫請(qǐng)。

    當(dāng)下只幾位太太留了,星河跟容曉霧曉雪,以及顧云峰都退了出來。

    星河仍是提著心,怕顧云峰立刻去找容霄,因此出了門后,便故意地說道:“顧表哥,聽說府里還有一位jiejie,怎么今日不曾來呢?”

    她主動(dòng)跟顧云峰說話,顧公子受寵若驚地含笑道:“云娘本是也要來的,只是先前出去踏青被風(fēng)吹了,所以在家里養(yǎng)病?!?/br>
    忽然容曉雪笑道:“星河meimei,你來,我跟你說句話。”

    星河懸心,卻只好跟著曉雪往旁邊走開幾步。

    她尚且留心看那邊,卻見容曉霧跟自己背道而馳,而顧云峰也沒有往前頭去,他猶豫了一陣,反而跟著容曉霧走了。

    耳畔嗤地一笑,是曉雪:“三meimei你看什么?”

    星河恐怕她看出自己的意圖。便道:“我在想幾時(shí)能見到顧家的表姐?!?/br>
    曉雪笑道:“她有什么好看的。云娘不來這里,我是知道緣故的,哪里是為什么病。”

    星河疑惑,又冷眼瞧著顧云峰確實(shí)跟著曉霧走了,暗暗放心,問:“不為病還為什么?”

    曉雪道:“你還看不出來?表哥跟咱們大jiejie……”

    星河微震:“對(duì)了,二jiejie之前說的還有一件喜事……我竟忘了!”她笑了笑,補(bǔ)充道:“若真這樣,那可是喜上加喜了。”

    容曉雪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所以嘛,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別跟表哥走的太近了,不然咱們大jiejie心里不受用?!?/br>
    星河啞然:“我今日才第一次見,話也沒幾句……這從何說起?!?/br>
    曉雪笑道:“不管怎樣,避諱些好,不然剛才在里頭大jiejie為什么突然問你什么絲線,還不是因?yàn)轭櫛砀缍嗫戳四銕籽???/br>
    星河更加驚愕。

    她當(dāng)時(shí)滿心算計(jì)的是怎么替容霄提防那些危機(jī),哪里在意別人的目光。

    曉雪意味深長道:“你啊,生得這個(gè)樣子,別說是男人,女子只怕都喜歡多看幾眼呢。”

    “我可是真沒想到,”星河勉強(qiáng)地定神:“可是這話跟jiejie方才說的云娘表姐不來,有何關(guān)系?難道她跟大jiejie不合?不愿意大jiejie進(jìn)他們家?”

    “這倒不是,她不來,是因?yàn)檎扛绺?。”曉雪解釋道:“她心里喜歡湛哥哥,誰知大jiejie跟表哥是一對(duì),她跟湛哥哥的事就難辦了,而湛哥哥又定了別人家,所以她心里不如意呢?!?/br>
    星河恍然大悟:“天啊,這些事可真是麻煩。”

    “有什么麻煩的,終身大事,本就是如此,”容曉雪說了這句,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有幾個(gè)婦人從門上走來,往老太太上房去了,曉雪打量了會(huì)兒:“咦,永安侯府怎么來了這么多人?”

    星河卻毫不在意,橫豎只要有人攔著兩位太太,別叫他們?nèi)ヒ娙菹鼍统伞?/br>
    而顧云峰那邊顯然是給容曉霧絆住了,只要容曉雪不去打擾,一切安妥。

    正在這時(shí),原先跟在后面的平兒咳嗽了聲:“姑娘?!?/br>
    兩人回頭,平兒含笑走上前:“姑娘今兒早上出來的急,藥還沒喝呢?!?/br>
    星河心中一震,還沒開口,容曉雪道:“那你快回去吧。我也該回去補(bǔ)補(bǔ)妝了?!?/br>
    當(dāng)下兩人分別,星河帶了平兒往回走,眼見跟容曉雪離的遠(yuǎn)了,星河低低問:“二爺回來了?”

    平兒道:“是,叫人傳信兒來,說有要緊話跟姑娘說呢,在香梔園那邊?!?/br>
    就算沒有要緊話,星河也是要見容霄當(dāng)面問清楚情形的,如今聽說“要緊”二字,只擔(dān)心有什么不妥,當(dāng)下忙加快腳步。

    將到了香梔園,卻見前方月洞門口探出一個(gè)頭來,正是容霄。

    一眼看到星河,容霄忙招手:“三meimei!”

    “霄哥哥!”星河著急知道內(nèi)詳,幾乎是小步往前飛跑。

    急的平兒小心護(hù)著:“姑娘慢點(diǎn)兒!”

    那邊容霄卻跳了出來迎住了星河,還未開口,星河問:“小……霄哥哥,情形怎么樣?”上氣不接下氣的。

    容霄咳嗽了聲,手在眉心撓了撓:“三meimei,你跟我到院子里,我跟你細(xì)說……”

    星河的心有些下沉,竟有點(diǎn)慌:“霄哥哥,到底怎么樣?”

    “你來你來。”容霄含含糊糊地,拉著星河叫她進(jìn)院子,自己卻在后面。

    星河急得眼冒金星,毫不猶豫地邁步進(jìn)內(nèi),一邊回頭:“霄哥哥,你倒是……”

    目光轉(zhuǎn)動(dòng),她突然看到門邊站著一個(gè)人。

    沒說完的話就像是被人叢中掰斷了似的,星河“啊”了聲,手捂住嘴,向后踉蹌一步。

    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生生地拽了回來!

    星河身不由己地給他拉到身前,鼻端嗅到那熟悉的氣息:“你、你……”

    李絕握住那纖細(xì)的腕子,沒法兒再松開。

    垂眸看著她語無倫次,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的心也突然像是被揣了只兔子,忽忽悠悠地開始蹦跳。

    “jiejie……”低沉的聲音,帶一點(diǎn)莫名的暗?。骸安徽J(rèn)得我了嗎?”

    星河喘一塌糊涂,心簡直比剛才著急跑來時(shí)候,跳的還要厲害。

    終于她有些反應(yīng)了,先是掙了掙手:“你、放開……”

    “我不,”李絕不肯放,倔強(qiáng)而委屈的口吻:“我一松手,jiejie又跑的沒影了,只把我一個(gè)人扔在原處?!?/br>
    星河急得汗都冒出來了,蒼白地辯解:“我沒有。”

    李絕逼視著她:“你有?!?/br>
    星河只覺著似無所遁形,又驚又怕地咬了咬唇:“我……我是因?yàn)楦锝形一貋恚也呕貋淼?。你……別胡說,也別胡鬧。”

    她盡量地讓自己穩(wěn)住,又側(cè)耳聽外頭的聲音,平兒是跟著她的,怎么也不進(jìn)來?

    還有容霄,他怎么也……

    對(duì)了,容霄……容霄!

    她的臉色有些變:“是、霄哥哥帶你來的?”

    李絕的眉峰一蹙,拉著她的手往內(nèi)走了幾步。

    這香梔園顧名思義,栽種了許多的梔子花,這會(huì)兒正是花開之時(shí),清香撲鼻。

    而越往院內(nèi),花樹掩映,就算是陽光明亮的午后,都顯得有些陰涼。

    星河著急了,只覺著太不妥了,想掙扎又掙不了。

    像是給猛獸擒住的獵物,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