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zhuǎn)思 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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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也不想跟他相處多久,這沒見著都渾身難受大不受用呢。 不過,看著庾清夢解釋,倒是讓星河稍微放心,同時想到另一件事。 她試探著問:“四姑娘,那個……什么青葉觀的陸觀主,是什么來歷的?” 庾清夢道:“你不知道他嗎?你沒聽過陸風(fēng)來?” 星河搖頭。 庾清夢唇角一挑:“他是個道士,但也不是一般的道士,當初他在京城的時候可是能隨意進出皇宮、圣上都待為上賓的?!?/br> 星河驚愕:“是……嗎?既然這樣,他為什么當?shù)朗浚皇窃摦敶蠊賰旱膯???/br> 庾清夢忍俊不禁。 星河知道自己話說差了,懊惱低頭。 庾清夢卻眉開眼笑地:“星河meimei,你這人說話真有趣。我倒是喜歡跟你說話?!?/br> 她饒有興趣地看著星河臉上爬起的一點暈紅——這容姑娘,明明是個有心機有城府的,這從她在杏花林里所作所為就能看出來;但偏偏她的言語舉止,又每每會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天真嬌憨,讓人忍不住想多逗弄逗弄她。 星河赧顏地嘀咕:“四姑娘不嫌我說話粗鄙嗎?!?/br> 庾清夢哼了聲,索性握住了她的手,仔細看這只玉手,真真可愛:“我最討厭那些假道學(xué)的人了,難道多說幾個之乎者也就高雅了?你沒聽過一句話?——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br> 星河給她搓著手,低低道:“我可不是什么名士、什么大英雄的?!?/br> 庾清夢的笑淡了幾分:“是啊,不過,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當名士,大英雄的。比如這位陸觀主,便無心仕途,而一心向道。這才出了家?!?/br> 星河聽到“一心向道”,心跳的加快了幾分。 清夢深深呼吸,借著檀香的氣息,她說道:“我看你撥弦的時候,兩弦上的蠲法還有凝滯……你該這樣……”她說著便勾弄了兩下,發(fā)出很流暢的音調(diào)。 這個疏漏,上回在縣城庾約就指點過,奈何星河一直改不過來。 清夢道:“你過來試試?!?/br> 星河只好挪過去,跟她并排坐了,舉手去試。 怎奈她這會兒心不凈,試了兩回,仍是錯。 庾清夢歪頭看著,忍不住探手過來覆住她的:“你別動,我教你……” 星河心里亂亂地,任由清夢握住自己的手。 趁著這個功夫,假裝不經(jīng)意地,星河問道:“四姑娘,這位陸觀主……沒有、沒有娶親嗎?” “娶親?”庾清夢的手勢一停,她睜大雙眼,仿佛聽見了什么極怪異的事:“當然沒有。他可是修道人?!?/br> 星河咽了口唾沫。 原來星河在這時候突然想到:李絕是在青葉觀的,這陸觀主顯然就是他的頂頭上峰,陸觀主一心向道,那李絕……他現(xiàn)在還年少情切,倘若…… 庾清夢不知也想到什么,一時竟沒有開口。 星河心頭一團亂麻,強斂心神,見清夢沒動,就試著自己又彈了一個調(diào)。 這一響,卻驚醒了庾清夢,她笑道:“還是不對,來,我握著你的手……咱們慢慢來……” 她說著又重新坐直了些,手扶過來。 “二爺來了!”是外間丫鬟出聲。 桌前的兩個少女雙雙一怔,抬頭果然見庾約上了臺階。 這么快,庾鳳臣已經(jīng)換了一身朱青色的寶瓶葫蘆吉祥紋緙絲袍子,同色的腰帶。 他戴青玉冠,腳踏宮靴,手中的扇子也換了一柄花鳥山水的輕簡蠶絲折扇。 清正雅貴,跟先前院內(nèi)閑云野鶴的氣質(zhì)判若兩人。 星河才要站起,手給庾清夢輕輕摁住。 清夢道:“別動,練琴的時候最要緊的是專心,一旦心亂,琴音就亂了。二叔,我說的對不對?” 庾約走到跟前,合著的折扇在庾清夢的額頭輕輕地敲了下:“又不是故意給你們吃閉門羹的,就這么小心眼兒?”似對清夢說的,目光卻瞥向星河。 星河聽見“閉門羹”,手指在琴弦上一劃,竟彈了個刺耳的破音。 庾清夢轉(zhuǎn)頭看向她,掩口笑了起來。 星河臉紅紅站起身,屈膝:“給您請安?!?/br> 庾約眉峰皺蹙:“怎么……叔叔也不叫了?” 星河抿了抿唇:“庾叔叔安好。” 庾約看看她,剛要說話,垂眸又看向那仍坐著仿佛在看好戲似的庾清夢:“四丫頭,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還不拿茶去?!?/br> 庾清夢緩緩起身:“二叔,你跟陸觀主說完了?他……走了嗎?” “我倒是巴不得?!扁准s有些淡冷的:“請神容易送神難。加上他的臉皮又厚,賴著不走我也無法。” 庾清夢笑了:“我去奉茶?!庇窒蛐呛诱UQ郏骸癿eimei的老師來了,就不用我啦。” 第47章 .三更君相思了無益 上回為了李絕,星河托容湛作陪,在舊時堂見了庾約。 雖然在見他之前演練過很多次要如何開口,他若不答應(yīng)的話……自己又將如何。 但在進了房間之后,原先想好的話術(shù)突然都不管用了,仿佛時間不對,地方不對,但最主要的是,人不對。 她就算準備一千種說辭,在看見庾約的時候,所有的說辭都變得無關(guān)緊要,像是樹梢上飄揚的柳絮。 當時他手中拎著把檀香骨的折扇,扇子是合起的,像是握筆一樣端正地捏在掌心。 倒立著,扇面的一方戳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很閑散自在的樣子。 “怎么想到要見我了?”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星河只多看了兩眼,心就隨著那扇子的起落跟著亂了。 “庾叔叔,”她盡量地不去亂看,而只盯著面前侍者送上來的一盞茶,紫砂器的三才蓋碗,表面是一層陶器獨有的潤光,“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您?!?/br> “哦,”庾約笑的清雅:“什么事,總不會還是上次那件兒可誅九族的吧?或者,是你改變了主意?” 星河窘的想鉆到桌子底下去:“不是那些?!?/br> “那是哪些?!扁准s神色溫溫淡淡,并不著急。 星河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主動開口求庾約幫忙,竟是為了一個男子。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在府內(nèi)撒了謊,求了大哥幫忙,找到了此處,見到了人。 這會兒再閉口不言可就太虧了。 “我、我的一個朋友出了事……”放在膝頭的雙手暗暗地握緊:“想請庾叔叔幫忙,救他出來。” 庾約早就料到,卻仍是問:“什么朋友?” 星河咽了口唾液,又呼出了口氣:“他、就是之前在驛馬縣的那個小道長,先前因為一件……是無妄之災(zāi),給關(guān)在京畿司的牢房里,庾叔叔……”星河大膽地抬頭看向庾約:“您不是京兆府的人嗎,您應(yīng)該能夠救他的是不是?” 庾約是能救的,何況他應(yīng)了陸機。 “竟肯為了他特意來找我,想來,他對你而言……很重要?”他饒有興趣地問,并沒有調(diào)侃跟惡意的表情,而是笑隱隱地透著點關(guān)切。 星河的眼睛飛快地一眨,然后她點了點頭。 豎起的扇子慢慢地被放倒了。 “如果,我不能答應(yīng)你呢?”眼里多了幾分之前沒有的諱莫如深的笑。 星河的心一揪,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庾叔叔!” 她沒有辦法,總之這一趟,她不能白來! “求你了,”星河厚著臉皮,準備臨時拍拍馬屁,她囁嚅:“我知道庾叔叔是好人,先前在縣城里還替我出頭……我一直都記著呢!” “星河兒,你是在臨陣抱佛腳嗎?上巳我去見你的時候,你卻不像是很記得的樣子?!扁准s戲謔地望著她。 抱佛腳比拍馬屁要高雅的多了,如果能成,那她抱住也無所謂。 可因為庾約這句話,突然提醒了星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緊緊地盯著庾約:“上巳那天,庾叔叔親口問我有沒有事情請你幫忙的,那句話總不會這么快就沒用了吧?我如今就想你幫我這件事……庾叔叔,你自己說過的,你不是騙我的……是不是?” 奇怪,庾約不太喜歡她為了小道士來求自己。 但對于小姑娘好言好語、眼眶微紅看著自己,千般祈求的模樣,他倒是不討厭。 也許是因為給那雙淚潤潤的眼睛盯著的緣故,他沉吟道:“當然不是騙你,可……” “那庾叔叔就是答應(yīng)了?”不等庾約那個“可”字出口,星河已經(jīng)伶俐地抱住了他的“佛腳”:“我就知道庾叔叔最好了,庾叔叔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才不是那些出爾反爾的人?!彼炎约核赖暮迷~兒都不吝嗇地捧了出來。 庾約皺著眉,微微抿了抿嘴。 他覺著自己好像被一個少女套路了。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不悅,但……確實也只是“一點兒”而已。 琴室內(nèi)。 庾約收神:“方才我看到,夢兒在教你指法?” 星河忙道:“是,那個……我始終學(xué)不會。” 庾約笑:“不打緊,有點缺憾不算大事,若是你練得好,興許這缺陷也會成為好處?!?/br> “我不懂,既然是缺憾,怎么會是好處?” “就像是人無完人,”庾約走到那架琴后,見星河還站在原地,便道:“你過來,給我彈一次看看?!?/br> 星河走到琴桌后,重又落座,抬起右手,微微垂底,卻又有些猶豫。 庾約道:“你先做一個單弦的蠲法?!?/br> 星河聞言,食指拂落,抹過宮弦,旋即中指緊緊勾住,音調(diào)還算不錯。 庾約看著她的手指頗為靈巧,微微一笑,扇子抵著下頜:“那再做一個雙弦的?!?/br> 星河最怕的就是這個,總是出錯,果然,她的中指始終慢一拍,很難摁準前弦,明明是簡單的分摟動作,她竟做不到。 鼻尖隱隱地有些汗意,正在調(diào)整姿勢,身后庾約道:“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