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思 第123節(jié)
本來,昨晚上護城河畔死了那么多人,鬧得那么大,星河以為今日必是滿城風雨。 但出乎意料,京內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就好像昨日所見,是她的幻覺。 如果不是腳上的傷,恐怕星河自己也寧肯當作一場可怖的幻覺。 但是這次,星河心里清楚,就如同上回李絕打傷庾青堯、最后卻安然無恙一樣,背后真的有一手遮天的人。 要么是惠王殿下,要么是皇上。 李絕說他是沒有家的人,但這怎么可能? 若他沒有家,或者是個凡俗之輩,皇帝跟惠王又怎么會格外恩遇。 他想提親,惠王便親自替他出面,他在王府住著,還有人教他讀書上進,這豈是非親非故能做出來的。 他畢竟,是正經的金枝玉葉。 當初她竟還跟平兒算計,將來要怎么給他找一份好差事。什么鏢師,大夫……讓他學著養(yǎng)家糊口。 覺著他的身份配不上自己,處心積慮地謀劃出路。 多么可笑無知,且荒唐。 而在寧國公府,庾約問她,提親是誰的主意,她怕皇帝遷怒傷到李絕,還逞強說是自己。 庾鳳臣當時看她的心情,大概就像是看個傻子一樣吧。 第86章 .三更君敢動我的人 平兒去寧國公府,送陸機給的符箓。 庾清夢親自見了她,詢問事情的經過。 平兒也沒特意提李絕,只說姑娘無礙,等見了面親自跟她說。 清夢沉吟片刻,柔聲道:“聽說三meimei崴了腳,想必出來不便。等我得閑也會去看她的?!?/br> 平兒道謝告退,出了二門,門口的小廝便立刻點頭哈腰:“平jiejie出來了,且先站一站?!?/br> “什么事?”平兒詫異地。 兩個小廝道:“甘管事方才吩咐,有事找平jiejie……只是方才他給人叫了去。片刻就回的?!?/br> 平兒心里惦記著星河,便道:“我著急回府呢,改天再說吧?!?/br> 小廝們忙拉著她,屈膝做要跪的樣子:“平jiejie,可憐可憐我們吧,您這一走,回頭我們沒法兒交代?!?/br> 平兒皺著眉:“什么交代不交代,我又不是故意為難你們,我府里還有事呢。” 那兩個小廝愁眉苦臉,卻不敢強攔她,只好站住,其中一個便趕緊去報信。 平兒獨自往外,正走著,迎面有幾個人走來。 中間有個中年婦人,面相略見刻薄,眼神有些飄的,看到平兒,雙眼便瞪大了些。 平兒本沒留意,看到對方直勾勾望著自己,不免也看過去,這一看才認出來,原來這位正是先前在縣城見過的堯三奶奶。 這堯三奶奶不是個善類,平兒對她自然沒什么好印象。 但這是在寧國公府,她是客,當下只當沒看見的,目不斜視往前經過。 等平兒走了過去,堯三奶奶才轉頭,看著她的背影冷笑:“呸,小賤人!” 平兒出了國公府,上馬車往回。 這輛馬車并不是靖邊侯府所有,是容霄臨時叫小廝在路上雇來的,當時情急,也沒叫人跟著。 出了國公府街,往前行了一段,馬車悄然改道,竟慢慢地拐進一處幽靜巷落。 平兒在車中本來正想著星河跟李絕的事,原先她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但李絕從青葉觀追出來,兩人在車內的那段話,平兒在外聽的模模糊糊。 只聽見李絕好像在求星河……言語中,仿佛還是因為他沖動打人的事。 平兒只以為星河仍是為了庾軒被打一節(jié),心里震驚不已,可同時還有的卻是極大的不舍。 雖然平兒時時刻刻不忘提醒星河留心,偶爾也見縫插針地褒貶李絕,但無可否認的是,從小羅浮山到現在,小道士儼然也成了平兒最熟悉的人,而小道士對星河的心意,平兒也是知道的。 若是真因為他動手打了庾軒,就要翻臉無情,那也實在是太可惜而不值當的了。 平兒有些懊悔,她覺著是不是因為自己平時對星河太過嚴厲、或者對李絕的指摘太過,所以讓星河下不來臺,才做了這種殘忍的決定。 她甚至在心里忖度,回到府內里或者該勸勸星河…… 正想的出神,馬車突然停了。 平兒只當已經回府,心里還想怎么這么快。 不料下一刻,車廂門給猛地推開,有人笑道:“姑娘,出來吧?” 平兒吃了一驚,忙抬頭看去,卻見竟是在一處幽靜少人的巷落,而在她面前的,是個長臉jian相的男子,正不懷好意地望著她。 “你是誰?這是哪兒?”平兒認出這不是之前的那個馬夫,心中一驚,忙又正色呵斥:“你想干什么,我可是靖邊侯府的人!” 那男人笑起來:“管你是靖邊侯府還是怎么樣呢,到了這兒,就只是個千人壓的賤婢?!币娝豢舷萝?,便一招手。 旁邊一個男人跳上馬車,闖了進來要捉拿平兒。 平兒見勢不妙,本有些慌張,可心里卻知道張皇是沒用的。 當初在縣城被劫道的時候,她差點遭難,多虧了星河臨危不亂才逃過那一劫。 平兒記憶猶新。 不過這些賊徒顯然并不懼怕靖邊侯府,眼見那人的手要碰到自己,平兒將頭上的簪子拔了出來,冷不防向著那人手臂上狠狠戳去,一邊厲聲道:“靖邊侯府不怕,難道寧國公府也不放在眼里?” 那人手臂刺痛,大怒,揮手扇向平兒臉上。 與此同時底下卻有個人驚問:“你說什么?寧國公府?” 平兒給一巴掌打的頭暈目眩,不顧疼痛爬起來:“國公府的庾二爺跟我們極相熟!” 被刺中手臂那人不肯罷休,揪著平兒拖出車來:“別聽這小表子胡吣!” “我沒有,”平兒掙扎著,嘶聲道:“庾二爺身邊的甘管事跟我也是認得的……” “甘……”先前說話那人越發(fā)一驚。 不知他做了什么,那揪著平兒的人松開手跳了下去。 底下那人低低的,有些焦慮:“怎么回事,不是說是鄉(xiāng)下丫頭嗎?怎么靖邊侯府又寧國公府的?” “那人是說鄉(xiāng)下丫頭沒錯,許是她胡亂攀扯……” “就算她是攀扯國公府庾二爺,但甘爺她又怎會知道?若招惹了那只笑面虎……混賬東西們,給我惹禍!” 底下唧唧喳喳,仿佛在商議,不知是誰:“事到如今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若放這丫頭回去,給笑面虎知道了,也沒我們好果子吃……不如……” 平兒聽的心驚,趁著他們不留意,猛地縱身從另一側跳下地,踉蹌往外跑去。 身后幾個人見狀,即刻有兩個人撲了上來。 平兒一邊跑一邊大叫:“來人,救命!” 但這巷子很深,這些人分明有備而來,她跑的且慢,希望簡直微乎其微。 就在身后一人要揪住平兒的時候,巷口處突然出現了幾道人影,為首的一個身著暗藍的緞子官袍,頭戴烏紗冠,他轉頭看向這邊。 當看見平兒的時候,原本總是笑微微的眼睛突然變得極為凌厲。 他張手一揮,身后幾個人便沖了進來! 那幾人來的很快,一陣風似的從平兒身旁掠過,平兒只聽到耳畔慘叫聲響起,似乎還有求饒的聲音。 平兒心驚膽戰(zhàn),身不由己往前又跑了幾步,腿軟不支之際,正被那迎面而來的人一把抱住。 “甘管事……”平兒顫聲地,幾乎要哭出來。 抱住她的正是甘泉,他蹙著腦袋盯著平兒,也看清楚她臉上的傷。 甘泉慢慢抬頭看向前方,這會兒他的兩個手下已經把想捉平兒的那兩人打翻在地,而在馬車旁邊,似乎是為首的那個,見勢不妙早舉高了手:“甘大哥,大水沖了龍王廟,我本不知道……” 甘泉帶幾分冷地看著那人,下頜微抬,莫測高深。 他的手下已經揪了那人拽到跟前,那人打躬作揖,連連求饒。 甘泉一手護著平兒,一邊睥睨著對方:“我以為是誰啊,原來是王缸子,生意紅火啊,做到我頭上來了。” 說到這里,他抬起手,厚實有力的手掌,在王缸子的臉上重而慢地拍打了幾下,訓狗似的:“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我的人你也敢動?!?/br> 王缸子的臉上頓時浮現紅紅的掌印,他還是眼神慌亂不定地陪著笑:“甘大哥,是兄弟瞎了眼,我原本不知道這丫頭是你的……” 在他身后,甘泉的一個手下,狠狠一腳踹在他的膝彎上:“什么下作不上臺面的玩意兒,大哥是你叫的?竟還敢在甘大哥面前站著說話。” 王缸子噗通跪在地上:“甘大人,我也是、被人騙了的,您老高抬貴手……” 甘管事感覺懷中的平兒還在發(fā)抖,便對著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 臨轉身,輕聲而冷峭地說了句:“給我料理的干凈利落點兒?!?/br> 他攬抱著平兒的腰,換了副溫和的口吻:“平姑娘別怕,我送你回去?!?/br> 平兒給他撮著,快出巷口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非人似的慘叫。 平兒臉上的傷,一時是消退不了的。 甘泉給她涂了化瘀鎮(zhèn)痛的藥,反而顯得更加紅腫了,碰一碰都疼。 “那些、那些是什么人?”馬車駛開了一段,平兒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甘泉和藹地:“是些京內的地痞,平姑娘放心,他們以后不會再為非作歹了?!?/br> 那些人,是京內有名暗門子的地頭蛇,逼良為娼,甚至坑蒙拐騙,無惡不作。 平兒深深呼吸:“他們怎么、盯上我了呢?” 甘泉只笑了一下:“但凡是落單的美貌姑娘,他們都敢去伸手。” 平兒便沒有再問,看了看他,見他身上穿的跟往日不同,看著整個人比先前威嚴了好多:“這次多虧了甘管事。多謝?!?/br> 甘泉搖頭:“平姑娘這就見外了。話說回來,你是從國公府離開后才出事的,是我們的失職,回去后,只怕二爺還有一番訓斥呢。還得我給姑娘賠罪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