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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思 第124節(jié)

    平兒嘆道:“我哪里受得起?!眹@了這句,又覺著臉頰生疼,她不由靠在車壁上,看著車窗處被風掀動的簾子:“也不知怎么了,我跟姑娘最近都是這樣……”對了,還有那小道士。

    甘泉親自送了平兒回府:“平姑娘,改天得空我來看你?”

    平兒本要拒絕,但想到今日多虧了他,便點點頭。

    甘泉又叮囑:“臉上用涼帕子冷敷一個時辰會好的快。今兒的事就當做了一場夢,千萬別記在心里,反正那些雜碎以后不會再在平姑娘跟前出現(xiàn)了。”

    平兒想到巷子里聽見的那聲慘叫,幾乎就想問問甘泉那些人的下場,甘泉卻向著她寬慰地笑笑:“快回去吧,別叫三姑娘久等了。對了,實在瞞不住,你就說是給府內(nèi)的一個不長眼的打傷的。”

    平兒其實早在心里想該怎么回星河了,畢竟說真話勢必又讓她cao心,聽了甘泉這句,不由露出幾分笑意:“那我就說是甘管事打的?”

    “那可實在不敢,就算要打,也只有平姑娘打我的份兒,”甘泉哈地一笑:“三姑娘一聽就知道必是謊話,還是說別人吧?!?/br>
    平兒的心情好了些,向著他笑了笑,轉(zhuǎn)身往內(nèi)去了。

    甘泉目送平兒身形消失,這才要回身上車,靖邊侯府的門房賠著笑:“管事怎么不賞光坐坐?”

    “忙著呢,”甘泉對誰都這么和氣:“改天請你們喝酒。”

    門房們大喜,受寵如驚:“怎么好讓您老破費,自然我們請您呢,能請到管事也是我們的福分。”

    甘泉嗤地一笑:“不至于?!北蝗舜負碇狭笋R車。

    甘泉車行半路,兩名手下前來稟明詳細。

    他并沒有回國公府,而是去了京畿司衙門。

    軍政司里,庾鳳臣坐在紫檀木方桌背后,正在聽幾個屬官匯報本地政事,甘泉并不入內(nèi),只攏著手在門口站住。

    庾約掃了他一眼,也未發(fā)聲,耐心地等人說完。

    到屬官退下,甘泉才走進門:“爺,剛才府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br>
    “怎么?”

    甘泉把平兒送符箓被人劫了一事說了。

    庾約眉頭皺起,匪夷所思:“府門上發(fā)生這種事?”

    甘泉的臉上有點冷笑:“已經(jīng)查明白了,是庾青堯的那些人勾結(jié)所為,好像是庾青堯自己說,小道士打他,是為了小容姑娘,所以他們把庾青堯被打的仇歸在小容姑娘身上,動不了小容姑娘,就盯上了平姑娘?!?/br>
    庾約呵了聲:“本來以為庾青堯受了苦,又畢竟是國公府的人,既然不能處置李絕,便給他些好處也罷了,他倒是以為我在助他?”

    甘泉也不屑道:“有些人就是這么賤,給他一分顏色,就以為能上天了。那些動手的地痞,我已經(jīng)叫人處置干凈了,一個也沒留。就是庾青堯跟他家里的……不知怎么辦好,還得爺拿主意?!?/br>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還是太心軟了,”庾鳳臣感慨了句,手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叩:“這樣吧,給足盤纏送他們出京,叫他們回南邊老家去。”

    甘泉皺眉,有點不滿:“就這么輕易放了他們?”

    庾約不動聲色地:“今年汛多,聽說有些地方鬧匪患,誰知道呢?!?/br>
    甘泉的眼睛頓時亮了,忙笑著:“得,我知道了,我即刻去辦。”

    庾約看他扭頭就要走,卻又叫?。骸昂罡沁吳樾卧趺礃??”

    “小容姑娘腳上被帶毒的鐵蒺藜傷著……幸虧傷勢不重,那玩意兒,昨兒收拾的時候也不小心傷著一個,還好處置的妥當,”甘泉無奈地搖搖頭,又哼地一笑:“說實話,別說是那么嬌嫩的一個小姑娘,去收拾殘局的還吐了兩個呢。這小容姑娘竟能好好地回了府,也是難得。”

    庾約的眼神有些微的變化,無奈喟嘆似的:“早就警告過她了,小姑娘貪玩兒,非得吃點虧,撞了南墻才知道疼?!?/br>
    甘泉看向他臉上,忖度著問:“爺……不打算去看看小容姑娘嗎?”

    第87章 愛欲如執(zhí)炬

    平兒回來的時候,星河已經(jīng)見過了老太太跟蘇夫人,把心情瞞的滴水不漏,只說國公府行笄禮等事。

    除了容霄知道大事不諧,其他眾人,竟都被蒙在鼓里。連曉霧跟曉雪也都只關切她“崴”了的腿。

    容霄陪著她回到房中,想到先前李絕那慘烈的模樣,猶猶豫豫地問:“三meimei,道兄他……”

    星河只覺著疲憊已極,在人前演了戲,這會兒就不想再強裝無事了:“霄哥哥,以后再說吧。我有些累呢?!?/br>
    容霄見她一進門,渾身的氣勢都仿佛山塌似的瀉了下去,臉色都白了起來,隱隱地似還有些發(fā)抖。

    他便不敢追問,心里惦記:“三meimei是個心深的人,我不如去找道兄當面問問?!?/br>
    于是只叫她好生安歇,出來后又叮囑翠菊:“三姑娘有些勞累,去弄點兒補身子的參雞湯之類。好生照看?!?/br>
    見丫鬟們答應,他才出門去了。

    星河斜倒在榻上,她昨晚上一直在做夢,總沒睡好似的,早上又早早地醒了去尋陸機商議李絕的事,心力交瘁。

    閉了閉眼,昏昏地不想動。

    模模糊糊,像是睡了過去,恍惚中聽到有人說話,像是平兒跟翠菊。

    星河睜了睜眼,卻聽平兒在旁道:“讓姑娘多睡會兒吧?!崩艘淮草p薄的毯子給她蓋在身上。

    這一覺,中飯都沒吃,直到了午后才爬了起來。

    翠菊聽見動靜忙進來:“先前霄二爺吩咐熬了雞湯的,偏姑娘這一覺睡得久。端一碗來給姑娘喝罷?”

    星河朦朦朧朧,不想吃東西,只問:“平兒呢?!?/br>
    不多會兒,平兒從外走了進來。

    她臉上的腫已經(jīng)消了大半,但細看還是能看出痕跡來。

    星河沒認真打量,只問:“國公府那邊兒怎么說?”

    才問了句,便掃見平兒遮遮掩掩,藏著半邊臉。星河停了停:“你怎么了?”

    平兒知道,朝夕相處是避不開的,索性揚首笑道:“嗐!小晦氣罷了,本是不想讓姑娘知道,看見了也沒法兒?!?/br>
    星河看出她挨了打,整個人坐直了,盯著問:“是誰?”

    平兒笑道:“急什么,不用姑娘著急替我出氣,那人已經(jīng)遭了報應。原本是在國公府里,不小心撞了個人,那人把我當成他們府里的小丫頭了,竟立即打了我一巴掌,幸而給他們甘管事看見,叫人把那潑婦綁了門上,痛打了十幾棍子,只怕沒個十天半月爬不起來呢……我倒是怪不好意思的,在別人府里鬧出事來。”

    星河聽她伶伶俐俐說的有頭有尾,稍微松了口氣,卻還惱怒地:“國公府竟也有這種不知體統(tǒng)的人,隨隨便便就動手?”

    平兒笑嘻嘻地:“瞧姑娘說的,哪兒都有那種欺上瞞下不知好歹的呀?!?/br>
    星河叫她靠前,仔細看她的臉,幸虧消的快,看著沒最開始那么厲害了。星河嘆氣:“這也真是無妄之災?!?/br>
    平兒道:“這算什么,不起眼的小事罷了,不值當?shù)胗??!?/br>
    她說了這句,扭頭見翠菊等都不在跟前,便道:“姑娘,你別又怪我多嘴了,我實在是忍不住。”

    星河本能地猜到她要說什么:“你還是忍著的好?!?/br>
    “不行,我會憋死,”平兒靠近她身旁,扶著膝頭蹲下,細聲細氣地:“我心里越想越不踏實,姑娘怎么就跟小道士鬧翻了,是不是因為我平日里嘴太壞了,害得姑娘也聽到心里去了?其實小道士沒那么壞,我只是怕姑娘關心他多過于替自己考慮,才總是想給姑娘潑潑冷水,我絕沒有想要拆散姑娘跟他的意思……”

    星河聽著她情急的話,眼底不覺又有些濕潤:“你放心吧,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

    “跟我沒關系?那又是怎么,只是因為他在國公府打了庾公子?”平兒仰頭望著星河的雙眼,平時她總是要踩小道士的,現(xiàn)在卻竭力站在了他的一邊:“其實也難怪他,他滿心都是姑娘,庾公子卻當面兒說那些話,他自然受不了的……就原諒這一回吧?大不了回頭再罵他幾次就好了?!?/br>
    星河的笑里透出了幾分無奈的苦澀:要事情真的跟平兒說的這么簡單,她也就不用擔驚受怕,大費周章。

    “你不懂?!毙呛愚D(zhuǎn)開頭,“我跟他是沒有可能的了。”

    “我怎么不懂,”平兒急了,驀地站起身來,她瞪著星河,竟道:“要真是為了這件事就完了,我卻受不了……今早上他著急忙慌的,手上流那么多血,姑娘是鐵石心腸嗎?難道素來那么疼惜他關切他,都是假的?若不是假的,怎么就輕輕易易地就撇下了?”lulu

    星河卻想不到,此刻平兒竟會為李絕說這些話。

    昨夜護城河畔所見的場景,在心底瞬息閃過,星河深吸了一口氣:“你以為,他是你我能夠疼惜關切的人嗎?”

    平兒更加迷糊:“這是什么話!他自小出家,沒人疼沒人愛的,多虧姑娘對他好……”

    “別說了,你以為他是什么人,”星河喃喃地:“他不是什么小道士,他是信王殿下第三位王子?!?/br>
    “信、信王……王子?”平兒呆呆地,似乎反應不過來“信王”是什么“王子”又是何物:“那是……”

    然后她倒吸一口冷氣,如雷貫耳似的:“小道士他難道、是王爺?shù)膬鹤??!信王……?/br>
    她這會兒下想起,在馬車外仿佛聽見類似字眼,只是她不明白何意,直接忽略了而已。

    看星河默認,平兒卻又狐疑:“這是誰說的,是不是弄錯了?”

    星河道:“他自己承認了的?!?/br>
    “王爺?shù)膬鹤印⑹且晃煌踝??”平兒皺著眉頭,伸手捂住嘴,又驚又怕:“天!那么我先前動輒罵他嘲諷他,我還想讓他當鏢師……哎呀!”

    星河見她先想到這一宗,不由苦笑:“別擔心,他不會在意這些的?!?/br>
    平兒咽了幾口唾沫,直直地望著星河,突然靈光閃爍:“姑娘!你是不是犯傻了,他是王子,那不是更好?這這……原先還覺著他沒身份配不上姑娘,但現(xiàn)在……根本不用咱們cao心了呀!”

    平兒要急瘋了,在她看來李絕竟是王府的人,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之前星河以為他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沒有錢,沒有身份,甚至沒有前途,還喜歡的當作掌心寶一樣呢,這會兒竟是個金枝玉葉,那豈不是錦上添花,真真撿到寶?

    怎么還把人往外推?

    星河的目光閃爍。

    她沒有辦法跟平兒細說她見過什么地獄般的情形,她不想回憶而想盡快地忘掉。

    但是除了那些,卻還有一個可以把平兒的嘴堵住的合理原因。

    “是,確實不用咱們cao心了,”星河慢悠悠地:“因為皇上根本不同意這門親事,就連惠王替他提親,皇上還因此遷怒了惠王。李絕畢竟是皇室的人,皇上不至于對他怎么樣,那么你猜,皇上會還降罪于誰?”

    平兒前一刻還歡喜雀躍,覺著大事可成,一片光明。

    可聽了星河這句話,她像是給人一把推到水中,幾乎窒息起來:“皇、皇上不同意?”死死地瞪著星河,簡直不能相信:“姑娘聽誰說的?”

    星河拉拉底下裙擺:“你不用管是誰說的。總之若想好好的,就離他遠點兒?!?/br>
    平兒卻不是個蠢的,她立刻想起昨天在寧國公府,庾約叫了星河過去那事。

    自打星河出門,神情就非常異樣。

    “是庾二爺!二爺跟你說的對嗎?”

    星河見她猜到,卻也并不否認:“是,庾叔叔也是怕我被蒙在鼓里,或者玩火自焚。”

    事情竟跟皇帝有關,這下連平兒也傻眼了。

    她確實能盡心盡力地給星河謀劃,但如果皇帝摻和在這件事里,而且是反對這門親事的,那……除非她是王母娘娘才有那個膽子。

    聽星河說了李絕的身份后,她本以為這是天大的好事,可沒想到,竟還藏著她沒法兒拆解的天大的禍事。

    “要是這樣,那還真不如他就是個無家無掛的人呢,也不至于就那么棘手呀,”平兒xiele氣,她嘟囔著:“真是給霄二爺說中了,什么禍是福,福是禍的。真是個烏鴉嘴!”

    她想說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只是沒學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