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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思 第141節(jié)

    門口處,有內(nèi)侍閃身出來,仿佛有要事稟奏。

    皇帝卻一抬手示意他們先退下。

    尚書房內(nèi)很安靜,皇帝似在綿綿密密地權(quán)衡利弊。

    最后他一錘定音:“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李絕仿佛看到了窗欞紙上的一旦晨曦的光,他死死壓著那份激動:“皇上金口玉言,若是許下了可也不能反悔?!?/br>
    “好,你說罷。朕答應(yīng)你?!毕袷窍铝耸裁礇Q定一樣,皇帝把手輕輕握了握。

    李絕屏住呼吸:“真的答應(yīng)?”

    皇帝笑瞥:“金口玉言?!?/br>
    “我……要皇上給我賜婚!”雖然已經(jīng)盡力平靜心緒,可說這話的時候,李絕的聲音仍是有些發(fā)顫。

    他攥著雙拳,斬釘截鐵地補(bǔ)充:“我要皇上給我和靖邊侯府容三姑娘賜婚!”

    第99章 王妃的禮物

    惠王說,讓人教李絕讀書,那些人卻是翰林學(xué)士。

    李絕表面也沒說什么,只是不驕不躁,專心聽講,圖益思進(jìn)。

    但他本就是個聰明絕頂?shù)娜?早看出來了,那些負(fù)責(zé)來教導(dǎo)自己的學(xué)士們,一個個都是真才實干,而且德行都值得推崇的正直大儒,顯然是翰林院里的佼佼者。

    在跟惠王看似不經(jīng)意的對談中,他更察覺,翰林學(xué)士的挑選,并不是經(jīng)過惠王,那么自然就是皇帝的授意。

    就如李絕說的,皇帝會對一個王爺?shù)膬鹤舆@么上心,本來就有點古怪。

    所以李絕暗中揣測,皇帝必然是有所圖的。

    他自問打小離開王府,無牽無掛,信王府把他當(dāng)草芥一般,皇帝絕不可能圖他身后的如何。

    所以只能是他這個人。

    李絕愿意用自己,跟皇帝達(dá)成這個“買賣”。

    這顯然有點冒險,他怕皇帝不肯答應(yīng),所以不愿先把自己的底牌告訴皇帝。

    免得弄巧成拙,會害及星河。

    本來他不至于這樣決斷。

    只因為在郊外,庾鳳臣的那句“她是你什么人”,狠狠扎在他的心里。

    李絕很知道星河是自己什么人,但更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讓天下都知道的昭告。

    沒有什么,比賜婚更能昭告天下。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手指。

    望著少年勢在必得的眼神,突然,皇帝的心中生出了一點惡趣。

    他想,假如自己這時侯出爾反爾,不肯答應(yīng)的話,李絕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如一個頑童躍躍欲試,皇帝卻最終把這份心壓下。

    “你對那丫頭,就這么念念不忘?”

    李絕跪的很端直,他關(guān)注的不是這些閑話,而是那個結(jié)論:“皇上,您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的?!?/br>
    皇帝揚眉:“要當(dāng)皇家的媳婦,朕多問一句不過分吧?!?/br>
    李絕喉嚨里咕噥了一句,有點不馴順?biāo)频摹?/br>
    皇帝沒聽清:“你說什么?”

    “皇上,我從小出家,還算皇家的人嗎?”李絕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冷笑:“當(dāng)初我認(rèn)識容三姑娘的時候,她只當(dāng)我是個無牽無掛的道士,可沒想過要當(dāng)皇家的媳婦?!?/br>
    這話實實在在地拍在皇帝的臉上,也打在他的心上。

    “哦,原來你們也算是‘識于微時’了?!被实鄄[起眼睛,略想了想:“怪不得你戀戀不舍,原來是患難之交啊。”

    他本來以為,李絕戀著星河,是因為那張臉,或者也有她勾引媚惑的原因。

    但從這句話看來,倒不是那么簡單。

    李絕盯著他:“皇上到底答不答應(yīng)。”他又緊張,又有點按捺不住。

    皇帝嗤地笑了:“已經(jīng)許過你了呀,怎么還只管追問,就這么不放心?”

    “答應(yīng)了?!”李絕脫口而出,整個人站起來:“那……那是不是得下旨?快下旨吧!”

    他的樣子,仿佛要一躍而起去給皇帝研墨。

    “你忙什么,朕都許了你了,”皇帝慢條斯理的,把手上細(xì)巧的朱筆打了個轉(zhuǎn)兒:“何況,你難道忘了,靖邊侯府的掌事人可不在京內(nèi)啊。既然涉及兒女婚姻,總不能越過人家的父親吧?”

    李絕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那什么時候可以下旨?”

    他有點不滿,靖邊侯才出京,那豈不是還要有段日子?

    皇帝想了想:“不必忙,冀南的事情順利的話,容元英一個月不到就回來了?!?/br>
    李絕突然想到一點不妥之處:“萬一耽擱呢?不是說,那邊的賊寇很猖狂?”

    皇帝沉默片刻:“除非靖邊侯……死了,不然這門親事就不會有變。倘若容元英真的死在那里,就算朕賜了婚,你也得再等三年。”

    說了這句,他嗤地又笑了:“不過你才十五,再等三年也不過是十八,倒也不著急?!?/br>
    李絕不是不著急,而是很著急。

    他想把詔書拍在庾鳳臣的臉上,也想高高興興地去跟星河說,自己已經(jīng)弄好了一切!

    太監(jiān)又在門口閃了閃,想進(jìn)又不敢。

    皇帝道:“好了,你的事情朕記下了,你可也要記得你答應(yīng)朕的話,朕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別仗著不是金口玉言,就回頭食言?!?/br>
    李絕嘀咕:“皇上別急,您也要下旨才算作數(shù)呢?!?/br>
    皇帝哼了聲:“越來越放肆,你先退下吧?!笨粗倌旰傻难凵瘢实坂偷匾恍Γ骸半抻浵铝?。難道還會騙你這個小子?”

    李絕離開尚書房后不久,內(nèi)監(jiān)報說,信王府郡主李櫟葉求見。

    先前惠王同櫟葉郡主閑話數(shù)句,問起信王府的情形,郡主只說一切平常,沒什么大礙。

    惠王又問她進(jìn)京的緣故,郡主笑而不答:“王爺還是帶我進(jìn)宮面圣吧,這些話,我想親自跟皇上說?!?/br>
    皇帝其實頗為喜歡櫟葉郡主。

    見郡主行了禮,平身站起,“變成大姑娘了,”望著英姿颯爽的李櫟葉,皇帝有點欣慰,可又說:“臉上的這疤,怎么不想法兒去掉?凡天下不至于沒有神醫(yī)靈藥了吧?就算信王府找不到,怎么不來尋太醫(yī)院?”

    李櫟葉躬身:“皇上不必?fù)?dān)心,傷愈合自然結(jié)疤,這是常理,臣女也不在乎這些,又何必勞師動眾的呢?!?/br>
    皇帝挑唇:“可到底是女孩兒啊,相貌又不差,弄的這個樣子,萬一將來你要嫁的那人害怕嫌棄呢?”

    李櫟葉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蔑視的笑:“回皇上,臣女放肆,如果那男人連一道疤痕都害怕或者嫌棄,那不管是膽量還是他的心胸,都狹小窄細(xì)的可憐,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出息,就算一刀殺了,也不會嫁給他?!?/br>
    皇帝微怔,繼而笑了起來:“好啊,不愧是信王的女兒,你倒是跟信王一脈相承的豪氣?!?/br>
    說到這里,皇帝忽然問:“怎么不見世子回來?”

    李櫟葉的臉色開始變得凝重,竟道:“年底關(guān)外遼人很不安分,打了幾場硬仗,父王身上本就有舊傷,再加上cao勞,已經(jīng)病倒了?!?/br>
    皇帝皺眉:“為什么沒有急奏回京?”

    “父王的意思是,要穩(wěn)定軍心,免得也引發(fā)朝廷不安,所以這次借著上京,讓臣女帶這個消息回來,”李櫟葉垂眸,很安靜的表述:“至于世子,在先前的一場戰(zhàn)役中,他……”

    手明顯的握緊了些,深深呼吸:“世子受了傷。暫時無法行動自如?!?/br>
    尚書房內(nèi)響起皇帝輕輕吸氣的聲音。

    他沒有立刻開口,又過了半晌才徐徐問道:“傷勢如何了?需不需要調(diào)撥太醫(yī)過去?有沒有要用的難得的藥材之類?”

    “多謝皇上關(guān)懷,”李櫟葉微微皺眉,表情顯得凝重:“正是因為這些原因,世子才不得進(jìn)京,而我這次回來,除了向皇上面稟這些之外,還另有一件事?!?/br>
    皇帝吁了口氣:“朕竟不知道,關(guān)外的情形這樣了……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你父王的身子……有他在,關(guān)外跟朝廷才能安定?!?/br>
    李櫟葉抬眸掃了眼皇帝,懷疑他是不是料到了什么。

    “皇上,父王的年紀(jì)漸漸大了,”郡主的聲音有些沉郁,誠摯地:“皇上大概也知道,父王身上多少的舊傷,關(guān)外氣候又寒,那些傷在身上,豈不都如時時刻刻刀割一般……”

    她這樣堅強(qiáng)無懼的人,說到這里,聲音里帶了很細(xì)微的哽顫。

    皇帝點了點頭,非常體恤:“朕知道,信王勞苦功高。好吧,你回京還有何事,只管說?!?/br>
    李櫟葉收斂情緒:“世子受傷,父王也力不從心,我又是個女子,先前得知鋮御在京內(nèi),父王便生出要鋮御回去協(xié)助之心,所以……臣女這次回來,是想帶三弟回信王府。”

    皇帝果然沒有很驚訝,也許這世間原本就沒有什么能夠真的讓他色變了。

    他只是問道:“你要帶鋮御回信王府,這也是信王的意思?”

    李櫟葉道:“是父王的意思,也是為了關(guān)外的安定考量?!?/br>
    皇帝嘆道:“可是,鋮御出家這么多年,他對于軍事之類,可是一竅不通啊。”

    “皇上,鋮御很聰明,只要他愿意學(xué),就會比任何人都合格,”在城郊對于李絕的那場伏擊,是李櫟葉故意的,試探的結(jié)果,讓她意外而滿意,“他只是欠缺一點歷練?!?/br>
    皇帝沉吟:“你問過鋮御的意思了嗎?”

    李櫟葉回答:“臣女還沒來得及跟他說。雖然三弟是個可造之材,但這些年在外頭,性子好似有些野了?!?/br>
    皇帝微微一笑:“你是沒來得及跟他說呢,還是心里知道,就算跟他說了也沒有用,他不會答應(yīng)。既然如此,你為什么先要跟朕說?”

    櫟葉郡主沉默片刻:“只要皇上答應(yīng),不阻撓,臣女有法子帶他回去!”

    皇帝問:“你怎么知道朕會阻撓呢?”

    櫟葉郡主自知失言,可也非說不可了,便道:“臣女不知,只是推測。老三的性子急,又不聽管教,臣女要帶他回去,勢必要有沖突,這畢竟是在京內(nèi),要是不跟皇上報備而鬧騰起來,豈不是我的過錯,皇上興許還會責(zé)怪信王府不顧皇家體面呢。”

    這話合情合理,皇帝又想了想:“其實,惠王第一次帶鋮御來見朕的時候,朕就很喜歡他,覺著很合眼緣。所以才叫惠王留他在府里,也免得他整天嚷嚷說自己無家可歸的,是什么孤兒……”

    李櫟葉眼神一動,知道皇帝是故意在揶揄信王府。

    她不能開口。

    皇帝道:“如今你們又要把他帶回去,這……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

    郡主抬頭,對上皇帝深沉的鳳眼:“皇上,雖是突兀了些,但一切都是為了大局考量。您自然該明白?!?/br>
    皇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