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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思 第200節(jié)

    幾乎是眾口一詞的,大家都想到了原本在南方的燕王李振。

    恰好,先前皇帝因為龍體欠安,曾傳召信王跟燕王進京。

    信王李重泰是不能回來了,所以是信王太妃冷華楓跟李絕前來。

    而燕王李振,據(jù)說已經(jīng)走到了半路。

    可按理說,太子出了事后,這足足一個多月的時間,燕王早該抵達(dá)京師了,不知為何竟然毫無動靜。

    而在宮中得到的消息是,燕王人在半路,突然竟病倒了,又聽說了太子的噩耗,心力交瘁,無法趕路。

    冷華楓來至皇帝寢宮的時候,李絕卻也正在宮內(nèi)。

    皇帝咳嗽了幾聲,接過李絕送過來的藥碗,慢慢地喝了兩口。

    帕子在唇邊輕輕地擦了擦,皇帝看著李絕:“你知不知道,燕王為什么突然病在半路,沒有到京?”

    李絕道:“不是因為聽說了……”

    他不愿意提李堅的死,便意興闌珊的停了下來。

    “你真以為,他是因為手足情深嗎。”皇帝的聲音也有些沙啞,雖然他不似皇后那么情緒外露,但經(jīng)過李堅的事,皇帝心中的慘痛卻也并不比皇后要少,鬢邊的白發(fā)都多了一層。

    李絕皺了皺眉,他不愿意去想這些。

    皇帝看著他微蹙的眉心,欲言又止:“你可知道當(dāng)初為何,朕著急把燕王分封出去?”

    “王爺大了,自然要去封地?!崩罱^回答。

    “那是一種說法,另一種,”皇帝帕子掩著口,又咳嗽了幾聲才道:“燕王的心性,跟你堅哥哥不一樣。朕分他出去,是要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別生非分之想?!?/br>
    李絕聽他提到“堅哥哥”,更是冷著臉低了頭。

    他自詡是“六親不認(rèn)”“斷絕七情”的“絕”,但不管是李益都還是李堅,這些情分,卻豈是說斷就斷,甚至一碰就疼。

    皇帝凝視著他的神色變化:“怪不得,堅兒喜歡你?!?/br>
    李絕扭頭:“皇上才喝了藥,還是休息吧?!?/br>
    皇帝想了想:“你想出宮?”

    “是,”李絕沒有否認(rèn):“我……我不太喜歡宮內(nèi)的事,也不是很懂,皇上也不必跟我說這些?!?/br>
    他心里也清楚,太子歿了,以后繼位的自然就是燕王,而這件事跟他完全無關(guān)。

    皇帝的眼神微微柔和了些:“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沾染罷了?!?/br>
    李絕也承認(rèn)了:“是,我是不想沾。也沒資格沾。”

    “那倘若你……有資格呢?”皇帝突然問。

    李絕眉頭緊皺:“什么?”

    皇帝抬眸,仔細(xì)看著李絕,打量著他的眉眼:“鋮御,你是很聰明的心性,凡事一點就透,你只是不夠忍心罷了?!?/br>
    李絕剛要張口,皇帝道:“陸機給你的起這個名字,朕現(xiàn)在才知道用意。他不是真的要你斷絕七情,只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他不想你被那些深情厚意牽絆,所以才要叫你薄情些而已。”

    皇帝是最精明的人,他心里清楚的很:李益都也好,李堅也罷,都在李絕的心里。

    甚至李重泰,李櫟葉……還有那個對他最狠心的人,他都難以真正的放下。

    李絕長睫低垂,不是很想聽這些:“隨便吧?!?/br>
    皇帝道:“你還是惦記著……那個容星河?!?/br>
    李絕瞅了他一眼,沒出聲。

    皇帝難得一笑:“你先前說,你沒有別的法子得到她,而朕是皇帝,朕一定有法子幫你,是不是?”

    李絕盯著他,這才上了心似的:“皇上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因為李堅出事,李絕不想再跟皇帝提此事,本以為皇帝也不會再提。

    畢竟,李絕任性是一回事,人情世故,甚至于君臣、人倫等,他是明白的。

    皇帝又不是昏君,不會干那種明強臣妻的行徑,就算用了別的法子,也難逃人口褒貶,何況庾鳳臣那個人,也不是好對付的……

    還有整個國公府,乃至京內(nèi)的許多世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皇帝望著他明澈的眸子,這孩子心里什么都沒有,唯一的貪念跟執(zhí)念,就是那個人。

    原先皇帝很討厭這點,但現(xiàn)在看來,幸而如此。

    深吸了一口氣,皇帝道:“朕想過了,你要朕幫你,不如你自己幫自己解決,其實對待女人,很簡單的……”

    李絕重又?jǐn)Q眉,懷疑他是要推卸:“什么簡單?”

    皇帝深深地看著他:“你弄清楚她最想要的是什么,給她就是了?!?/br>
    李絕張了張口:“她想要的……”剛要說,又停下來。

    皇帝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滄桑,道:“女人往往是口是心非的,不要聽她嘴里說的是什么,而是她心里真正想要的,你弄清楚她最怕的是什么,想要的什么,而你有能力為她做到,自然就會無往不利?!?/br>
    第141章 .二更君他有多得意

    李絕離開皇帝寢宮的時候,信王太妃正好進見。

    母子兩個相見,李絕只低了低頭。冷華楓則溫和地含笑:“要去上書房嗎?”

    李絕垂著眼皮:“出宮去。”

    冷華楓的聲音很溫柔:“這些日子你都在宮里,也是該出去透透氣兒了,不過別只顧貪玩兒,也別闖禍,早點回來吧?!?/br>
    李絕不置可否地“哦”了聲,邁步往外。

    身后,信王太妃回頭凝視著李絕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掛了太久,不增不減,看的長了,便不覺著溫柔,倒是覺著幾分難言的冷峭。

    冷華楓入內(nèi),行禮之后,皇帝賜座。

    信王太妃說起要啟程回盛州的事,皇帝仿佛早有所料,頷首道:“你已經(jīng)多年不回京內(nèi)了,乍回來住了這兩個月,也難為你了。何況重泰在盛州,你自然也是惦記著他的。你想回去,朕也不能強留?!?/br>
    “多謝皇上體恤。”冷華楓微微欠身。

    皇帝道:“打算什么時候啟程?”

    冷華楓道:“天氣越來越冷了,怕路上不好走,自然是盡快啟程為好?!?/br>
    “那也成,”皇帝表示贊同:“回頭朕會多調(diào)派些人手護送,免得鋮御也不放心?!?/br>
    信王太妃眉峰微動:“皇上,鋮御自然是跟臣妾一起回去的。怎會不放心?”

    皇帝這才詫異地:“是嗎?你已經(jīng)跟鋮御說過了?”

    “這、雖然沒說,不過鋮御心里自然知道。”

    皇帝笑了笑:“小楓,不如這樣,你聽朕一句話,叫鋮御留在京內(nèi)就是了。反正你也有重泰在身邊,不是么?”

    “皇上說哪里話,”冷華楓唇角還帶著笑,眼神卻有些冷了:“手心手背都是rou,哪個臣妾也舍不得啊。何況燕王即將回京,留鋮御這個爆炭脾氣的在京內(nèi),臣妾也不放心啊?!?/br>
    “難不成你還怕有人能欺負(fù)了他?”皇帝搖了搖頭,和藹地說:“你多慮了,鋮御極為懂事,朕疼他還來不及呢。你大可以放心?!?/br>
    冷華楓冷冷地看了皇帝片刻,才又一笑:“皇上難道不知道?有時候皇上的偏愛,便可能是禍之根源?!?/br>
    皇帝嗤地笑了:“楓兒這句話是何意?朕偏愛過誰?又給誰惹了禍?”

    兩個人目光相對,冷華楓呵了聲:“大概沒有,是臣妾失言了?!彼舛攘似蹋骸凹热换噬线@樣疼愛鋮御,那……倘若他愿意留下,臣妾自然也不能勉強,就隨他的意思罷了?!?/br>
    皇帝道:“這就極好?!?/br>
    冷華楓雙手搭在腰間,緩緩起身:“既然這樣,臣妾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br>
    她正轉(zhuǎn)身要走,皇帝忽道:“楓兒。”

    信王太妃止步回頭。

    皇帝看著她:“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改變主意嗎?”

    冷華楓的目光閃爍,頃刻:“這都是多久的事了,怎么皇上還記得?”她淡淡地笑了笑:“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何必又說這些無趣的呢?!?/br>
    “那,便說件有趣的,”皇帝道:“朕不明白的是——益都,他可知道那件事?”

    冷華楓的瞳仁收縮,微紅的唇色仿佛都因而減了幾分:“臣妾不懂皇上在說什么?!?/br>
    “你當(dāng)然懂,”皇帝輕描淡寫地中,有一點意義不明的笑影:“你既然不想提,可見你心里還是很在意的。”

    冷華楓屏息,半晌才似笑非笑地:“在意?我只是不懂皇上為何要再提起此事,難道不覺著……對不住先王嗎?”

    皇帝微微歪頭想了會兒:“是有點兒對不住益都,不過,若說起真對不住他的人,是那瞞著他一輩子的,而不是朕?!?/br>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畢竟,在他娶你的時候,他就早知道你跟朕……”

    “皇上!”冷華楓竟沒忍住,出聲喝止。

    這會兒皇帝身邊還有人,并不是屏退左右,那就是說他們兩個的話并沒有避著人。

    而皇帝只是淡淡一笑:“朕說的沒錯兒吧?不過,益都畢竟很喜歡你,所以才對你言聽計從的,若真能無知無覺的一輩子,想來他還是幸運的?!弊詈筮@句,他仿佛是嘆息似的,帶幾分羨慕般。

    冷華楓向來恬淡的笑臉泛著冷意,她竟連虛與委蛇的禮數(shù)都忘了,冷冰冰地:“臣妾告退?!彼D(zhuǎn)過身往外走去。

    李絕離開皇帝寢宮,才下臺階,戚紫石從旁邊趕了過來:“小三爺,要去哪里?”

    看了他一眼,李絕沒有吱聲。

    方才在皇帝問李絕星河想要的是什么之時,李絕幾乎沖口而出一句話。

    星河想要的,大概是他不要去攪擾她,大家一拍兩散之類。

    畢竟她口口聲聲地都是這個意思。

    幸虧他忍住沒說出來,而幸虧皇帝下一句說的就是“別聽她嘴上說什么”。

    上次在國公府的庫房里,他總算是放任性情,胡作非為了一番,只是收拾殘局的時候頗有些狼狽。

    他弄的很多,偏偏沒有身上帶巾帕的習(xí)慣,而今日穿的又是窄袖。

    于是干脆的翻出里頭的中袍,要撕一塊出來。

    星河看著他慌手慌腳的樣子,擰眉抿著唇,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手帕摔到他的身上。

    李絕急忙取過來,可看著那帕子柔軟清香,又舍不得糟踐,有點訕訕地望著她:“jiejie……”

    星河一咬唇,卻終究無法可想地轉(zhuǎn)過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