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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地下方的沈蕁很快接到了侍衛(wèi)送回的帥印。 她鄭重放回懷中,緩緩抬頭環(huán)視著欣喜的數(shù)名將領和他們身后威風凜凜,雄姿英發(fā)的大軍。 她將手中長刀狠狠往地上一頓,揚聲喝道:“拿酒來!” 長刀的長柄底部插進泥土中,牢牢豎在大軍陣前,蕭瑟的江岸邊刀鋒冷厲而殺氣畢現(xiàn),它即將引風喚雷,挑起翻江倒海的第一波血霧長虹。 對岸的樊軍這時已經(jīng)感覺到了異常。 哨兵吹響號角,傳信兵即刻飛奔而出,往云州和源州方向分頭而去。 訓練有素的騎兵們立刻開始行動,或許是預感到這次對岸大軍壓境的孤注一擲,后勤兵待騎兵盡數(shù)出帳后,很快撤去江岸邊的營帳,以把地方空出來交戰(zhàn)。 一萬西涼軍密密麻麻守在了江岸邊,布起了第一道防線。 九萬樊軍精騎在西涼軍后方開始集結成一個個大型的方陣,沒一會兒,集結完畢的大軍便如同濃重而沒有邊際的黑云沉沉壓在江北的空地上,暗涌流動,一眼望去不見邊際。 風呼嘯著在江岸南北穿梭來往,大江兩岸高高舉起的軍旗瘋狂舞動,火把如火龍扭曲蜿蜒,照亮鐵甲兵戈,也照亮這片即將化為修羅地獄的戰(zhàn)場。 這注定是一個即將翻起黑海巨濤的夜晚,蒼穹之上是烏壓壓的云層,不現(xiàn)星月,只有來回的狂風無盡肆虐著,似要把天地都撕裂。 沈蕁一手執(zhí)韁,一手端著酒碗,緩緩自東向西策馬緩行,檢閱著她的隊伍。 “你們跟隨我的時間雖不長,”她氣沉丹田,揚聲而道,“但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推鋒爭死的勇夫悍卒!能與你們一同戰(zhàn)斗,是我沈蕁的榮幸!” 她縱馬上了一處坡地,面朝大軍雙手舉起酒碗。 狂風揚起她的披風,她的聲音蓋過了呼號的風聲,落在大軍陣前的每個人耳朵里,士兵們往后傳遞著她的話語,八萬大軍嚴陣以待,從前往后,自東向西,每一名將士心海潮生,面現(xiàn)激動之色。 “今日便隨我一同折沖御侮效死疆場,殺盡胡虜,縱然粉身碎骨也絕不后退半步,”沈蕁停了一停,高聲道:“殺了多少胡虜自己記下,他日黃泉路上,冥河岸邊,我等你們報數(shù)!” 她仰頭一口喝干碗中之酒,將酒碗往地上一摔。 “靴刀誓死,不破樊騎,不回故園!” 所有北境軍將士高聲疾呼:“不破樊騎——不回故園!” 呼聲雷動,直震天際,“不破樊騎——不回故園!” 喝干的酒碗被一一狠擲于地,沈蕁調轉馬頭,飛奔至江岸邊那柄長刀跟前,一手拔出長刀,緊拽于手。 刀鋒在火光下燃起一道灼目的亮光,直指江北。 “登舟!” 第77章 關山酒(2) 上游飄來的登岸方舟已靜靜??吭诎哆?,北境軍集結成一個個小型的方陣,有條不紊地上了方舟。 對岸的樊軍已在馬上拉開長弓,第一支箭矢搭在弦上,蓄勢待發(fā)。 延綿一里開外的方舟被解開纜繩,緩緩往對岸駛去。 方舟上的北境軍士兵集合在一處,舉起長盾,方陣四周包括馬腳處也被圍起,形成密不透風的一座座小型堡壘,嚴絲合縫地護住了每一個人和每一匹戰(zhàn)馬。 對岸的樊軍將領冷冷瞧著,待方舟行至江面中心,進入弓箭射程后,他高舉的手臂揮下,“放箭!” 號角吹響,第一波箭雨如飛蝗漫空,呼嘯著朝江心飛去,嗖嗖聲中,舟板上頓時箭矢林立,然而箭矢利鏃釘入堡壘的圍盾,卻未穿破那堅固的長盾,紛紛墜下跌到舟板上,又滾入江中。 樊軍將領手臂再是一揮,“上火箭!” 樊軍騎兵再次拉開長弓,把燃著火的箭矢朝天射出,火箭急速升空又落下,如流星急墜一般再次漫向江心,一道道黑煙在天際上方留下倏忽一現(xiàn)的軌跡。 火箭仍然沒有摧毀那一座座的堡壘,堅固的方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冒著不斷飛來的利箭熾火,終于靠近了江北。 沒等方舟靠岸,堡壘陡然破開,北境軍先鋒騎兵沖下方舟,如猛虎下山,殺氣騰騰地沖向守在江邊的西涼軍。 第二批方舟已從對面離岸駛到江心處,大江南岸最后一批北境軍正在登舟,而在他們的后方,由薛安率領的陳州軍和謝宜率領的松州軍也已整軍待發(fā),等待方舟接引過岸,撲向源州方向攔住趕來救援的十數(shù)萬西涼軍。 樊軍騎兵在號角的指揮下開始往后收縮,他們已經(jīng)停止了箭矢的攻擊,因為看出對方有備而來,箭矢的攻擊幾乎等同于無效。 西涼軍在江邊布下的防線幾乎頃刻間便被來勢洶洶的北境軍騎兵撕碎,第一波的鮮血在江邊漫開,火把滾入江中,飄閃著照亮渾濁暗紅水面上的浮尸。 為了便于集中大規(guī)模迎敵,九萬樊軍騎兵退到離江岸三里處,重新集結成陣,高大彪悍的戰(zhàn)馬煩躁地刨著腳下的泥土,這覆蓋在江岸后方空地上的巨大黑云像是一只伺機而動的兇猛野獸,隨時抓住時機撲向敵人,用他們所向無敵的強勢沖殺碾碎敵軍。 北境軍已全數(shù)登岸,沿著染血的江岸很快整隊,在離樊軍半里之處,集結成了一個在樊人眼中看起來古怪而零散的陣形。 兩支大軍対持著,沒有了江水的阻攔,這一次血rou相搏,槍戈相向,很快便將分出勝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