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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護衛(wèi) 第45節(jié)

    魯澤抱拳應(yīng)是。

    掌腹勒緊韁繩,禹王高坐馬上沉聲又問:“你觀她狀況如何?”

    魯澤想想后,回道:“屬下觀她除了異常安靜了些,再無其他異狀?!?/br>
    “沒說過話?”

    “沒有,直至下車進(jìn)了院子,也不曾說過只字片語?!?/br>
    禹王微蹙了眉。隨即甩鞭喝令一聲,駕馬繼續(xù)前去。

    其他親兵紛紛甩鞭駕馬跟隨,魯澤也跳上了車轅,往回掉轉(zhuǎn)馬頭,驅(qū)車緊隨其后。

    白墻灰瓦的小院子外,已過花期的榆葉梅,懨懨著枝葉,安靜的長在墻角處。

    連續(xù)數(shù)十聲駿馬的嘶鳴聲后,鐵甲鏗鏘的騎兵壅塞住整個小巷子。周圍人家有好奇出來查看的,可甫一開門見了外頭烏泱泱的黑甲騎兵,剎那嚇得縮回門內(nèi),閉緊門戶。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禹王,見了那兩扇同樣緊閉的半舊木門,朝旁邊親兵示意,令其過去敲門。

    親兵下馬幾步過去,握著門環(huán)邦邦邦的重重敲過數(shù)下。

    “姑娘請開門,主子爺要見您?!?/br>
    過了好一會,門內(nèi)依舊沒人應(yīng)聲,兩扇門緊閉如初。

    那親兵正要請示問是否要踹門時,卻見他主子爺已翻身下馬,大步朝這邊過來。他遂急急朝旁退過身,讓出地方。

    禹王立在門前,沉聲:“開門。”

    門內(nèi)還是無人應(yīng)答。里面靜的好似一座無人的空院。

    “確定她進(jìn)了院子?”

    見主子爺目光凝了過來,魯澤忙道:“屬下確是親眼見她進(jìn)了院,關(guān)了院門?!?/br>
    禹王沒再發(fā)問,直接朝院墻的方向揮手。

    魯澤遂當(dāng)即招呼親兵,攀墻進(jìn)院。

    不消片刻,兩扇木門被從內(nèi)打開,禹王抬腿跨進(jìn)了院。

    不大的院子被潑了水,滿是泥濘,干凈的鞋底踩下,瞬間覆上臟污。

    魯澤正要吩咐人打掃,卻見他主子爺已踏著泥濘,疾步朝著虛掩的兩扇屋門處而去。

    雙手推開了半掩的門,禹王踏進(jìn)屋內(nèi)迅速環(huán)顧。

    四周窗戶封閉的小屋內(nèi),悶熱潮濕?;璋档墓饩€里,靠近墻角放置的木盆架子前,那熟悉的瘦小身影正背對著門口的方向蹲著,雙手放在水盆里不斷搓洗著什么。

    見到人好好在那的一瞬間,他繃緊的面色就漸漸緩和下來。

    神思稍定,適應(yīng)了屋內(nèi)昏暗的光線,他就抬步朝她走去。

    有力沉穩(wěn)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可她卻好似渾然不覺,不曾出聲問,更不曾回頭看過去半分,只兀自沉浸做著自己的事,好似手頭上的事是那般的至關(guān)緊要。

    目色一凝,他加快了步伐,幾步?jīng)_過去后,直接伸手握了她的肩讓她轉(zhuǎn)向了他。

    她那張滿是水漬的臉,就直接映入他的眼底。

    他死死盯著她被搓洗的紅腫至破皮的臉頰,那混著水漬的血絲洇在她恍惚的面上,刺眼的讓他下頜緊繃,呼吸粗重。他又猛地低頭去看那溢著水的木盆,水面上浮著的全是皂角,而木盆里的那雙手還保持著搓洗衣服的姿勢,細(xì)瘦的手指死摳著衣服邊角,力度大的讓人分不清她是在撕扯,還是在搓洗。

    他盯視著的是她那被衣料磨得出血的雙手。往外滲出的血打她細(xì)瘦的手指間穿了出去,散在水里,漸漸將水染得發(fā)紅。

    可她卻似無知無覺,甚至還想扭過身體繼續(xù)搓洗。

    直接抬手掀翻了木盆,他用力扯下她死揪在手里不放的衣服,伸臂圈過她濕漉單薄的脊背,將她直接抱起。

    “魯澤,讓軍醫(yī)去府衙候著!”

    踹開屋門抱著人大步往外走時,他沉聲喝令。

    軍醫(yī)往安神湯里加大了劑量,讓人喂她送服。

    片刻鐘后,藥效起了作用,她空濛的雙眸漸漸蒙上了倦色,不消一會功夫,就沉沉閉了眸睡了過去。

    禹王將人放躺于床榻中,靜看了她會后,就起身與軍醫(yī)到外間說話。

    “主子爺,她的問題是有些棘手,近段時日還需讓人仔細(xì)看護著些。話說時也需多注意避著,以防再刺激著她?!?/br>
    禹王臉色微變:“她可還能恢復(fù)?”

    軍醫(yī)就道:“主子爺放心,依她如今狀態(tài)來看,還不至到失常失智的地步。如今她剛受了不小刺激,有些異常舉止也是正常,況她能有些反應(yīng)也多少能算是好事吧,總比沒一絲一毫的動靜強。”

    見禹王面色稍霽,他又囑咐:“不過還是避免在她面前談及此事。等隨著時日過去,此事對她的影響漸漸淡了,她也就能緩過來,恢復(fù)如常了?!?/br>
    翌日清晨,時文修睜開眼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躺在自己矮窄的床榻上。被褥皆是綢緞絲料,冰涼水滑,垂下的床幃勾勒著灑珠金線花紋,華貴非常。她枕邊還另外擱著個空枕,上面隱約有壓過的痕跡。

    剛醒來時還有些頭昏腦漲,她睜著眼茫然的看了會帳頂,就手撐著身下褥子想要起身。

    不想手指剛一動,她就察覺了異樣,等狐疑的將雙手伸到眼前看去,就見到了手指上被纏裹著的細(xì)布。

    剎那的失神后,昨日的記憶排山倒海的瘋砸而來,像一記重錘,狂暴敲在她的腦門上。

    起床時臉上的那點血色,瞬間消失殆盡。

    外頭的婆子聽得動靜,就小心的端著洗漱用物進(jìn)來,見她坐起了身在穿衣服,有婆子就要上前過來給她穿戴。

    “你們走吧,我不用人伺候。”

    她臉色煞白,心臟瘋跳,可聲音卻奇異的平靜。

    沒有再理會那些婆子,穿戴好后,她直接離開了屋子。

    外頭有親兵候著,大概是受了交代,見她出院子也并不多加阻攔。隨她去哪兒,他只不遠(yuǎn)不近的在她身后跟著。

    時文修從府衙一路走回了自己巷子里那小院。

    推開了院門進(jìn)去,一進(jìn)的半舊小院子還是從前那般模樣。不過還是有些區(qū)別,比如被重新打掃干凈的院子,再比如已被封了嚴(yán)實的水井。

    她沒有進(jìn)屋,就坐在屋前的石階上,一動不動的坐著。

    半個時辰后,院外傳來了馬蹄聲,繼而伴隨著嘶鳴聲止歇。

    幾聲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過后,有人輕叩了門環(huán)。

    稍待片刻,時文修緩慢起了身,走過去拔掉了門栓,打開了老舊的木門。

    沒了阻隔,她與門外那人就面對面的站著。

    雙方目光相對,誰都沒開口說話,一時間氣氛有些岑寂。

    “主子爺?!?/br>
    她先開口道了聲,聲音輕輕地,細(xì)細(xì)的,帶著種異樣的平靜??墒菂s沒有行禮,也沒有側(cè)身避讓。

    他并不在意,反而緩了聲問:“可好些了?”

    “好多了?!?/br>
    她的聲兒依舊輕而平靜,可偏面色煞白,神情虛無。

    他心神微緊,盡量緩聲:“去府衙住可好?”

    “不用了,我習(xí)慣了住在這小院里?!?/br>
    她停了下,又輕聲道:“主子爺,我想一個人在這緩緩,可以嗎?!?/br>
    他遂打消了將她強行帶走的想法。

    目光在她面上凝過片刻,他終是壓住了諸多情緒,溫聲道:“可以。不過,每日送來的藥,你要按時吃。”

    “好的。”

    他駕馬離開后,小院的門就重新合上。

    行至巷口,他突然勒了馬,招魯澤近前。

    “將人盯緊了,她這里,必須有人全天候著?!?/br>
    “屬下明白?!?/br>
    一連三日,親兵來報她皆無異常。

    可禹王聽說她每天都是坐在屋前發(fā)呆,總覺得她還是不對,處理公務(wù)時不免就帶出幾分心煩意亂來。

    馬英范將他主子爺?shù)漠悩忧圃谘劾?,卻并不作聲。

    那日高臺上,他全程目睹了主子爺對她的苛刻峻厲。

    主子爺對人對物素來克制有分寸,喜惡不行于色,還未見其如此威厲強勢的逼迫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只要稍加思索,他就不難從主子爺對她的態(tài)度上,看到了責(zé)之切三個字。

    這可不是好現(xiàn)象,可是這不意味著不是件好事。

    既能責(zé)之切,將來誰又能說,不能怨之切,恨之切。

    他定定神,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手邊的公務(wù)上。

    第五日夜里,禹王終是沒抵過心中煩擾,到底駕了馬來到她的住處。

    時值夏日里最熱的時候,饒是夜里,也熱的厲害。

    可她屋里的門窗卻緊閉著,不露分毫縫隙,饒是不進(jìn)屋去,他也能想象到里面有多悶熱。

    他倏地看向候在門外的親兵,沉聲問:“大熱天的她門窗緊閉,你就沒覺得異常?”

    那親兵懾于他的威壓,緊張的結(jié)巴:“沒……她夜里一直都很安靜,沒什么異常?!?/br>
    禹王沒再看他,吩咐人去將門打開。

    他親兵里自有那撬門的好手,三兩下?lián)芘?,里面門栓應(yīng)聲而落。

    他抬步進(jìn)去后,魯澤就小心的將屋門掩上,而后走向那親兵,朝他后頸猛拍兩下,低聲罵了句蠢貨。

    禹王熟門熟路的到了里屋,借著窗戶紙透來的稀薄月光,幾個大步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抬手拉開幾層厚的床幃,他目光驟然一凝,而后就見到了厚厚棉被下微微鼓出的那一團。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棉被一角,猛地掀開。

    在那幾斤重的厚實棉被下,她把自己縮成了團,屈著雙膝臉埋在胸前,雙手抱著膝蓋瑟瑟發(fā)抖。

    他僵似的看著她,好長時間忘了反應(yīng)。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說不上來什么感受,好似有什么刺了他心尖,又好似有什么捶了他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