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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到三歲的時候,云夫人就開始教她寫字。 她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一遍又一遍地教她寫,并念給她聽。 凌霄不想她這么辛苦,便將自己偽裝成了個神童,每每一教就會,讓云夫人又是感嘆,又是惋惜。 后來,她便有了自己每日習(xí)字的功課。 凌霄點點頭,云夫人就會獎勵她一碟她最愛吃的梨花酥。 她不知,那是將錢都用來賑濟難民的云府,每日僅有的一盤糕點。 凌霄會端著這盤梨花酥,獨自往演武堂的方向走。 云府中的下人本就少,這幾年云夫人又陸續(xù)遣散了一些,凌霄一路走著都遇不到什么人。 偶爾有事急匆匆的管家遇到了她,也會頓時放慢腳步,笑得一臉慈祥地問她一句:“阿梨小姐,您又要去找少爺了?” 凌霄點點頭,管家就溫聲囑咐一句:“那阿梨小姐慢著點走,路上當心。” 凌霄同他道別后,就慢悠悠往演武堂走去。 這幾年,云傾習(xí)武習(xí)得越發(fā)辛苦。 每次未及進入演武堂,在門口的位置,就能聽到云傾師傅那中氣十足的斥責聲。 “十二歲的大好兒郎,力氣就這么點?給我拿出你吃奶的勁,用力踢?!?/br> “都什么時候了?你就這水平,上了戰(zhàn)場也是拖后腿,也是找死,還不如現(xiàn)在往死里練?!?/br> “……” 這位師傅是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專門教導(dǎo)云傾武功的,所以他總愛把戰(zhàn)場掛在嘴邊。 只是最近,他提起戰(zhàn)場的頻率,更高了。 高到凌霄總覺得,云傾好像明天就要上戰(zhàn)場了似的。 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是要上戰(zhàn)場的。 云夫人說,云家的兒郎是天生的武將,每一個都是從小培養(yǎng),大了之后就要上戰(zhàn)場,保家衛(wèi)國。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的戰(zhàn)場,已從曾經(jīng)的兩國爭端,擴大成了各國混戰(zhàn)。 凌霄端著糕點走進演武堂,師傅和云傾一看到她的到來,就會紛紛停下動作。 師傅會立時息了聲,走到休息室里,獨留云傾和阿梨兩人。 “小阿梨,又想哥哥了?” 云傾會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邊擦著臉和手上的汗,邊調(diào)侃她一句。 這么些年,凌霄已很習(xí)慣了他的言語逗弄,聞言也不搭理,只熟練地把梨花酥放到廊下的長椅上,自己翻身坐了上去。 云傾擦完汗,才會走到她身旁,在她拿起第一枚梨花酥正要放入口中時,他就一彎腰,用嘴把她手里的糕點叼走。 然后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對她說:“小阿梨喂的,真好吃?!?/br> 凌霄就癟癟嘴,再拿起一枚梨花酥,放入自己的口中,細嚼慢咽。 云傾在她身旁坐下,背靠著長椅,沉默了一段時間。 他們就這么安安靜靜地坐在長廊的木椅上,一起吹著風。 那是三年多里,自云傾習(xí)武愈發(fā)辛苦后,他們倆每日僅剩的那么一點相處時光。 只有阿梨來的時候,云傾才能短暫的,短暫的歇一歇。 這個時間,卻也只是吃完一盤糕點的時間。 這天,凌霄如往常一樣執(zhí)起盤中的最后一枚糕點,未及放入口中,便被云傾阻了。 云傾抓住她的手腕,“小阿梨?!?/br> 凌霄側(cè)過身面對他的方向,困惑地等他繼續(xù)說話。 演武堂外的風穿過過道,穿過廊檐,徐徐從廊下他們的身上拂過。 云傾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嗓音帶著點啞。 “過了冬,哥哥...就要上戰(zhàn)場了?!?/br> 最后一枚梨花酥,就從凌霄的指尖,落了下去。 那一年,阿梨六歲。 她就像那一朵孤零零開放在樹枝頭的雪白梨花,看不見大樹將傾,也看不見滿地凋零。 可總有一天,狂風會卷來。 第29章 放不下5 云傾言而無信。 他沒有等到過完冬,就離開了云府。 離開的前一晚,云夫人替他收拾著行李,一邊細聲叮囑他。 “阿傾,到了戰(zhàn)場上,要照顧好自己,出門就帶上干糧和藥水,以防萬一?!?/br> “到了西荒見了你爹,同他說,家里一切都好,讓他不必掛念...” “……” 云夫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將衣裳一件一件地疊好,等全部裝進了包裹里以后,她自袖中掏出了兩個錦囊。 一個錦囊上繡著“煜”,一個錦囊上繡著“傾”,分別放著一枚平安符。 云夫人把錦囊遞給云傾的手有些抖,可她面上仍維持著溫和嫻靜的笑。 “我和阿梨會到城外的駟樺山,等你們凱旋。” 云傾接過錦囊,珍而重之地收進懷里,他喉嚨滾了幾滾,“娘...” 云夫人抬手止了他的話,“娘都知道?!?/br> 她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屋門,“去和阿梨道個別吧,阿梨她...還什么都不知道?!?/br> 云傾垂下眼,聲音帶著忐忑:“娘...我...是不是做錯了?” 屋內(nèi)靜默半晌。 “你想讓阿梨無憂無慮長大,想讓她永遠干干凈凈不染煙火,想在這亂世里替她圈出一片世外桃源,想在戰(zhàn)場上掙一個河清海晏...” 云夫人嘆息了一聲,這話不知是對云傾說的,還是對那位她已快七年未見的丈夫說的。 “阿傾,你想要的,太多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