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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蕓在外多年,習得武術,下手沒個輕重,竟然活活打死了這幾個婢女,為此老夫人很是失望,一病不起。都說是謝蕓是掃把星,專克謝家人,不然怎的失蹤這么多年都沒事,一回來,向來身體康健的老太君就著了病?!?/br> “此話當真?”顧皎捏著云英面,停在嘴邊。 “絕無虛言,為此謝大人趕謝蕓出府,要等老太君身子好了才許回來,謝蕓這才回鏢局去看守交接生辰綱了?!?/br> 顧皎把云英面放進嘴里,入舌泛開一股清甜,她一面嚼著一面道:“怪不得,我說她怎么還要在鏢局睡?!?/br> 如若謝蕓真的是這般暴虐狹隘之人,那她的證詞就要重新考慮了,王夢溪之所以不出庭作證,是否也是因為顧慮謝蕓那陰狠無情的脾氣,怕洗冤不成,自己反招詰難? 可謝蕓真的殘暴無道,王夢溪為何要與她約定婚配,難不成他就好這口? 揣測間,兩人到了西側室,趙丹已然等在了那里,他盤腿坐在案牘前,手下不停批注著案卷。 “大人?!壁w丹起身下拜,顧皎幾步上前扶住他。 “鏢局那邊可有消息?” “下官昨日過去,鏢局那邊都三緘其口,問詢時也躲躲閃閃,排班表不在,下官便說要看賬本?!壁w丹止住話頭,從袖子里掏出一卷書。 顧皎盯著他手里的書卷,這孩子不會把人家賬本偷來了吧? 趙丹嘩啦啦翻著書頁,停到一頁,指尖在書面上游走,最后頓在了一處。 “嗯,當時賬本一股新鮮油墨味道,是現(xiàn)趕出來的?!壁w丹照著書念,“賬房先生看起來很平淡,但是他眼神閃爍,好像在隱藏什么。其他人都不在鏢局,說是到外面出任務去了,但是很奇怪,平安鏢局人不多,主舵設立在江南一帶,在燕京分舵的多是信樁,人數(shù)確定,一般都會在分舵中值守,很少有人出去。” “有打聽到謝蕓的情況嗎?” “有。賬房先生說謝蕓從小脾氣就不好,她十歲那年押鏢途中,夜宿山野,時年春日,有貍奴喚春,謝蕓被擾清靜,徒手掐死了一只貍奴?!壁w丹道,“而且她丟失鏢物早有前科,之前有座玉觀音就是被她弄丟的?!?/br> 顧皎點頭,趙丹的話和戶部侍郎的狀告對上了,而李旭趙丹打聽到的謝蕓基本相似。 李旭道:“大人,依下屬所見,這謝蕓就是個烈火轟雷的人物,天生乖戾橫暴,那生辰綱就是她弄丟的,她死咬著不松口罷了?!?/br> 趙丹也道:“屬下看她面相不似殘暴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也有觀音面殺人魔嗎?” 顧皎沉吟片刻,道:“此事先不要妄下結論。” 李旭疑惑道:“那這件事……” “府君可在?”顧皎轉向趙丹。 趙丹搖了搖頭。 顧皎環(huán)抱雙臂,食指在胳膊上敲了兩下,眉頭微皺。 “大人不必在意,不過是些小事,謝娘子死不死,其實咱們也不能左右,咱們就拖到最后一天,到時候把證據(jù)往上一交,誰能說您的不是?謝蕓就是這樣的人,死了還清凈?!崩钚駥捨康?,他拉開食盒,選了幾粒飽滿的琥珀蜜,“大人吃些點心?!?/br> 顧皎沒了胃口,叫兩人自己去做事,她出了承天府,左顧右盼,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去何處。 按照慣例,若無公務在身,承天府官員都會三五成群去找樂子,或是在茶樓清談扶乩,或是在京畿游山玩水,時節(jié)四月,正是桃李芳菲盛景,外出踏青的好時節(jié)。 可秦驊沒什么朋友,也沒人敢請他同游。 “秦大人!” 一道清亮的男聲在顧皎身側響起。 這簡直是天籟,顧皎打定主意,若是此人邀她去游玩,她定—— 她轉過身,錢文淵的一張大臉占據(jù)了她的視線。 顧皎退后幾步。她方才的話能收回嗎? “您這出來得巧,可是事情辦完了?”錢文淵面頰上鑲著道紅唇印,“去鵲風樓喝酒去不?徐大人也在!” 顧皎思緒一轉,去一趟也無妨:“那邊走吧,徐大人送我瘦馬,我還沒有回禮道謝?!?/br> “回禮?” 顧皎向他拱拱手,進了旁邊一家珍寶閣,挑了尊和田碧玉的彌勒佛,有半個小孩高,色澤漂亮,光澤清潤,佛面栩栩如生,敞衣大笑,看著就覺得高興。 顧皎付了錢,囑咐店家用楠木匣子裝好,拿紅綢在匣頂打了個結,顧皎提起匣子走出店鋪,沖錢文淵笑了笑。 “賢弟,咱們現(xiàn)在出發(fā)?” 錢文淵面色古怪,眼里似笑非笑,對著顧皎好一陣兒端詳,他揣度著,看來也不過是個蠢物罷了。 什么驚才絕艷的武狀元,老頭子看走了眼,也好意思拿這豎子和他相比? 錢文淵想到這里,面上淡了不少,他一甩袖子,鉆進自家金鑲玉嵌的軟轎,簾子都未掀,只傳出他那散漫清軟的聲音。 “秦大人帶路吧,我這轎子腳程慢,怕耽誤了大人和徐兄攜手相談。” 顧皎察覺到他態(tài)度的轉變,沒放在心上,她掂了掂從整體外形上特別像個鐘的匣子,忖量了一會兒,騎在馬上,把綢帶換了個花樣。 顧皎提起匣子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這樣一看更像一只鐘了,雖然是方形,但郊外龍首山上佛陀廟中的那尊百年古鐘可不就是方形嗎?不過是風吹日曬,那棱角都不分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