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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怎么樣?”李嬤嬤朝屋子努了努嘴。 侍女規(guī)矩答道:“之前鬧著不愿意按摩,把婢子們嚇了一跳。現下柔順多了,人懶懶的,做什么都由著,只要不太打擾就行?!?/br> 侍女左右張望,見沒人注意,湊到李嬤嬤身邊,神神秘秘道:“可別說,方才她冷臉時婢子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可嚇煞人!我們幾個私下揣摩,這新夫人怕是江湖上刀見過血的,一身的殺氣。她坐在榻上,婢子嚇得要死,生怕她抬腿一個窩心腳!” 李嬤嬤本想反唇相譏,顧皎看起來哪像能殺人的,大腿都沒她胳膊粗。轉而一想又覺得這侍女說得有道理,殺人又不需要親自動手,顧皎來了不到半個月,院子里就有兩個嬤嬤因為她死了。 說完侍女就走了。李嬤嬤本是去送帶骨鮑螺和櫻桃酪,這差事還是她搶來的,本欲在新夫人面前長長臉,日后好當個掌事嬤嬤,一聽這話,頓時不想踏入主屋。 正巧一道纖瘦的身影從月門進來,李嬤嬤立即叫人過來。 薛玉影碎步走來,低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細聲細氣地行禮:“見過嬤嬤。” 李嬤嬤把碟子往她懷中一塞:“我還有事,你先給夫人送去?!?/br> 她走到一半,回頭叮囑:“記得和夫人說,是我送來的。我是忽然有要事,才沒有親自送過去?!?/br> 說完,跟身后有惡犬追咬似的,轉身飛快地走了。 薛玉影唇角微揚,端著青花瓷官窯粉碟,打簾子進了主屋。 顧皎是真沒想到成個親上妝都要花這么長時間,眼見午時已過,她臉上才多了層白.粉,侍女挖了點胭脂在虎口暈開,說還要再加些勞什子東西才能上臉。 顧皎百無聊賴地看銅鏡,正瞅到一熟悉的身影進來,兩人在鏡中對上眼神,顧皎下意識笑了笑,嘴角還沒有完全勾起,就被侍女用胭脂糊了臉。 “諸位jiejie辛苦了,這是主子吩咐要送來的點心,怕方才午膳夫人沒吃飽?!毖τ裼岸藖睃c心,“趁現在沒上口脂,夫人多用些,待會兒怕是要等上許久呢。” 顧皎揮退侍女,只留薛玉影伺候。 侍女們本想阻攔,可顧皎叫嚷著人多了悶得頭疼,打發(fā)她們去開窗透氣,顧皎余威猶存,她們不敢違命,一個個退下。 薛玉影手捧瓷碟,顧皎拿了一個鮑螺咬了口,默不作聲地斜睨她一眼,等薛玉影說話。 薛玉影從袖袋中掏出一只瓷瓶,倒了顆褐色丸子遞給顧皎。 “這是什么?” “屬下在合巹酒中下了蒙汗藥,這是解藥?!毖τ裼暗?,“屬下進不了婚房,之后的一切只能靠娘子自己了。待三更后,屬下放迷香讓守夜昏睡,前來接娘子,娘子最好在那之前讓袁青翡昏迷或者……睡下?!?/br> 薛玉影是孤兒,被當作暗衛(wèi)培養(yǎng)長大,是潛伏刺殺的個中翹楚,哪里會潛入不了一個四面漏風的婚房,無非是給顧皎面子罷了。 要是顧皎哄不了袁青翡喝足酒……她總不能藏在床下聽完全程吧?要是被秦驊知道了,還不得把她剝皮抽筋,拿辣椒水灌耳朵,再撬開頭蓋骨洗洗腦子。 顧皎沒有懷疑,她就算懷疑也改變不了局勢,她爽快地將丸子塞入嘴里,胡亂嚼了幾下便咽下。 薛玉影遞茶的手一頓,和顧皎面面相覷。 “怎么了嗎?”顧皎神色自若,把最后一點藥丸吞下,挑眉看她。 薛玉影搖了搖頭,垂下眼簾,細密的鴉羽半闔:“無事,屬下不敢久留,先行告退。” “去吧?!鳖欚c頭。 薛玉影走出了房門,侍女們擦著她的肩膀涌入主屋,她走過月門,腳下止住了,回望院子。 說起來,那丸子加了黃連,舔一下就刺舌頭,嚼起來更苦,必須含在嘴里用水吞服,顧皎方才囫圇嚼咽,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薛玉影前腳剛走,顧皎立馬直翻白眼,抓了鮑螺塞進嘴里大嚼,喝了一大口茶湯,她一個接著一個地將玉碗中的櫻桃酪扔進嘴里,對著盤子響亮地吐出果核。 她不該問都不問就嚼的,苦味在舌尖泛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錯了,可礙于面子不好表露,強撐著等薛玉影走了才能松懈。 侍女們打簾子進來,顧皎手捏銀勺刮碗底最后一點乳酪,待她不舍地放下玉碗,侍女們如饑渴的餓狼般一哄而上,壓住顧皎繼續(xù)打扮。 月上柳梢頭,紅燈籠掛滿屋檐,火光曈曈。堂屋院前擺了幾桌酒席,位置卻都是空著的,往來忙碌的下人見怪不怪,不斷地往空空如也的座位上擺新的吃食。 影壁前傳來駿馬沉重的喘氣聲,叮叮當當的金玉碰撞,一個高大的人影大踏步地走入院子。 來者一身漆黑甲胄,腰間挎刀,披風翻飛,生得人高馬大,寬肩窄腰。他臉上戴著寒鐵面具,看不到面容,卻從舉手投足間流露不敢直視的威嚴,以及寒冷如冰的殺氣。 他目不斜視,進來就站到了松樹下,腰桿筆直,一襲玄甲彎刀,顯得和四周格格不入。不像是來參加婚宴,倒像是來砸場子,若惹怒了他,立馬紅事變白事,酒席都不用撤換,把紅綢燈籠用麻布一蓋就成了。 院內的下人見這不速之客沒人攔,雖畏懼不敢上前,但也不慌慌張張地奪門而逃,有人立馬去請示管家。 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管家沒來,新郎官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