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南舟把注意力從斗轉賭場外的漸變色霓虹燈上轉移回來,一開口就是大實話:那你們的積分也攢得太少了一點。 正侃侃而談唾沫橫飛的健身教練:會不會聊天啊。 所幸,江舫及時替健身教練緩解了尷尬。 他溫聲道:這很正常。 除了買甜點這件事外,南舟在積分的數量上格外較真:在安全點呆著,會消耗氧氣,還要在衣食住行上花費積分,太不劃算。 江舫耐心解答:你還記得許愿池嗎? 南舟點點頭:嗯。團隊榜和個人榜排名第一的人才能許愿。 江舫:你許的什么愿望? 他的態(tài)度非常自然,全然看不出是在刺探南舟的內心。 南舟口風緊得要命:不告訴你。 江舫也不逼迫他,轉而問李銀航:銀航,你呢? 李銀航:當然是希望這個游戲消失,大家都回到正常的世界啊。 她看向大家,遲疑道:應該都會這么想吧 沈潔回應道:我們三個人均分了愿望。我許的愿望是我女兒一輩子健康,侯許的愿望和你一樣,小申沒有許,他的愿望需要保留到最后。 虞退思也說:我許過愿,夙峰還沒許,我也讓他保留愿望了。 江舫問過眾人,才對南舟說:你看,許一切都結束,所有人回歸正常世界這個愿望的比例還是很大的。 名次排在前面的人,哪怕有一個人許下類似的愿望,其他人就不用費心爭取第一了。他們要確保的,只是掙到足夠維持氧氣和基本生活需求的積分,盡量避免進入副本,然后活下去,茍到決出排名的時候,和第一名一起離開游戲。 這個時候,南舟的甜點上來了。 賽制不是還不完全清楚嗎。南舟一邊叉起草莓口味的雪媚娘,一邊問,如果是PK淘汰的賽制,只有最后活下來的單人和團隊才能許愿呢? 當然,有這種可能。江舫道,但游戲規(guī)定,是可以保留愿望、留到最后再許的。只要最后有人許愿所有曾玩過這個游戲的玩家復活,現(xiàn)階段大家就不用去冒險了。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是愚蠢的。南舟不贊同地搖搖頭:誰知道得第一的是什么人?如果他們只許愿讓自己離開呢?如果許愿這個游戲生生世世持續(xù)下去呢? 江舫笑說:不要小瞧了人追求安逸的心和自我說服的能力。 他看著南舟吃著東西、豎著耳朵仔細聽的樣子,想伸出去捏他耳朵的手幾番猶豫,最終還是摸上了自己的嘴唇。 最開始進來的時候,人總會想,要攢夠積分,要爭第一,就像我們的試玩關卡遇見的那個劉驍。 還記得他說了什么嗎?他剛做完第一個任務,就是想多升幾位排名,所以才花積分選了PVP模式。 他們是初玩者,所以才有緊迫感。但是,經歷幾次副本之后的玩家呢? 一次次險死還生,親眼看著別人死,隊友死,正常人能這么輕松地接受嗎?是會更積極地參與任務,還是想辦法能逃避就逃避? 人不是機器。就算最開始滿負荷運轉,但總要吃飯喝水,總要放松享受的。這一享受,一放松,就更不想動了,就更容易寄希望于別人。 反正對于有些人來說,他們無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到第一的位置,還不如讓自己在有限的條件下過得舒服一點。 隨即,江舫指向了對面的斗轉賭場,溫和道:那個就是讓人舒服、讓人沉迷逃避的地方。 江舫的口氣雖然輕松,卻說得沈潔三人組一身一身起雞皮疙瘩。 他們的心路歷程,何嘗不是如此? 他們都經歷過從一開始的積極應對,到現(xiàn)在略感麻木的心理過程,以至于現(xiàn)在一回到安全點,就想埋頭大吃,倒頭大睡,休息上個七八天,才滿懷不甘地選擇執(zhí)行下一個任務。 南舟擦掉嘴角的淡奶油,絲毫不見動搖:我不管他們怎么想。我是要拿第一的。 江舫笑了,給他遞了份免費紙巾。 南舟捧著奶油塔,再次瞄向對面的賭場:曲金沙開賭場,是怎么做到排名第二的? 通過交易系統(tǒng)交易積分。 說話的是虞退思。 他從藥勁兒里緩過來了,而且,他顯然也和南舟一樣,對曲金沙的發(fā)跡之路相當感興趣。 南舟發(fā)問:什么是交易系統(tǒng)? 因為知道他們是貨真價實的新人,虞退思對南舟的問題并不感到驚訝:交易系統(tǒng)不是系統(tǒng)自帶的,需要在進入銹都、紙金城這樣的安全點后,隨便找到一個店鋪的NPC,和它對話,從它那里買一點東西,它會跳出一個確認頁面,等互通交易規(guī)則后才能激活,它會免費為你們開啟交易系統(tǒng)。 南舟明白了。 立方舟里,只有李銀航在銹都買過東西,所以他和江舫的交易系統(tǒng)都是未開啟狀態(tài)。 交易系統(tǒng)一旦開啟,就可以在雙方都同意的前提下,展開單對單、隊對隊的交易了。 他看向南舟:比如,我想用1000積分換取你手里的A級道具,只要我們談妥價格,進入交易系統(tǒng),把1000積分和A級道具分別放入各自的交易格,確認過后,就能實現(xiàn)交易,也沒什么中間商賺差價。 不過,負責引導的NPC并不會告知玩家這一點,需要玩家自行去探索。這也是我和夙峰進來之后,把相當一部分時間花在探索各個安全點的原因。 虞退思喘了一口氣,繼續(xù)道: 至于曲金沙他的賭場里只賭積分。在門口,會有人收取一定數量的入場費,每人200積分。進去后,誰贏了,賭場就會從中抽水,按照游玩的項目不同,大概會抽取1%到5%不等的傭金,他就是靠這個盈利的。 如果我使用道具呢?南舟拿出自己那本還沒來得及細細研究的、身為A級道具的暑假作業(yè)本,用這個,不是可以一次又一次倒轉時間? 虞退思搖搖頭,否定了南舟的想法。 第一,道具的使用往往都是有次數的,浪費在賭博上面,并不合算。 第二,在所有安全點里,都不能使用道具。 南舟恍然:啊 但他的問題還沒有問完:他的生意為什么這么好? 江舫接過話來:因為賭積分。 虞退思輕輕頷首,表示肯定:畢竟下副本做任務是要命的。在這里輸了,大不了兩手空空;贏了,就是一本萬利。有坐等盈利的機會,有鯉魚躍龍門的機會,誰還想去冒生命危險呢? 除此之外,虞退思還有沒說出口的內容。 紙金城里可以交易的場所,還不只是賭場。 在這座城如其名、紙醉金迷的都會,最不缺為了100積分就出賣rou體的男男女女。 江舫把手抵在唇邊,輕笑一聲:賭徒心態(tài)。都是這樣。 虞退思看向他:也確實有大贏的人,積分從一百名開外漲入了前二十。 江舫平靜道:那是曲金沙允許他贏的。 虞退思:也有可能是運氣。 江舫:你跟賭場談運氣? 虞退思微微瞇起眼睛:你很了解賭場嗎? 江舫:烏克蘭那邊是有賭場的,我在那里打過工,見識過一點。 旁聽的李銀航:好,現(xiàn)在江舫的身份在回國旅行者、音樂交換生的基礎上,再次喜加一。 擅長好奇的南舟玩家又一次舉手提問:既然這樣,曲金沙為什么只排名第二?按理說,他完全有實力躋身第一的。 一是因為他每月還要支付高額的租金和雇傭NPC的費用。紙金中心地帶是寸土寸金的,而雇傭系統(tǒng)NPC來,是維持秩序的,一方面不讓某些輸掉的玩家賴賬跑路,一方面也能制約和監(jiān)督曲金沙。算是絕對公正的存在。 虞退思頓了頓:二是因為進入后,賭場會免費提供啤酒飲料和甜點小吃,很多人進去,是為了蹭吃蹭喝,然后就會順手賭上一兩把。不得不承認,賭場的氣氛確實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如果是定力不強的人,進去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南舟用小叉子刮盤底奶油的動作一停,眼里的光陡然亮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南舟聽到的內容:@#@,@#¥免費@#¥!甜點%# 第29章 紙金(二) 李銀航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這不就是吃自助嗎? 虞退思不再細談,笑說: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簡單的聚會就這樣結束了。 江舫、南舟去付賬,順便開通了交易系統(tǒng)。 虞退思和陳夙峰打算找處地方休息。 剛才的談話勾起了健身教練的興趣,他躍躍欲試地想去斗轉里長長見識,結果被沈潔的一個眼刀果斷勸退。 眾人心里各自清楚,他們終究不是一路。 這回分別之后,恐怕以后再見的機會就近乎于無了。 站在咖啡店門口,江舫詢問虞退思:有沒有想過和我們組隊? 虞退思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如果有發(fā)展的可能,江舫還是想努力一下。 虞退思單手搭在自己的腿上,笑道:想過,但還是不了。我已經很拖累小峰了,不想再麻煩別人。 陳夙峰在旁邊小聲應答:沒有。 江舫了然,點點頭,不再多問。 沈潔聽到江舫邀請虞退思,不由得想到自己那次失敗的邀請,不禁失笑。 她下意識望向南舟,發(fā)現(xiàn)他正站在所有人身后,低頭擺弄著某樣小物件。 沈潔覺得他這個動作很是眼熟。 下一刻,她就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南舟居然把那把小鎖頭從副本里帶出來了。 他居然還在孜孜不倦地練習開鎖。 瘦猴和健身教練在研究去哪里住,而沈潔走到南舟身邊站定,啼笑皆非:你怎么還在玩這個? 南舟的回答也是一貫的惜字如金:練技能。 沈潔呼出一口氣:沒能拉到你們入隊,實在可惜。 說著,她壓低了聲音:我想最后再努力一把。 南舟:嗯? 沈潔:你和江舫可以跟我們走嗎,這個隊長讓給你,讓給江舫,都可以。 南舟:為什么? 沈潔:當然是想讓活下去的幾率變高一點。 南舟終于抬頭看向了她的眼睛:我問的是,你兩次問我這件事,為什么兩次都沒有想過改變條件呢? 沈潔一愣:什么? 南舟反問:如果我、舫哥、銀航,都加入你的隊伍,前提是你要從你的隊伍里剔去一個人,你答應嗎? 沈潔愣了許久。 正巧此時,瘦猴揚聲叫她:沈姐,我們去東城的帝龍酒店,那個地方便宜點兒! 沈潔哎了一聲,朝她的隊員走去。 走出幾步開外后,沈潔沒有回身,挺瀟灑地對南舟擺了擺手,算是沉默的回答。 那就算了。 其他兩組人從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站在人聲鼎沸的華燈霓彩下,李銀航有了一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迷惘感:我們去哪兒? 南舟簡單有力地給出答案:吃自助。 李銀航:她心里那點剛萌芽的恐懼和無助被這三個字直接掐死。 他又問江舫:你吃嗎? 江舫注視著對面流光溢彩的斗轉招牌:可以啊。 說完,他就往賭場方向走去,卻被人從后一把抓住了胳膊。 南舟說:你不愿意,可以不去的。 江舫微怔,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有點想不通南舟是怎么看穿自己的。 自己表現(xiàn)得還算主動,表情管理也很完美。 他笑說:我沒有不愿意。 南舟堅持道:你不愿意。 雖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舫臉上也沒有任何波瀾,但南舟有種感覺:他不喜歡。 江舫本來還想否認,但話到嘴邊,他停住了。 片刻后,他改換了態(tài)度,不大熟練地選擇了坦誠:我的確不大喜歡賭場里的人。不過如果只是去吃東西,還是可以的。 南舟點了點頭:好。那你不要看別人,只看著我就好了。 江舫的心像是被一根手指輕輕捏了一下。 蘇癢的感覺,讓他緩了片刻,才笑說:你說得對。 轉過身去時,江舫的眼睛和嘴角都是彎著的。 他費勁力氣想要控制住,但根本忍不住滿心的笑意。 他們各自繳納了200積分的入場券,領取了腕帶模樣的識別器,隨即在衣冠楚楚的NPC侍者的帶領下,踏入了層層朱門。 這腕帶繳費后才可發(fā)放,人手一份,進門佩戴,出門作廢。 賭場里有特制的掃描儀,只要出現(xiàn)沒有腕帶的人,NPC就會迅速將私入者帶出,并強制扣除500積分,以示懲罰。 這是防止有人把隊友放在物品欄里夾帶進去。 盡管正常人不會這么做,但卻正好防住了有過這個想法的南舟。 南舟:唉。 走入賭場后,南舟的好奇之心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著,忍了又忍,還是忍無可忍:為什么不喜歡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