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回過頭：是我們李銀航。

    無比自然地使用到我們這個措辭時，南舟不由一怔。

    為什么自己會被傳染舫哥的措辭？

    在南舟想不通這個小問題時，孫國境和齊天允、羅閣交換了一下視線。

    算了，還是合作吧。

    孫國境：我們的手機(jī)里沒有李銀航這個名字啊。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主動掏出了手機(jī)：不信你自己找。我們昨天把通訊錄都研究遍了，我們沒人去約什么李銀航。

    南舟眉頭一皺。

    龍?zhí)度私M是同一個宿舍的，聚會這種事情，當(dāng)然靠內(nèi)部溝通就行。

    而據(jù)孫國境接下來所說，謝相玉是被他們帶去的跑腿小弟。

    謝相玉可以算是他們關(guān)系鏈中的一環(huán)。

    而在自己這邊。

    李銀航聯(lián)系了身為高中同學(xué)的南舟，南舟又帶上了男朋友江舫。

    他們?nèi)说年P(guān)系鏈也是通暢的。

    但是，又是誰聯(lián)系的李銀航？

    是死去的胡力，還是那個留下錄音的無名人？

    這和他們每個人聽到的沙沙聲的前后次序，有沒有關(guān)系？

    如果沙沙聲持續(xù)下去，又會發(fā)生什么？

    懷著各樣的心思，南舟旋動了手上的鑰匙。

    咔嚓。

    403的門，打開了。

    東四樓和東五樓位置偏僻，都是比較冷清的教學(xué)樓，利用率不大。

    所以，東四樓才能輕易撥出一間教室來給建筑系學(xué)生做中期測試。

    而他們也敢用教學(xué)教室來搞私人聚會。

    403就是一間再尋常不過的階梯教室，主色調(diào)是藍(lán)色，共有15排座位。

    窗戶沒有開啟，燜出一股溫暖的塵土氣息。

    前方的投影幕布還沒來得及收起，黑板上還有未擦凈的幾筆板書。

    剛剛踏入403，南舟就感到了一股微妙的違和感。

    少了點什么。

    他掀開教室前方角落里的銀質(zhì)垃圾桶。

    里面有三三兩兩的零食袋子，還有喝剩下的功能飲料瓶。

    南舟擰開飲料瓶的瓶蓋，嗅到了一股腐敗的氣味。

    在這樣的深秋，飲料腐敗的速度會大大減緩。

    他清點了一下零食袋的數(shù)量，神情更加微妙。

    孫國境三人正試圖湊上來、搞明白南舟為什么去翻垃圾桶，江舫和李銀航就去而復(fù)返。

    江舫給出了南舟想要的答案：問過樓層值班員了。這里的衛(wèi)生是外包的，每周四晚打掃一次。

    南舟：垃圾也是那個時候運(yùn)出去嗎？

    江舫：當(dāng)然。

    也就是說，自從上周周四晚上起，這里還沒有被清掃過。

    南舟看了一眼垃圾桶，似有所想。

    而李銀航四下里看看，一語道破了那點違和：這里怎么一點聚會過的痕跡都沒有？

    在三人的合力提醒下，龍?zhí)度私M才陡然意識到問題所在。

    上周五，他們可是七個人一起聚會！

    七個人一起，會造成怎樣的混亂？

    更何況齊天允還逼迫小弟謝相玉點了烤串、啤酒，帶到這里一起吃。

    而現(xiàn)在，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桌上、地上，沒有任何污穢殘余，沒有任何多余的氣味，垃圾桶里只有少部分的零食袋和飲料瓶，極有可能是周四清運(yùn)完垃圾后、周五來上課的體育系學(xué)生扔進(jìn)去的。

    除非他們極有公德心，把這里打掃得非常干凈，且把垃圾一點不剩地打包帶走了

    這當(dāng)然也是合理的。

    可這件事要是換到孫國境身上，他才不會打掃！

    他只會想，反正周四還有保潔人員來，周一到周四也沒有課，自己也是付了保潔費(fèi)的，哪怕弄亂一點又有什么所謂呢？

    但眼前的403，潔凈，干燥，沒有一點多余的垃圾。

    沒有絲毫發(fā)生過聚會的蛛絲馬跡。

    南舟回過頭，看向眾人，問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上周五，我們聚會進(jìn)入的地點，究竟是不是403？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銀航還是有安全詞的！

    就是略長w

    舫哥：感謝配合，歡迎下次惠顧（笑）

    第44章 沙、沙、沙（九）

    403教室內(nèi)。

    氣氛一時凝固。

    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躲在鐵皮柜里、恐懼戰(zhàn)栗的人生前最后的寥寥留言：

    那個地方是不存在的，所以我們也都不能存在了

    所謂不存在的地方，究竟是指

    難道403教室在那天晚上開啟了另一個空間？

    而他們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進(jìn)入了一個和現(xiàn)實完全錯位的里世界，將狂歡持續(xù)到半夜，又一無所知地從里世界返回了現(xiàn)實。

    這違反了里世界的規(guī)則，所以有一股未名力量，要把他們拉回去？

    對恐怖的想象，是最消磨人意志的。

    龍?zhí)度私M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占據(jù)了離門最近的位置。

    可這也完全阻擋不住他們的腳底板絲絲縷縷地往上透寒氣。

    要不是考慮到403教室內(nèi)還可能有線索，他們早就忍不住奪路而逃了。

    就連和立方舟同隊的那個女人，都站在403的正前方左顧右盼，不大敢深入探查。

    相比之下，南舟似乎對403教室的恐怖以及未知毫不介懷。

    他在階梯上反復(fù)踱了幾遍，神情冷淡，到處摸一摸，看一看。

    像到了陌生空間里的大膽的貓。

    但完全不像人。

    孫國境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后，又暗暗唾棄了自己一頓。

    不就是被他打了一頓嗎，何必這么自我恐嚇？

    況且

    他看向了和南舟一起毫無畏懼地上上下下的江舫。

    說老實話。

    兩個都不大像人。

    堪稱絕配。

    走過幾遍，確定自己不可能靠著走動意外走進(jìn)什么異空間、里世界后，南舟停下了腳步。

    隔著一張桌子，南舟對江舫說：很奇怪。

    江舫點一點頭：目前為止，并沒有任何一個校園傳說指向這件事。

    東五樓位置偏僻，鮮少有人來，管理還和普通教學(xué)樓一樣嚴(yán)格，經(jīng)常到處落鎖。

    小情侶幽會，有浪漫的小樹林和屋頂，有性價比更高的、空出來的宿舍。

    誰愿意坐在階梯教室里談情說愛？

    再加上東五樓是體育系專用的教學(xué)樓，天然給人一種陽氣旺盛的感覺。

    因此東五樓連鬧鬼的傳說都不存在。

    所以，他們在東五樓里面對的，究竟是什么？

    是想要他們幫忙達(dá)成愿望的游魂？

    還是純粹的、混沌的惡意？

    南舟：啊。你在想這個。

    江舫：你在想什么？

    南舟：很多。

    第一，關(guān)系鏈。

    參與那天聚會的一共有九個人。

    但當(dāng)前，他們七人的人際關(guān)系是斷層的。

    胡力和留下死亡留言的人，仿佛從這個關(guān)系鏈上蒸發(fā)了。

    這樣一來，南舟無法判斷那股力量究竟有什么打算。

    也許，那股力量是針對他們其中的某個人，其他人是被遷怒了呢？

    第二，觸發(fā)恐怖事件的次序是什么？

    眼下，孫國境、南舟和李銀航已經(jīng)先后遭遇到一次恐怖事件。

    可以得到的線索是，聽到三次沙沙聲后，就會觸發(fā)一次。

    但對于觸發(fā)事件的機(jī)制，他們根本找不到規(guī)律。

    第三，那股力量沒有出現(xiàn)過實體。

    孫國境是感覺到有人鉆入自己的被子。

    南舟看到的是鏡子中自己的畸變。

    李銀航則是被垃圾信息刷屏。

    幾乎毫無共通點。

    唯一的共通點，也就是那股力量，或許并不具備實體，或許是暫時并不打算在他們面前顯露出來。

    第四，也是南舟最在意的部分。

    留下死亡留言的人，為什么沒有發(fā)出任何求救的訊號？

    按常理說，他們是能一起聚會的關(guān)系，也都是21號聚會的親歷者。

    如果他們之中有人遭到了超出正常世界觀認(rèn)知的恐怖事件，正常的反應(yīng)該是什么？

    當(dāng)然會是向有同樣遭遇的人傾訴、求助、求救。

    但他們中誰的手機(jī)里都沒有留下類似的記錄。

    傾訴的電話，求助的微信，求救的短信，一概沒有。

    南舟說話很有條理，一點點將凌亂的線索整理出來，擺在了眾人面前。

    但這并沒有什么卵用。

    不過是給三人組本來就空空的腦殼雪上加了一層霜。

    喔，現(xiàn)在我們知道問題了。

    已經(jīng)見過一次鬼的孫國境是三人中最難保持鎮(zhèn)靜的。

    焦躁之下，他的口吻難掩尖酸：然后呢？所以呢？還不是要等著鬼找上門？

    南舟找了張近旁的桌子倚坐上去，指尖輕叩著桌面。

    現(xiàn)在，所有的線索長長短短，糾纏成了一個混沌的毛線球。

    而他們要做的，是從毛線球里找出那深埋的線頭。

    南舟回想著任務(wù)的要求。

    他們的任務(wù)，是活過120個小時，并且不瘋掉。

    南舟很了解，就算再高難度的副本，也會對存活幾率做出一定的限定。

    原理很簡單：按副本設(shè)計者的角度而言，太高的死亡率，會削弱玩家的游戲體驗。

    為了增加可玩度，對那股力量的限制是必然的。

    他們大可以龜縮起來，什么都不做，賭其他人會先死，搞不好好運(yùn)就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但南舟不喜歡這樣。

    如果這樣做，任務(wù)的探索度和完成度都會降低，S級的獎勵會拿不到。

    而PVE中，隊友無意義的死亡，肯定也會拉低分?jǐn)?shù)。

    這樣一來，他離實現(xiàn)自己的心愿又遠(yuǎn)了一步。

    等等。

    任務(wù)的要求

    南舟抬起眼睛，給出了一個關(guān)鍵詞：電梯。

    正在喋喋不休地和同伴溝通、試圖用聒噪緩解心中恐懼的孫國境一愣：哈？

    在那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死亡留言中，留下的不止是言語信息。

    為了逃離沙沙聲，留言人按下了電梯，試圖誘導(dǎo)沙沙聲遠(yuǎn)離自己。

    也就是說，那人所在的地方，是有電梯的。

    南舟問：學(xué)校里，哪棟樓有電梯？

    確定下步方向后，南舟當(dāng)機(jī)立斷：走。去找電梯。

    江舫也打算響應(yīng)。

    但他剛剛一動，動作就是明顯一滯。

    他面向南舟，對自己的耳朵打了個手勢。

    輪到我了。

    第一次的沙沙聲，明確出現(xiàn)在了江舫的耳邊。

    南舟注視著江舫，突然感覺心里不大舒服。

    昨天看到鏡子里扭曲的自己，被框緣頂?shù)猛崃四X袋時，他都沒有這樣不適過。

    南舟將其視為自己生理上的問題，不著痕跡地抬手按按胸口，再次對江舫說：走。

    他要找出原因，阻止沙沙聲繼續(xù)影響到不該影響到的人。

    江舫對此倒是接受良好，跟在南舟身后、路過龍?zhí)度私M時，他先禮貌地為李銀航拉開了門，示意她女士優(yōu)先。

    送李銀航出去后，就只有江舫和三人組留在403中了。

    江舫看向了齊天允。

    三人中，只有他在自己對他們發(fā)動言語攻勢時，試圖做出有效防御。

    所以，自己接下來的話，或許他最能聽得進(jìn)去。

    江舫望著齊天允，輕聲說：如果是我，我不會太相信那個姓謝的人。

    你們雖然在一開始打劫過我們，但現(xiàn)在的我們并沒有利益沖突。

    別忘了，你們在原世界觀里，是霸凌過謝相玉的。你們所扮演的角色，和他有本質(zhì)的沖突。

    一語驚醒夢中人。

    注視著被他的三言兩語成功勾起了狐疑的三人，江舫一笑。

    不得不說，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攻擊性，他身上的親和力是驚人的。

    江舫拿起手機(jī)：不過，如果你們信任他，就當(dāng)我沒有說過這種話，反正我們的最終目標(biāo)都是過關(guān)。但如果有什么擔(dān)心，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煩，也可以來找我。不用擔(dān)心南老師會反對，我們南老師人其實很好的。

    龍?zhí)度私M：

    草。

    你哄傻逼呢。

    剛剛當(dāng)面把三人的內(nèi)心挖了個底朝天的江舫，現(xiàn)在卻像是完全看不懂三人復(fù)雜的面色。

    他笑盈盈地遞過一張便簽，持續(xù)釋放善意：互相留一下手機(jī)號碼吧。

    三人組對視。

    留個號碼，好像也沒什么。

    因為還不能像江舫那樣背記下自己的手機(jī)號碼，齊天允主動掏出手機(jī)，按照江舫提供的號碼撥打了過去。

    在他專注輸入號碼時，江舫自然地跨前一步。

    他做出俯身確認(rèn)電話號碼的動作。

    右手卻在齊天允深黑色的毛衣領(lǐng)子下晃了一下。

    他的動作太快，齊天允甚至沒意識到他做了什么。

    江舫在齊天允對他們過分近的距離感到不適前及時撤身，扶著胸口，無聲地對他們輕鞠一躬，示意告別后，才轉(zhuǎn)身出了403教室。

    在轉(zhuǎn)身之后，江舫臉上親和力十足的笑容漸漸淡了。

    他沒有撒謊。

    相對而言，南舟的品行和人格，真的要比自己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