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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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玉剛剛才來。 他并沒有像第一次險些被南舟抓包時的躲閃,而是立在書架之后,隔著兩層書林,堂而皇之地打量著南舟的臉。 半長卷發(fā)下耳朵的輪廓。 側(cè)面喉結(jié)鼓突的弧線。 被衛(wèi)衣覆蓋住、仍然形狀分明的肘骨尖兒。 下垂的手腕上微藍的靜脈。 被白襪包裹著的、細長得讓人想去握上一握的腳踝。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完美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 謝相玉最喜歡吃黃桃蛋糕。 在吃蛋糕時,他總喜歡把最喜歡的黃桃留在最后。 于是,他將目光投向了江舫。 今天晚上,或許自己可以先解決掉不重要的人。 南舟剛才關(guān)心江舫的表情,實在太動人了,動人得讓謝相玉有些迷戀。 他很期待南舟一覺醒來,看到江舫喉骨碎裂、死不瞑目的表情。 一定,非常,讓人愉悅。 這份愉悅,一直持續(xù)到日落月升,夜沉時分。 謝相玉在留學生宿舍樓的天臺邊欣賞了許久的月亮,惋惜離滿月還有十天左右,并精心構(gòu)思好了自己送走江舫時的送別詞。 江舫,你好。 盡管那個時候,江舫未必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但這種儀式感必須要有。 過去二十三年的生活,謝相玉都是在乏味的生活中無聊度日、虛磨時光。 所以他愛這個讓他煥發(fā)了活力的《萬有引力》。 他也有必須要完成的心愿。 所以,殺掉南舟,也是他的訴求之一。 謝相玉承認,他的確對南舟有著近乎狂熱的興趣。 然而南舟這樣的人,幾乎是注定能走到最后的,到時候再和他碰上,可沒有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了。 南舟必須死。 只是不能在今天。 懷著這樣隱秘又熱烈的期待,謝相玉來到了熄燈一小時后的留學生宿舍。 他知道,南舟和李銀航這兩天都住在這里。 門內(nèi)一片漆黑,人應(yīng)該早已睡下。 謝相玉左手握緊他的碎喉筆,從口袋里摸出那張專屬的卡片,愛憐地撫了撫表面白簽上寫著的江舫的名字。 確認過這是原裝卡片后,他將卡面抵在了刷卡器上,等待著那聲愉悅的滴聲,伴隨著準許通行的綠燈一起響起。 然而,迎接他的,是豁然亮起的紅燈,和在深夜走廊上略顯刺耳的開鎖失敗的連聲銳響。 不及謝相玉反應(yīng),眼前的門便閃電似的向內(nèi)開啟。 迎面而來的,居然是一潑面粉。 根據(jù)面粉鋪灑開的形狀,以及在空中受阻的面積,江舫準確一把扼住了謝相玉的喉嚨,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或逃跑動作前,將他狠狠拖入了宿舍內(nèi)。 面粉上留下了謝相玉的腳印。 而門以一個不大紳士的動靜關(guān)上了。 此時,身在四樓樓梯間、正帶著李銀航一路向上爬的南舟隱隱聽到從七樓傳來的悶響,猛然抬起頭來。 李銀航也覺得有些不妙:怎么回事? 南舟不是說,今天晚上不回留學生宿舍那邊,在熄燈前去他的宿舍待一會兒嗎。 怎么突然又改了主意? 我擔心他又是什么意思? 但南舟無心解答她的問題。 他無聲無息地加快了速度,三階一步,向上跑去。 謝相玉在劇烈的掙扎間,看到了除江舫之外、空無一人的留學生宿舍。 電光石火間,謝相玉已經(jīng)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江舫根本什么都知道。 他早早就換掉了鑰匙卡。 這手法簡直再簡單不過了。 只要將破壞自己原先房卡的部分元件,再謊稱自己的卡丟了,去一趟一樓的管理處,一個轉(zhuǎn)手,就完全可以神鬼不覺地用壞掉的舊卡直接替換掉備用卡。 江舫一直在防著他。 甚至有可能他也想過,要利用這股副本里力量的機制,除掉什么人。 江舫將謝相玉死死抵在了墻上。 在一片漆黑中,從江舫淡色的眼睛里,根本讀不出絲毫感情。 相較于他暴力的動作,他的嗓音還是一樣優(yōu)雅、低沉、平靜,大提琴似的悅耳。 你真讓我失望。 占了先手,就是這樣的玩法嗎。 謝相玉喘息著笑了起來,抖了抖頭上的白色粉跡。 你約束了他。謝相玉說,你浪費了他的才能。 江舫眼睛一瞇:什么意思? 謝相玉:字面意思。你白白浪費了南舟的能力。 謝相玉抓住了江舫的手腕:如果是我,我就會好好對他。好好發(fā)掘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畢竟,他是那么有趣的 江舫神情一寒。 如果說江舫之前只是想過讓謝相玉這個副本中的不穩(wěn)定因素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掉的話,那么現(xiàn)在,他打算付諸行動了。 然而,門外匆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江舫的計劃。 熟悉的足音讓江舫立即松開手去。 時刻伺機待動的謝相玉抓住機會,立即一個反手擒拿住了江舫。 只是他的新武器太短,只適合出其不意的近戰(zhàn)。 這樣的姿勢,實在是施展不開。 這個擒拿姿勢太過不標準。 按江舫的經(jīng)驗,他有九種方式反制并把此人按在地上暴打。 可在看到南舟站在門口的逆光剪影后,江舫放棄了一切抵抗動作。 他保持著被控制的姿勢,把側(cè)臉壓在冰涼堅硬的桌面上,悠閑開口:寶貝兒,救我。 第52章 沙、沙、沙(十七) 謝相玉的反應(yīng)竟然比南舟更快。 他即刻松開江舫手臂,向陽臺大步奔去,猛地撞碎玻璃,直直從七樓縱身躍下! 事實證明,他對危機的預(yù)判完全正確。 南舟轉(zhuǎn)瞬已經(jīng)追到了他的身后,匕首沉默凌厲地一揮,尖刃卻只來得及沾上一線血。 失重的下墜感和微涼的、夾雜著夜露的寒風撲面而來。 在距離地面只剩三四米時,謝相玉掌心一翻,一把修長黑傘憑空在他手中撐開,傘尖直對地面,釋放出高頻音波。 無聲的音波短時且劇烈地沖擊地面,抵消了大半沖擊力。 他的身體被聲波向上硬推出半米。 而伴隨著這次消耗,這件道具僅剩的一次使用次數(shù)也沒有了。 在謝相玉落地的瞬間,黑傘化為一段流光,消失無蹤。 他的身形借下落的勢頭一翻一滾,徹底消弭在夜色中。 南舟用匕首尖支在窗臺瓷磚縫隙間,注視了底下空茫的夜色許久。 他想,他們沒有推測錯。 現(xiàn)在的謝相玉也可以像聽到六次沙沙聲響的孫國境一樣,隱匿自己的身形了。 但大概是因為僅僅聽過六次,所以他的存在還不會完全被遺忘和抹消。 這也進一步驗證了他們的推算是對的。 那股力量,確實是根據(jù)他們扮演的角色進入403教室的先后次序來決定死亡順序的。 所以,齊天允昨天提出的、在特定時間內(nèi)重新進入403、重新打亂那股力量排序規(guī)則的解決方式,本來該是有效的。 為什么會無效? 是哪里出了問題? 而成功從他們的視野中脫離后,謝相玉并沒有馬上離開。 他單膝蹲在黑暗中,仰頭望著南舟。 從南舟丟失了具體對象、來回游移的目光中,他判斷,自己安全了。 謝相玉正準備起身,就低低嘶了一聲。 他探手往自己的腘窩一摸。 一手溫熱。 刀刃只差分毫就能割斷他的肌腱。 謝相玉把沾滿溫熱的手掌壓在膝蓋上,嘴角的笑意無論如何也壓不住了。 他往后一坐,自言自語道:親愛的,這也太狠了。 不就是殺過你一次嗎。 何必這樣斤斤計較? 之前,他想過,要是南舟認出自己來,那可不妙。 所以他處處躲著南舟,也想除掉他,為自己游戲的最終勝利減少后顧之憂。 可他現(xiàn)在想要改主意了。 如果南舟能夠成為他的隊友,那可真的是,真的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了。 謝相玉覺得自己并非異想天開。 自己的優(yōu)勢委實太突出了。 因為他是唯一知曉南舟秘密的人。 難道江舫會知道南舟是什么嗎? 難道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會知道嗎? 他一定很孤獨吧,沒有同類,沒有理解他的人,沒有欣賞他才華的人。 江舫、李銀航這種普通人,只會抑制他的能力,讓他笨拙且蹩腳地進行無聊的角色扮演和過家家。 何必要逼著自己扮演普通人? 你本來就不該是普通的人啊。 興奮感讓謝相玉渾身燥熱,簡直無法控制自己嘴角上揚的弧度。 他深深望著南舟,直到南舟回到宿舍,仍久久地注視著,凝望著。 他不舍得將目光挪開分毫,像是巨龍望著他偶得的珍寶。 南舟折回宿舍內(nèi)時,江舫上半身還倚在桌子上,輕輕活動著肩膀。 這個姿勢讓他的腰線顯得格外分明柔韌。 南舟走近了些,面上神情淡淡:他傷到你了嗎? 唔。 江舫搖頭,同時注意到了南舟手上匕首尖的殘血:匕首還挺快的。 南舟把刀刃一反,對準自己手腕側(cè)面,遠離了江舫。 他另一只手攬住江舫的腰,半抱著扶他坐下。 江舫將一只胳膊自然搭在南舟脖子上:謝謝。 很快,管理處老師接到隔壁寢室的投訴,上來查看情況。 江舫說是自己新買了棒球,明天想和中國朋友出去打幾棒。 因為朋友沒接觸過棒球,他們就想先在宿舍里小小練習一下,沒想到失手砸碎了玻璃。 理由還算充分。 津景對留學生的管理一向?qū)捤?,況且江舫認錯態(tài)度良好,并主動承諾會掏錢補好玻璃。 宿管老師確認了沒有人受傷后,叮囑江舫要注意安全,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這場本來致命的風波就這樣平息了大半。 江舫這才有時間向二人講述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當然,他選擇性跳過了那段自己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的時間。 李銀航聽得后背直冒冷汗。 她以為PVE游戲模式下,人心至少會單純一點。 但她居然忘記了,在排名競爭的關(guān)系下,任何人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 她第一次開始慶幸自己即將聽到第六次沙沙聲。 到那時,自己的存在感被削弱,謝相玉可能也不會注意到自己了吧 雖然被那股力量纏上同樣頭痛且兇險,但被瘋子纏上,更沒有道理可講。 南舟倒不關(guān)心謝相玉如何。 他對江舫說:你臉色不好。 李銀航聞言,才特地留心看了一眼江舫的臉。 她什么都沒看出來。 江舫的皮膚是冰天雪地的高緯度地區(qū)里養(yǎng)出來的象牙白,只一張唇血色充盈。 李銀航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來他哪里臉色不好。 江舫:沒事。 南舟:為什么不跟我說你的計劃? 江舫:我怕被偷聽。那個時候,謝相玉大概就已經(jīng)在我們身邊了。 南舟:你可以偷偷寫在我的手心里,也可以給我發(fā)短信。 南舟:但你什么都沒有做。 江舫沉默了片刻:你在生氣嗎? 南舟:是的。 南舟:我隱瞞聽到過沙沙聲音的時候,我也向你認過錯。 南舟:我要一個道歉。 江舫把架在椅背上的左臂收回,微微彎腰,鄭重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南舟抿了抿嘴。 江舫久久沒有等到南舟的回應(yīng),抬起頭來:是態(tài)度不夠誠懇嗎? 南舟:你的手,怎么了? 李銀航:大佬是X光機是嗎? 江舫看向自己剛剛架起的左臂,恍然地啊了一聲。 他笑問:是我剛才收回來的時候動作不夠自然嗎。 南舟沒有再和他說話。 他抓住江舫的手,將他寬大的黑色毛衣袖子向肘尖捋去。 他藏在袖子內(nèi)的小臂上裹著的厚厚繃帶,以及繃帶表面透出的一點殷紅,讓南舟眼里的一雙寒星微閃了閃。 李銀航一陣吃驚:這是 繃帶扎得不是很緊。 再加上剛才的激烈動作,繃帶松脫了些許。 從間隙里,南舟瞥見了里面的部分內(nèi)容。 那是南字的半邊。 用南舟給他的瑞士軍刀劃上去的。 不是輕微疤痕的程度。 是皮rou被深深割破、深入肌理的程度。 南舟:你和我分開,是為了做這個? 江舫不甚在意,隨意地一頷首:嗯,一部分原因吧。 不知道為什么,南舟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 他輕聲說:沒必要刻上去。寫上去就好。 江舫輕松地聳一聳肩:寫上去怎么夠?如果那股力量夠強,讓我看不到我自己留下的和你相關(guān)的信息,怎么辦? 還是這樣好。他舉起左臂,哪怕看不見,也會疼。疼的話,摸上去,就知道有你在了。 無聲良久。 南舟問:為什么? 江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