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3)
因此,元明清無比希望,下一個從副本中回來的人是陳夙峰。 至少,這是一個有著個人的欲望和想法、不會被立方舟所謂的友誼和感情所左右的人。 因為無人說話,車站內的氣氛陷入了微妙的窒閉。 我去弄點吃的吧。李銀航試圖打破僵硬的氣氛,肚子填飽,人的心情會好。 南舟乖乖掏出一個蘋果,咔嚓一聲咬了下去。 眼看他用實際行動表明我不需要后,李銀航便站起身來,往列車方向走去。 南極星自然跟上。 當李銀航走出兩步開外后,南舟突然對她說:借我三張紙吧。 李銀航將筆插在封皮上,把整個本子都遞給了他。 南舟卻說:不要。我只要三張紙。 李銀航依言照做,攤開筆記本,齊齊貼邊撕下三張紙來,交給南舟。 在二人的手握住撕下來的紙張兩端的同時,南舟對她提出了一個有點奇怪的要求:從1號車廂上去。 元明清沒忍住,又挑了一次眉。 李銀航愣了愣,旋即果斷點頭:嗯,好。 跟著李銀航進入車廂的南極星,在探頭確認開啟的駕駛室內無人后,好奇提問:為什么非要是1號車廂? 李銀航爽朗道:誰知道呢。上來看看再說。 言罷,她用審視的目光將1號車廂打量了個遍。 因為沒有開窗通風,車內的空氣窒悶得很,從桌子、椅墊上的陳垢而言,也談不上什么干凈清潔,只能算是無一雜物。 她把1號車廂翻了個遍,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找到。 南極星不愿讓李銀航落單,站在1號與2號車廂的連接處,向遠方眺望,輕輕抽動著鼻子。 李銀航想倚仗他出色的嗅覺:怎么樣,聞到什么了嗎? 南極星搖頭:沒有。 他問李銀航:這輛車,真的有問題嗎? 李銀航: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先試一試。 說著,李銀航從倉庫內拿出了一碗未開封的方便粉絲。 這是她在進入副本前在商店里用積分購買的方便食物。 這些廉價的食水她囤了許多,就是怕碰到一個長期的野外生存副本,他們會挨餓挨渴。 她撕開包裝,把調料一一放好,拉開1號車廂任一處的桌板,把紙碗隨手擱放在了上面。 她又拿出了兩瓶水。 水自然是冷的,無法泡開粉絲。 李銀航四下里環(huán)視一圈,走到了鐵皮熱水器前,將手指往上一附,試了一下溫度后,便把兩瓶剛剛從倉庫里取出的礦泉水貼著鐵皮擺放,用熱水器的溫度給水加溫。 南極星有點困惑:這里,不是有熱水? 這里的東西我可不敢用。李銀航說,帶瓶子加熱是埋汰了一點,不過至少安全,顧不了這么多了。 再說,她的主旨也不是吃。 她想在車廂里留下盡可能多的痕跡,來確證如果自己離開這個車廂再回來,車內的環(huán)境會不會發(fā)生什么變化。 南舟那微妙的態(tài)度,讓人不得不擔心這一點。 她把紙碗和礦泉水留在了1號車廂,小心翼翼地向前探險。 當她推開6號車廂虛掩的門,向內張望一番后,肩部緊張的肌rou不免一松。 什么都沒有嘛。 在她微微松了一口氣時,她身后傳來一聲含笑的詢問:怎么樣? 李銀航嚇了一跳,倏然回頭。 元明清抱著胳膊,和她相隔了一整個車廂,靠在4、5號車廂的門邊,言笑晏晏地歪頭打量她。 南極星早就察覺了元明清的動向,但因為他只是不遠不近地跟著,而李銀航又專心探索,他怕嚇著她,就一直戒備地關注著他,沒有出聲。 李銀航拍拍胸口,迅速平息下來了那股恐慌。 元明清舉起雙手,好證明自己沒有惡意:我想,說不定不同的人上來,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他看向李銀航的目光帶著一點點幽深的意味,試圖從她一瞬的微表情中看出她是否有撒謊:怎么樣?李小姐和我看到的世界是一樣的嗎? 不過他顯然是多慮了。 李銀航本來就不怎么會撒謊。 更何況,她看到的車廂本就是一派祥和的。 李銀航跟元明清并不怎么熟,只對他笑了笑,折回了1號車廂,確認桌子上的粉絲沒有變化,水也還靠著熱水器加溫,瓶身都有些燒得軟了,便徑直下了車。 元明清緊跟著李銀航下了列車。 他還是擔心南舟和李銀航同氣連枝,瞞著他交流情報。 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不肯冒一點點被隱瞞的風險。 誰想,在聽到李銀航說車廂內一切正常后,南舟只是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便不再有下文了。 元明清本盼著李銀航追根究底,誰想她半點好奇心也沒有,老老實實地閉了嘴,讓他也無從問起了。 他們開始了漫長的、為期4小時的等待。 等待的感覺最是熬人,尤其是在濃霧漫漫間,仿佛時間的流動也被阻塞。 最糟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霧氣愈發(fā)濃了。 過于粘稠的霧氣涌入肺部,刺激得肺部一下下抽縮,有種透明潮濕的菌絲在胸口盤結、生長的錯覺。 李銀航受不了這樣的環(huán)境,早早去了列車里。 列車雖然窗戶密閉、空氣不流通,但至少不會有這種呼吸不暢、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浸在水里的感覺。 元明清的身體也是人類構造,他在南舟身邊堅持了一會兒,嘗試和南舟交換情報,卻被南舟的一句我還在想和長期的沉默、以及外面惡劣的空氣逼回了車廂。 元明清和李銀航坐在了3號車廂。 李銀航閑來無事,倒了瓜子在小桌子上,和南極星分而食之。 瓜子是南極星最愛的食物之一。 看著南極星用他那張漂亮又嚴肅的臉一下下認真地磕瓜子,李銀航緊張的心情著實放松了不少。 相比之下,元明清卻依然緊繃,不肯松弛片刻。 他貼著半開的3號車廂門,斜斜打量著坐在窗外、只剩下半個虛影的南舟。 即使目力超群,他也無法判斷此時的南舟在干什么了。 他輕聲問身后的李銀航:你說,他在想什么? 李銀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舫哥他們回來。 說著,她一轉臉,卻看到了一堆干凈的瓜子rou,小麻雀舌頭似的攢在一起,擺放在了自己面前。 南極星磕瓜子,的確是又快又好。 她愣了一下,笑微微地摸了一下南極星的額頭,把他摸得不好意思了,迅速低下頭,繼續(xù)冷著一張臉嗑瓜子。 元明清:算他多余。 南舟身處濃霧之間,把李銀航給他的紙張墊在膝蓋上,快速描畫。 他看不清紙張上的內容,他幾乎是憑感覺在紙上勾勒著自己心中的圖景。 期間,那一張臉仿佛是木頭雕刻的乘務員又來問過了他一次,是不是要登車。 這就意味著,3個小時過去了。 南舟問他,一會兒誰來開車。 他的答案也很簡單:是我。 接下來,他果然提高了來提醒登車的頻率,每半個小時來一趟。 距離發(fā)車,還剩下2個半小時。 更準確一點,是2個小時零15分鐘。 在這期間,南舟一直在紙上不間斷地描摹著什么。 忽然間,他筆鋒一頓。 從霧氣深處,傳來了輕輕的、人類的喘息聲。 哈哈 南舟發(fā)力攥住了筆身。 是陳夙峰的聲音。 不是舫哥。 第298章 螞蟻(二十一) 車內的二人也聽到了外間的動靜。 李銀航從車廂探頭:小陳? 陳夙峰余悸未定,努力穩(wěn)住聲線:我回來了。 他一張口,就吸入了一口足量潮濕的水汽,喉頭一縮,劇烈嗆咳起來。 咳咳咳?。?/br> 李銀航拿出兩張軟手帕,一張掩住自己的口鼻,低頭鉆出車廂,循著低沉的咳嗽聲,把另一張交到了陳夙峰手里。 她確定,外面的環(huán)境已經不適合人待了。 因為幾個呼吸間,她就明顯感到捂住口鼻的手帕變得濕軟。 她一手拖住陳夙峰,一邊擰身對著霧氣喊:南老師,上車來吧!這霧 霧氣中傳來南舟的聲音:我不上去。 李銀航:??? 她也沒有多想,扶著陳夙峰的手,摸索著車廂外壁,找到就近的車門,把他引了上去。 這是第四節(jié) 車廂。 陳夙峰的身心顯然還沒有和副本完全脫離,望著周遭環(huán)境的目光一時迷茫不堪,腳下也不很穩(wěn)當。 走到一處窗戶前時,因為列車地面的膠皮翹起了一角,他被絆了一跤,順手扯住了列車的藍色窗簾,試圖保持平衡,結果一下將套在鐵軸上的塑料環(huán)扯脫了兩三枚。 窗簾欲掉不掉地垂掛了下來。 李銀航拉了他一把:小心點啊。 陳夙峰感激地對她點點頭。 終于,他們成功抵達了第三節(jié) 車廂。 他被扶著坐下,良久地望著窗外的濃霧,神情怔忡,警惕的樣子,似乎是擔心那迷霧之后藏著什么怪物。 李銀航起初沒明白,為什么陳夙峰脫離副本后的反應會這樣奇怪。 直到旁邊的元明清對她做了個打開面板的手勢。 李銀航受到啟發(fā),查看了一下隊友陳夙峰的實時san值。 她對數(shù)字比較敏感,因此記得所有隊友的基本面板數(shù)據(jù)。 在她的記憶里,陳夙峰的san值一直是5,普通級別的水準。 而現(xiàn)在,他的san值為1。 李銀航返回了1號車廂,發(fā)現(xiàn)靠著鐵皮水箱的礦泉水,水溫基本到7、80度了,就把兩瓶水都擰開,一瓶倒入盛著粉絲的紙碗,一瓶倒在從倉庫里取出的杯子里。 熱騰騰的溫度從杯身上滲透傳遞而來,帶著一點讓人安心的力量。 因為熱水還不夠熱,泡發(fā)粉絲需要一定時間,李銀航就沒有第一時間端過去。 她把兩個空瓶子立在1號車廂的桌面上,返回3號車廂,先把水杯遞給了陳夙峰。 喝點熱水,至少能撫慰一些緊張感。 直到五分鐘過去,他的san值跳轉為2后,陳夙峰才徐徐吐出一口氣。 這一口氣吐得異常綿長,好像已經在他胸中淤塞了很久。 在他舒出這口氣后,南舟的聲音適時在外響起:你的副本規(guī)定完成時間是多久? 陳夙峰熱熱地喝了一口水:我?我16個小時。 聽到這個答案,李銀航難掩訝異,和元明清對視一眼。 她還以為除了南舟之外,所有人完成副本的時間都是24個小時呢。 她還偷偷琢磨了一下,12小時和24小時這兩個時間點有什么玄虛,現(xiàn)在看來,八成是想多了。 李銀航瞧了一眼自己在筆記本上畫的簡易時間軸,計算了一下時間:那你是在副本時限快到之前脫出的? 陳夙峰苦笑一聲:僥幸了。 南舟在外問道:你的游戲是什么? 陳夙峰站起身,往外望了一眼:外面霧那么大,你進來說吧。 南舟沒有回答。 陳夙峰:? 他回望了李銀航和元明清。 元明清對他聳了聳肩。 他們兩個也不知道南舟這莫名的堅持到底源自何方。 為了南舟能聽得更清楚,陳夙峰坐在了列車門口。 我去的是一個克蘇魯世界觀的AVG游戲,設定里,我是一支研究員隊伍的隊長,要進入一個古老的墓xue調查神秘現(xiàn)象,大概的任務描述就是人類在神明面前都是螞蟻,但螞蟻也有一顆想要瞻仰神明的心諸如此類的。 李銀航了然了。 怪不得他的san值跌成這個樣子。 陳夙峰的游戲相對來說比較特殊,是文字冒險類游戲。 一旦到了劇情的關鍵節(jié)點,游戲內會進入時停狀態(tài),陳夙峰面前會跳出幾道選擇題。 選擇的不同,會導致他走上不同的命運分支線。 而且不同于一般的文字冒險類游戲,陳夙峰沒有存檔點。 這也就意味著,選錯一項,滿盤皆輸。 作為隊長,他甚至要在機關重重的墓道里,選擇是往東走還是往西走。 每到一個岔路口,眼前就跳出三道乃至五道浮空的選項,所有的人都一道停步,機器人一樣在后面齊齊盯著他,等待他的選擇,不選擇就無法前進、無法挪動,這種無形的壓力感,再加上窒悶的地下空氣,足夠把人逼瘋。 李銀航聽過他的描述,愣了許久,由衷道:那真的很難。 陳夙峰抓抓后腦勺:這其實還好。我的任務是在16小時內存活,只要能活著就行,探索失敗之類的事情倒無所謂。我的出生點就在墓道里,我只能根據(jù)這一路繪制好的地圖倒著走,想把隊伍帶出去,遠離危險再說。 可是后來,出去的路被人毀掉了,我想要離開的目的也被發(fā)現(xiàn)了。 我的隊員們突然開始追殺我陳夙峰無奈地搖頭,我算是被他們騙來的。他們中間只有兩三個人還忠于我這個隊長,其他的,全都成了神的奴仆和狂信徒。 他們本來是忠誠的科學信徒,可當他們的信仰深入到一定程度后,他們的思路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設定里是這樣的,只要他對科學的信仰純粹到一定程度,突破了某個臨界值,精神就會在邪神的影響下,被那種不可名狀之物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