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10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靠種田成為王爺金主、延遲心動、臨安美食錄、溫柔殺、魂穿成爸爸的性愛人偶、穿書后我教反派好好做人、野蠻生長、嚴禁造謠、他香蝕骨、從替身到白月光
兩人都沒有說話,卻是默契的朝著那陳家行去。
說起這陳霖,如今比起徐青冥,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陳霖科舉出仕,因為算是大族出身,一開始便得了御前行走的差事。
徐青冥以書畫見長,陳霖卻是寫得一手錦繡文章,這錦繡二字不是虛的,而是因為他一開始寫文章,的確是十分的花哨,乍一看去,十分的華麗,但實際上卻是空話連篇。
這乃是剛剛?cè)牍賵龅氖兰易拥艿耐ú?,大多?shù)人做了官之后,也就不琢磨這個了??墒顷惲夭煌?,他下了狠心外放了好些年,再回京城已經(jīng)是脫胎換骨,真真的做到了引經(jīng)據(jù)典,言之有物。
十多年過去,徐青冥在街頭給人寫家書,但陳霖已經(jīng)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此番春闈,他便是所有考官當中,最為年輕的一位。
“早朝的時候,時常見的。陳霖為人十分的穩(wěn)重,脾氣也十分的好,皇兄性子暴躁,時常的罵人。陳霖時常規(guī)勸于他,你若是見了,就知曉什么叫做君子風(fēng)范了。”
周羨說著,引著池時便進了陳家門,門上早已經(jīng)通報,徑直的將他們二人引到了陳霖所居的院子里。
池時瞧了一眼,亦是驚嘆,周羨此番并沒有吹牛,那陳霖穿著一身灰青色的袍子,留著八字胡子,坐在那里,身上的書卷氣簡直要溢出來,可沒有人會以為他不過是一個中年書生。
因為他的身上,不光有書卷氣,還有官威。
池時在周羨的下手落了座,一個穿著樸素的夫人,微笑著替二人上了茶,然后招呼道,“威兒,走了,隨阿娘下去做功課去?!?/br>
在陳霖的身邊,站在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童,他好奇的睜著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周羨同池時,遂又乖巧的點了點頭,“是,阿娘,那威兒一會兒再來向阿爹請教功課。”
陳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道,“去罷,莫要貪玩?!?/br>
等那夫人同孩子走了,他方才對著周羨行了禮,“孩子頑劣,叫殿下見笑了。不知殿下今日登門,所為何事?這位想必就是最近京城里名聲大噪的池仵作吧?”
“遙想當年,我去京兆府探望青冥,還時常見到你阿爹!我們還一起喝過酒呢,后來他回去老家了,方才斷了往來?!?/br>
第二二三章 新娘秘密
陳霖說完,自己也怔了一下,他猶疑著問道,“殿下同小池仵作過來,莫不是因為當年徐青冥同我夫人楊安芷的案子來的?”
周羨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陳大人當年可有發(fā)現(xiàn)令夫人有甚奇怪之處?”
周羨這話一出口,便有些懊惱起來。從在池家見了那陸錦開始,他的腦子簡直就被帶飛了,連問話都不過腦子了。楊安芷死了,陳霖是苦主,他這么問,未免顯得太過拉偏架,過于刻薄了。
陳霖笑了笑,像是看穿了周羨的心思一般,“殿下不必為難,有什么直接問便是。說起來慚愧,當年我同楊氏成親不過短短數(shù)日,尚未來得及了解她,便出了那樣的事情。”
“當年我年紀輕,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楊氏去后,我家中長輩覺得太過丟臉,楊家雖然勢力不在京城,但在南地亦是大家族,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放過徐青冥的?!?/br>
“我身為楊氏的夫君,當年能為徐青冥做的事情,已經(jīng)都做完了?!?/br>
“不過”,陳霖皺了皺眉頭,端起桌面上的茶盞,喝了一口,“不過有些事情,我也是后來方才知曉的。”
“當年我們出門去賞燈的時候,便說好了,若是被擠散了,便到朱雀大街的醉景樓相見,我在那里訂了一個雅室,在第三層,站在樓上,便能夠看到宮中放的煙火。”
“我是頭一個到的,等了許久,楊氏方才來。她平日里十分重禮教,衣衫頭發(fā)從來不亂??赡侨者M來的時候,頭發(fā)亂了,簪了也掉了好些,衣衫也皺巴巴的?!?/br>
“我問她發(fā)生了何事,她也不說,只是趴在那里哭,一個勁兒的發(fā)抖。后來徐青冥來了,楊氏站起身來,打了他一個耳刮子,罵他登徒子,輕薄人,便一個轉(zhuǎn)身從憑欄處跳下去了?!?/br>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等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了。楊氏去后,徐青冥落了大獄……我心中不得過,徐青冥是我一起同窗苦讀的至交,楊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br>
“因為這件事,青冥這一輩子都毀了,楊氏也沒了性命。”
陳霖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茶,“有些事情,是我外放回來之后,偶然知曉的。我的妻子楊芷安嫁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大秘密。”
“我不知道這事情同當年的事,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我知曉之后,已經(jīng)上報給了官家。是以這番說給殿下同小池仵作聽,亦是無妨?!?/br>
池時聞言,同周羨對視了一眼,眼睛頓時亮了幾分,他們沒有猜錯,楊安芷的確是一個有秘密的人。
“楊氏嫁過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她還帶著一個孩子?!?/br>
陳霖的話音一落,便收獲了兩枚同情的視線。
他無奈的笑了笑,“你們想到哪里去了?我說的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從南地嫁過來,在馬車里藏了一個孩子。她有一個閨中密友,名叫蘇雨潤,兩人雖然毫無血緣關(guān)系,卻情同姐妹?!?/br>
“蘇雨潤!”周羨驚呼出聲!
陳霖并不驚訝,“殿下知曉了吧?那蘇雨潤便是叛將李……李將軍的妻子。先皇后去世之后沒多久,李將軍便犯了誅滅九族的大罪,李將軍被斬首示眾?!?/br>
“當年舊事,殿下興許知曉,但是小池仵作肯定不知曉。蘇雨潤同李將軍成親之時,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知曉。那是有一回,李將軍出南地平亂,救下了被山賊抓走的蘇姑娘?!?/br>
“這些事情,都是后來,我聽楊安芷的乳母說的。那一次徐青冥來尋我,我便想著提著香燭,去祭拜一下楊氏。不料撞見楊氏的乳母,領(lǐng)著一個小姑娘,在那里祭拜?!?/br>
“那小姑娘喚楊氏母親”,陳霖說著,老臉一紅,“說來慚愧,當時我也以為楊氏欺騙于我,在成親之前,便生了孩子??墒且粏栔?,才知曉那個小姑娘,是蘇雨潤同李將軍的女兒?!?/br>
周羨從震驚從回過神來,對著陳霖點了點頭,“您接著說。”
陳霖點了點頭,又接著說起了舊事,“李將軍救下蘇姑娘,因為蘇姑娘被三賊抓去了三日三夜,……蘇家大族,定是容不得她。李將軍俠義,在當?shù)鼐腿⒘颂K姑娘。”
“李將軍當時有軍務(wù)在身,無法帶上蘇姑娘。兩人分別之時,便約定好了,等李將軍進京稟告了父母,再叫人來迎她,在京城里重新大婚一次,不能失了蘇姑娘的體面?!?/br>
“可不想,這一分別,便是永別。李將軍一家獲罪,本來蘇姑娘安然無恙??善心切∪?,告發(fā)了此事,朝廷去抓蘇姑娘。蘇姑娘當時已經(jīng)懷有八個月的身孕?!?/br>
“為了護住肚子里的孩子,給李家留下一條血脈,她服了催產(chǎn)藥,生下了孩子,并將那孩子托付給了好友楊安芷,在官兵來的前一刻,懸梁自盡了?!?/br>
“當時正好楊安芷出嫁上京,她便將那個孩子藏在新娘的馬車里,一起帶來了京城?!?/br>
陳霖說著,用手捂住了胸口,他抬眼看向了池時,“直到我知曉這件事之后,方才感覺自己,認識了那個曾經(jīng)嫁給我的楊安芷。她那會兒,不過剛剛十六歲。”
“朋友二字說來輕松,誰喝多了不摟著肩膀稱兄道弟,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纱箅y臨頭之時,那些嘴里說是兄弟人的,轉(zhuǎn)身便走得一干二凈,看著你在泥沼里掙扎,都不會伸出援手來。”
“楊氏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輩,但當真擔(dān)得起一個義字……”
池時聞言,眉頭鎖得緊緊的,“楊安芷這么重義氣,蘇雨潤拿命相托付,那孩子還小,她不應(yīng)該會自盡才對。而且,蘇雨潤落入山賊坑三日,都從未想過輕生?!?/br>
“楊安芷上元夜被人輕薄,全是她一人所言,旁人壓根兒就沒有瞧見。她若是不吱聲,不會有人知曉。我本以為她是沒有經(jīng)過事的小姑娘,自然繃不住?!?/br>
“可是她膽大包天,連逆賊的孩子都敢藏匿撫養(yǎng)長大,又怎么可能被人調(diào)戲一二,便跳樓尋了短見?”
陳霖的眉頭舒展了幾分,“我自覺其中可能有內(nèi)情。卻不敢告訴徐青冥,生怕他生出了希望,隨即又陷入絕望。事情已經(jīng)過去十多年了,蘇雨潤的孩子,都同殿下還有小池仵作差不多大了?!?/br>
“楊安芷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誰都不知道當初到底是發(fā)生了何事。那孩子的身份不能說出來,這件事自然也沒有辦法公之于眾。徐青冥……”
第二二四章 一張畫
“所以,你認為是有人拿了這孩子的事情,威脅了楊安芷。楊安芷為了保住好友的血脈,沒有辦法只能夠按照指使,去污蔑徐青冥?”
陳霖看向了說話的池時,從進門開始,他便一直在觀察他了。楚王他經(jīng)常見,可是最近名噪京城的池時,他卻是頭一回見。
他還記得池時的父親池祝,以前是很喜歡笑的,那是一個同他性情截然不同的人。陳霖乃是這一輩的嫡長子,日后那便是一家之長,要執(zhí)掌宗祠,從小到大,他聽得最多的話,便是要穩(wěn)重,遇事且不可慌亂露怯,一舉一動都要有章程。
可是他頭一回瞧見池祝的時候,那人躺在驗尸的臺子上,旁邊放著的,便是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
他當時嚇了一大跳,“你做什么?”
陳霖記得很清楚,池祝打了個飽嗝,懶散地用一只手撐起了頭,“吃飽了歇個晌,坐著難受,這里躺著舒服,你要來躺么?還能擠得下一個人。”
而眼前的池時,不像是池祝的孩子,倒像是他們陳家老祖宗棍棒底下教出來的完美宗子一般,他的表情幾乎沒有變過,完全琢磨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到這里,陳霖松了一口氣,他向來對于那種跳脫的人,很是苦手,是以當年雖然很欣賞池祝,卻也并沒有過密的往來。
原本以為池時就是第二個池祝,見他這么冷冰冰的,反倒是覺得輕松起來。
“我不知道。楊氏已經(jīng)去了,當時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辦法再還原當年的真相。但是,在我看來,是這樣子的。李將軍當年因為謀逆被斬首,那個孩子便是逆賊之女?!?/br>
“楊氏拿命護著她,我沒有辦法,拿這個去換徐青冥的清白”,陳霖說著,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但是他依舊十分的冷靜,“因為就算把這孩子的事情說出來,也缺失了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我們不知道是誰拿這個孩子威脅了楊氏,更加不知道他為何要這么做。甚至連存在這么一個人,都可能只是我希望徐青冥是清白的,希望楊氏沒有被羞辱過,所想出來的?!?/br>
“因為那個孩子雖然身份特殊,但并不一定就是導(dǎo)致楊氏喪命的原因?!?/br>
池時點了點頭,深表認同。
陳霖又嘆了口氣,“我知曉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那孩子隨了楊氏姓,名叫楊念,已經(jīng)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我怕打草驚蛇,反倒暴露了她的身份,并沒有特意的去見過她?!?/br>
“陛下仁德,說就放任之,還叮囑我替楊念尋一戶好人家,安穩(wěn)的渡過下半輩子?!?/br>
周羨同池時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來,“多謝陳大人,徐青冥若是冤枉的,楚王府也不能任由他繼續(xù)街頭度日。”
陳霖拱了拱手,再沒有說旁的。
周羨拍了拍池時的肩膀,同她一道兒出了陳府。
“你怎么看?”剛一走到街上,周羨便張嘴問道。
池時若有所思地的回過頭去,看了看那陳府的門匾,隨即朝前走去,“陳霖說得沒有錯,雖然已經(jīng)死無對證,但是我認為,的確是有人威脅了楊安芷。只是有一點,我想不大明白?!?/br>
“什么?”周羨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你是說楊安芷死了之后,為何這么多年,事情都沒有被戳穿?”
池時點了點頭,“不是我小瞧了徐青冥,他無權(quán)無勢,當時不過是臨安府的一個寫字畫畫的,雖然大小是個官兒,但是在這京城里,那就跟芝麻沒有什么區(qū)別?!?/br>
“可是楊家也好,陳家也罷,都是豪門大族,那位……更是身份了不得!拿楊安芷的命,還有那個秘密來交換徐青冥蹲一年大獄,你不覺得,給的秤砣太大重,用來稱一片羽毛,太過浪費了么?”
當年先帝怒斬李將軍,他們一家子人,都成了逆賊。
那人握著楊安芷的把柄,明顯有更長遠的利益可圖,可他選擇了整垮徐青冥。
“所以說,徐青冥雖然是個小人物。但是他當時一定成為了某個事件中的關(guān)鍵人物,這么一想,又重新轉(zhuǎn)回了你開始說的兩個思路上去。”
“咱們現(xiàn)在要去查的,就是徐青冥當年手頭正在查什么案子!”周羨說著,贊嘆的看向了池時。
池時之前從茶樓出來時的推斷,一一應(yīng)驗了。
池時聽著,眼眸一動,從袖袋里掏出一枚銅錢,朝著街角彈了出去,只聽得一聲悶哼,一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抱著腿哼哼了起來。
見池時同周羨走了過來,那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
“徐青冥,你跟蹤我們?”周羨不悅的說道。
徐青冥揉了揉被銅錢擊中的腳,透過二人之間的縫隙,看向了陳府的門匾,“我……我太冤了……看到了一絲希望,難免心急了一些。”
池時沒有理會他,蹲下身子,猛地一拔,從徐青冥的腿上,拔下來她扔的銅錢,又在他的袍子上擦干凈了血跡,方才放回了自己的袖袋里。
徐青冥觸不及防,一陣劇痛襲來,哀嚎出聲!
“一文錢也是錢”,池時認真的說道。
“你在京兆府查的最后一個案子是什么?”
徐青冥疼得直抽氣,聽到池時的問話,想了想,“是街市里兩個殺豬的人,打了起來,其中一個屠夫,把另外一個人砍死了。好多人都瞧見了,沒有什么特別的?!?/br>
“也不能說是我查的案子,這種案子,本來是不用我去畫現(xiàn)場的,因為兇手就在那里呢。但是我為了練習(xí)畫技,無事的時候,都會去街市里畫畫?!?/br>
“街市里亂糟糟的,又有很多人走來走去的,十分的嘈雜。兇案現(xiàn)場也是這樣,一般都是亂糟糟的,周圍還有很多好事者,你一言我一語的?!?/br>
“我正好趕上了,就畫了一張,拿回去放進卷宗里了。當時正是正月十四。我記得特別清楚,我整理好卷宗便回家,路上正好撞見了陳霖的小廝,他約我明日去他家過上元節(jié)?!?/br>
池時皺了皺眉頭,這同她設(shè)想的,有些不同,“你那張畫里,都畫了些什么?你還記得嗎?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說起這陳霖,如今比起徐青冥,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陳霖科舉出仕,因為算是大族出身,一開始便得了御前行走的差事。
徐青冥以書畫見長,陳霖卻是寫得一手錦繡文章,這錦繡二字不是虛的,而是因為他一開始寫文章,的確是十分的花哨,乍一看去,十分的華麗,但實際上卻是空話連篇。
這乃是剛剛?cè)牍賵龅氖兰易拥艿耐ú?,大多?shù)人做了官之后,也就不琢磨這個了??墒顷惲夭煌?,他下了狠心外放了好些年,再回京城已經(jīng)是脫胎換骨,真真的做到了引經(jīng)據(jù)典,言之有物。
十多年過去,徐青冥在街頭給人寫家書,但陳霖已經(jīng)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此番春闈,他便是所有考官當中,最為年輕的一位。
“早朝的時候,時常見的。陳霖為人十分的穩(wěn)重,脾氣也十分的好,皇兄性子暴躁,時常的罵人。陳霖時常規(guī)勸于他,你若是見了,就知曉什么叫做君子風(fēng)范了。”
周羨說著,引著池時便進了陳家門,門上早已經(jīng)通報,徑直的將他們二人引到了陳霖所居的院子里。
池時瞧了一眼,亦是驚嘆,周羨此番并沒有吹牛,那陳霖穿著一身灰青色的袍子,留著八字胡子,坐在那里,身上的書卷氣簡直要溢出來,可沒有人會以為他不過是一個中年書生。
因為他的身上,不光有書卷氣,還有官威。
池時在周羨的下手落了座,一個穿著樸素的夫人,微笑著替二人上了茶,然后招呼道,“威兒,走了,隨阿娘下去做功課去?!?/br>
在陳霖的身邊,站在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童,他好奇的睜著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周羨同池時,遂又乖巧的點了點頭,“是,阿娘,那威兒一會兒再來向阿爹請教功課。”
陳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道,“去罷,莫要貪玩?!?/br>
等那夫人同孩子走了,他方才對著周羨行了禮,“孩子頑劣,叫殿下見笑了。不知殿下今日登門,所為何事?這位想必就是最近京城里名聲大噪的池仵作吧?”
“遙想當年,我去京兆府探望青冥,還時常見到你阿爹!我們還一起喝過酒呢,后來他回去老家了,方才斷了往來?!?/br>
第二二三章 新娘秘密
陳霖說完,自己也怔了一下,他猶疑著問道,“殿下同小池仵作過來,莫不是因為當年徐青冥同我夫人楊安芷的案子來的?”
周羨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陳大人當年可有發(fā)現(xiàn)令夫人有甚奇怪之處?”
周羨這話一出口,便有些懊惱起來。從在池家見了那陸錦開始,他的腦子簡直就被帶飛了,連問話都不過腦子了。楊安芷死了,陳霖是苦主,他這么問,未免顯得太過拉偏架,過于刻薄了。
陳霖笑了笑,像是看穿了周羨的心思一般,“殿下不必為難,有什么直接問便是。說起來慚愧,當年我同楊氏成親不過短短數(shù)日,尚未來得及了解她,便出了那樣的事情。”
“當年我年紀輕,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楊氏去后,我家中長輩覺得太過丟臉,楊家雖然勢力不在京城,但在南地亦是大家族,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放過徐青冥的?!?/br>
“我身為楊氏的夫君,當年能為徐青冥做的事情,已經(jīng)都做完了?!?/br>
“不過”,陳霖皺了皺眉頭,端起桌面上的茶盞,喝了一口,“不過有些事情,我也是后來方才知曉的。”
“當年我們出門去賞燈的時候,便說好了,若是被擠散了,便到朱雀大街的醉景樓相見,我在那里訂了一個雅室,在第三層,站在樓上,便能夠看到宮中放的煙火。”
“我是頭一個到的,等了許久,楊氏方才來。她平日里十分重禮教,衣衫頭發(fā)從來不亂??赡侨者M來的時候,頭發(fā)亂了,簪了也掉了好些,衣衫也皺巴巴的?!?/br>
“我問她發(fā)生了何事,她也不說,只是趴在那里哭,一個勁兒的發(fā)抖。后來徐青冥來了,楊氏站起身來,打了他一個耳刮子,罵他登徒子,輕薄人,便一個轉(zhuǎn)身從憑欄處跳下去了?!?/br>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等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了。楊氏去后,徐青冥落了大獄……我心中不得過,徐青冥是我一起同窗苦讀的至交,楊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br>
“因為這件事,青冥這一輩子都毀了,楊氏也沒了性命。”
陳霖嘆了口氣,又喝了一口茶,“有些事情,是我外放回來之后,偶然知曉的。我的妻子楊芷安嫁過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大秘密。”
“我不知道這事情同當年的事,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我知曉之后,已經(jīng)上報給了官家。是以這番說給殿下同小池仵作聽,亦是無妨?!?/br>
池時聞言,同周羨對視了一眼,眼睛頓時亮了幾分,他們沒有猜錯,楊安芷的確是一個有秘密的人。
“楊氏嫁過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她還帶著一個孩子?!?/br>
陳霖的話音一落,便收獲了兩枚同情的視線。
他無奈的笑了笑,“你們想到哪里去了?我說的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從南地嫁過來,在馬車里藏了一個孩子。她有一個閨中密友,名叫蘇雨潤,兩人雖然毫無血緣關(guān)系,卻情同姐妹?!?/br>
“蘇雨潤!”周羨驚呼出聲!
陳霖并不驚訝,“殿下知曉了吧?那蘇雨潤便是叛將李……李將軍的妻子。先皇后去世之后沒多久,李將軍便犯了誅滅九族的大罪,李將軍被斬首示眾?!?/br>
“當年舊事,殿下興許知曉,但是小池仵作肯定不知曉。蘇雨潤同李將軍成親之時,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知曉。那是有一回,李將軍出南地平亂,救下了被山賊抓走的蘇姑娘?!?/br>
“這些事情,都是后來,我聽楊安芷的乳母說的。那一次徐青冥來尋我,我便想著提著香燭,去祭拜一下楊氏。不料撞見楊氏的乳母,領(lǐng)著一個小姑娘,在那里祭拜?!?/br>
“那小姑娘喚楊氏母親”,陳霖說著,老臉一紅,“說來慚愧,當時我也以為楊氏欺騙于我,在成親之前,便生了孩子??墒且粏栔?,才知曉那個小姑娘,是蘇雨潤同李將軍的女兒?!?/br>
周羨從震驚從回過神來,對著陳霖點了點頭,“您接著說。”
陳霖點了點頭,又接著說起了舊事,“李將軍救下蘇姑娘,因為蘇姑娘被三賊抓去了三日三夜,……蘇家大族,定是容不得她。李將軍俠義,在當?shù)鼐腿⒘颂K姑娘。”
“李將軍當時有軍務(wù)在身,無法帶上蘇姑娘。兩人分別之時,便約定好了,等李將軍進京稟告了父母,再叫人來迎她,在京城里重新大婚一次,不能失了蘇姑娘的體面?!?/br>
“可不想,這一分別,便是永別。李將軍一家獲罪,本來蘇姑娘安然無恙??善心切∪?,告發(fā)了此事,朝廷去抓蘇姑娘。蘇姑娘當時已經(jīng)懷有八個月的身孕?!?/br>
“為了護住肚子里的孩子,給李家留下一條血脈,她服了催產(chǎn)藥,生下了孩子,并將那孩子托付給了好友楊安芷,在官兵來的前一刻,懸梁自盡了?!?/br>
“當時正好楊安芷出嫁上京,她便將那個孩子藏在新娘的馬車里,一起帶來了京城?!?/br>
陳霖說著,用手捂住了胸口,他抬眼看向了池時,“直到我知曉這件事之后,方才感覺自己,認識了那個曾經(jīng)嫁給我的楊安芷。她那會兒,不過剛剛十六歲。”
“朋友二字說來輕松,誰喝多了不摟著肩膀稱兄道弟,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纱箅y臨頭之時,那些嘴里說是兄弟人的,轉(zhuǎn)身便走得一干二凈,看著你在泥沼里掙扎,都不會伸出援手來。”
“楊氏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輩,但當真擔(dān)得起一個義字……”
池時聞言,眉頭鎖得緊緊的,“楊安芷這么重義氣,蘇雨潤拿命相托付,那孩子還小,她不應(yīng)該會自盡才對。而且,蘇雨潤落入山賊坑三日,都從未想過輕生?!?/br>
“楊安芷上元夜被人輕薄,全是她一人所言,旁人壓根兒就沒有瞧見。她若是不吱聲,不會有人知曉。我本以為她是沒有經(jīng)過事的小姑娘,自然繃不住?!?/br>
“可是她膽大包天,連逆賊的孩子都敢藏匿撫養(yǎng)長大,又怎么可能被人調(diào)戲一二,便跳樓尋了短見?”
陳霖的眉頭舒展了幾分,“我自覺其中可能有內(nèi)情。卻不敢告訴徐青冥,生怕他生出了希望,隨即又陷入絕望。事情已經(jīng)過去十多年了,蘇雨潤的孩子,都同殿下還有小池仵作差不多大了?!?/br>
“楊安芷已經(jīng)死了,死無對證,誰都不知道當初到底是發(fā)生了何事。那孩子的身份不能說出來,這件事自然也沒有辦法公之于眾。徐青冥……”
第二二四章 一張畫
“所以,你認為是有人拿了這孩子的事情,威脅了楊安芷。楊安芷為了保住好友的血脈,沒有辦法只能夠按照指使,去污蔑徐青冥?”
陳霖看向了說話的池時,從進門開始,他便一直在觀察他了。楚王他經(jīng)常見,可是最近名噪京城的池時,他卻是頭一回見。
他還記得池時的父親池祝,以前是很喜歡笑的,那是一個同他性情截然不同的人。陳霖乃是這一輩的嫡長子,日后那便是一家之長,要執(zhí)掌宗祠,從小到大,他聽得最多的話,便是要穩(wěn)重,遇事且不可慌亂露怯,一舉一動都要有章程。
可是他頭一回瞧見池祝的時候,那人躺在驗尸的臺子上,旁邊放著的,便是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
他當時嚇了一大跳,“你做什么?”
陳霖記得很清楚,池祝打了個飽嗝,懶散地用一只手撐起了頭,“吃飽了歇個晌,坐著難受,這里躺著舒服,你要來躺么?還能擠得下一個人。”
而眼前的池時,不像是池祝的孩子,倒像是他們陳家老祖宗棍棒底下教出來的完美宗子一般,他的表情幾乎沒有變過,完全琢磨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想到這里,陳霖松了一口氣,他向來對于那種跳脫的人,很是苦手,是以當年雖然很欣賞池祝,卻也并沒有過密的往來。
原本以為池時就是第二個池祝,見他這么冷冰冰的,反倒是覺得輕松起來。
“我不知道。楊氏已經(jīng)去了,當時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辦法再還原當年的真相。但是,在我看來,是這樣子的。李將軍當年因為謀逆被斬首,那個孩子便是逆賊之女?!?/br>
“楊氏拿命護著她,我沒有辦法,拿這個去換徐青冥的清白”,陳霖說著,有些愧疚的低下了頭,但是他依舊十分的冷靜,“因為就算把這孩子的事情說出來,也缺失了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我們不知道是誰拿這個孩子威脅了楊氏,更加不知道他為何要這么做。甚至連存在這么一個人,都可能只是我希望徐青冥是清白的,希望楊氏沒有被羞辱過,所想出來的?!?/br>
“因為那個孩子雖然身份特殊,但并不一定就是導(dǎo)致楊氏喪命的原因?!?/br>
池時點了點頭,深表認同。
陳霖又嘆了口氣,“我知曉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那孩子隨了楊氏姓,名叫楊念,已經(jīng)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我怕打草驚蛇,反倒暴露了她的身份,并沒有特意的去見過她?!?/br>
“陛下仁德,說就放任之,還叮囑我替楊念尋一戶好人家,安穩(wěn)的渡過下半輩子?!?/br>
周羨同池時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站起了身來,“多謝陳大人,徐青冥若是冤枉的,楚王府也不能任由他繼續(xù)街頭度日。”
陳霖拱了拱手,再沒有說旁的。
周羨拍了拍池時的肩膀,同她一道兒出了陳府。
“你怎么看?”剛一走到街上,周羨便張嘴問道。
池時若有所思地的回過頭去,看了看那陳府的門匾,隨即朝前走去,“陳霖說得沒有錯,雖然已經(jīng)死無對證,但是我認為,的確是有人威脅了楊安芷。只是有一點,我想不大明白?!?/br>
“什么?”周羨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你是說楊安芷死了之后,為何這么多年,事情都沒有被戳穿?”
池時點了點頭,“不是我小瞧了徐青冥,他無權(quán)無勢,當時不過是臨安府的一個寫字畫畫的,雖然大小是個官兒,但是在這京城里,那就跟芝麻沒有什么區(qū)別?!?/br>
“可是楊家也好,陳家也罷,都是豪門大族,那位……更是身份了不得!拿楊安芷的命,還有那個秘密來交換徐青冥蹲一年大獄,你不覺得,給的秤砣太大重,用來稱一片羽毛,太過浪費了么?”
當年先帝怒斬李將軍,他們一家子人,都成了逆賊。
那人握著楊安芷的把柄,明顯有更長遠的利益可圖,可他選擇了整垮徐青冥。
“所以說,徐青冥雖然是個小人物。但是他當時一定成為了某個事件中的關(guān)鍵人物,這么一想,又重新轉(zhuǎn)回了你開始說的兩個思路上去。”
“咱們現(xiàn)在要去查的,就是徐青冥當年手頭正在查什么案子!”周羨說著,贊嘆的看向了池時。
池時之前從茶樓出來時的推斷,一一應(yīng)驗了。
池時聽著,眼眸一動,從袖袋里掏出一枚銅錢,朝著街角彈了出去,只聽得一聲悶哼,一個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抱著腿哼哼了起來。
見池時同周羨走了過來,那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
“徐青冥,你跟蹤我們?”周羨不悅的說道。
徐青冥揉了揉被銅錢擊中的腳,透過二人之間的縫隙,看向了陳府的門匾,“我……我太冤了……看到了一絲希望,難免心急了一些。”
池時沒有理會他,蹲下身子,猛地一拔,從徐青冥的腿上,拔下來她扔的銅錢,又在他的袍子上擦干凈了血跡,方才放回了自己的袖袋里。
徐青冥觸不及防,一陣劇痛襲來,哀嚎出聲!
“一文錢也是錢”,池時認真的說道。
“你在京兆府查的最后一個案子是什么?”
徐青冥疼得直抽氣,聽到池時的問話,想了想,“是街市里兩個殺豬的人,打了起來,其中一個屠夫,把另外一個人砍死了。好多人都瞧見了,沒有什么特別的?!?/br>
“也不能說是我查的案子,這種案子,本來是不用我去畫現(xiàn)場的,因為兇手就在那里呢。但是我為了練習(xí)畫技,無事的時候,都會去街市里畫畫?!?/br>
“街市里亂糟糟的,又有很多人走來走去的,十分的嘈雜。兇案現(xiàn)場也是這樣,一般都是亂糟糟的,周圍還有很多好事者,你一言我一語的?!?/br>
“我正好趕上了,就畫了一張,拿回去放進卷宗里了。當時正是正月十四。我記得特別清楚,我整理好卷宗便回家,路上正好撞見了陳霖的小廝,他約我明日去他家過上元節(jié)?!?/br>
池時皺了皺眉頭,這同她設(shè)想的,有些不同,“你那張畫里,都畫了些什么?你還記得嗎?有什么特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