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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死對頭飼養(yǎng)了 第14節(jié)

    江貍湊近了,很仔細(xì)地盯著陸慎言,在確定人沒醒以后,翻身壓了上去。

    額頭抵著額頭,江貍閉上了眼,綠色的生命力量就此蔓延展開而去,將兩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廣袤的空間里兩人彼此相貼,江貍深吸一口氣,沉沉進(jìn)入陸慎言的意識當(dāng)中。

    ·

    進(jìn)入一片白光。

    白茫茫的原野,起伏著的山脈,雪山上的大雪下得紛紛揚(yáng)揚(yáng),意識鏈接的那一刻一種難言的感覺在瞬間如同細(xì)小電流一般,躥過江貍的身體。

    江貍一下哼了聲,連著尾巴都直直地支棱起來。

    他不知道陸慎言的意識里為什么會是這副場景,這不像是幻境,倒像是記憶的碎片,大概是因為他鏈接陸慎言產(chǎn)生了副作用,讓他短暫地進(jìn)入陸慎言的記憶碎片中。

    他能感覺到身下陸慎言的體溫,能感覺到陸慎言緊貼著自己,然而雙眼看見的卻是陸慎言曾經(jīng)所經(jīng)歷的一切。

    “人類幼崽!”模糊里,他看見風(fēng)雪下有一只龐大的白色妖怪,背上毛發(fā)黃黑相間著,正掃著尾巴歡快地繞著雪地轉(zhuǎn),“這是一只人類幼崽!”

    雪地里,一個大概七八歲的小孩正癱坐在雪坑中,有些呆愣地看著這只突然出現(xiàn)的雪山妖怪。

    “崽崽,你從哪里來呀?”那雙碧藍(lán)色的眼睛忽然靠近他,帶著滿滿的祝福之意,它伸出舌頭來,毫不客氣地在那個小孩的臉上舔了舔。

    “離我遠(yuǎn)點(diǎn)。”小孩回過神來,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開它。

    “人類幼崽好香香哦,”妖怪卻更興奮了,蹭著那個小孩上下打轉(zhuǎn),“好香好香,再讓我舔舔,我使勁舔舔!”

    “你——”

    “砰”一聲,那妖怪就撲倒小孩,使勁舔了起來。

    濕漉漉的舔舐夾雜小孩抗拒掙扎的聲音,小孩掙扎著想要爬開,又被妖怪攥著腳踝拖了回來,連著脖頸都被舔濕了,小孩絕望地叫起來,試圖往妖怪身上貼符咒。

    “不準(zhǔn)貼,你壞?!毖趾敛豢蜌獾靥鹱ψ优牧伺乃阉粼谘┑厣?,“不許再貼了昂,不然我把你的手吃掉?!?/br>
    江貍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樂出聲,這妖怪真有意思,不知道為什么這小孩長得還和陸慎言挺像,脾氣性子也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明明稚氣未脫還故作成熟,換他他也忍不住舔。

    等等,奇怪。

    江貍忽然意識到這是陸慎言自己的記憶碎片。

    他忽然瞪大了眼。

    那這個小孩,就是陸慎言本人?

    此刻,小陸慎言還在奮力和妖怪做著抗?fàn)?,然而卻不敵妖怪勁大,被拽著往洞xue處拖去,雪地上綿延出了好一條長痕,妖怪的尾巴甩得也很歡。

    “好可愛的人類幼崽啊,簽訂主仆契約,給我做人仆好不好?”

    “不要哭嘛,你不要哭,我不會真吃了你的?!?/br>
    “你叫什么?讓我看看好不好?”綠色的亮光一閃而過,遠(yuǎn)遠(yuǎn)傳出小陸慎言的哭聲,妖怪高興地?fù)P起尾巴,“原來你叫陸慎言啊?!?/br>
    那條長毛尾巴甩得更歡,它把小陸慎言叼了起來,歡快地跑進(jìn)了洞xue中。

    然而江貍的瞳孔卻微微一縮,那道綠色的光一下讓他愣住,那分明是他生命鏈接的力量。

    怎么會。

    這個世界上越是高級的伴生能力,使用的妖怪也就越少,江貍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見過誰也用過這樣的能力,可是這只妖怪卻有。

    他忽然想起來陸慎言當(dāng)初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技能是生命鏈接。他一直以為是陸慎言見多識廣,從古籍中看來的,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

    他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來。

    同樣是三花色的妖怪,同樣是白色的長毛尾巴,那一雙的碧藍(lán)色的眼睛熟悉又陌生,雪山上的妖怪神秘而又龐大,在這風(fēng)雪之下隱世存在,活得無拘無束。

    這只妖怪是誰?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

    江貍轉(zhuǎn)頭慌亂地望向四周,風(fēng)雪下的雪山頂上一片白茫茫,他好像見過許多回這樣的景象,多到他意識深處都能察覺到這樣的熟悉感,可是為什么……

    他完全不記得了。

    脊椎骨綿密地發(fā)著燙,江貍的記憶停留在他被捉妖師圍獵,抽出脊骨的那一刻,再往前的一切是一片空白,仿佛他本就是天生地養(yǎng)的貓怪,也無需關(guān)注自己的來歷。

    忽然間好像有什么碎裂開來,江貍神智恍惚地站在風(fēng)雪下,臉上多了幾分迷茫,喉嚨像是被人用手掌掐住,堵得喘不過氣來,他皺起眉頭,掙扎著,一下睜開了眼。

    他抬頭看見還是那片血色空間,身上的陸慎言正把他強(qiáng)制掐醒,目光冰冷地盯著他。

    “江貍,誰準(zhǔn)你進(jìn)入我的記憶的?”

    第15章 他在等他回來

    進(jìn)入意識一半就被強(qiáng)制退出的感覺并不好受,江貍悶咳一聲,感覺那只手沒有半分松勁。

    “陸慎言,”他沙啞喊了聲,“陸慎言……”

    陸慎言這才松了手,依舊面色陰沉地看著他?!斑M(jìn)入別人的意識窺探記憶,你知道會造成什么后果嗎?江貍,你是想變成白癡嗎?”

    這是陸慎言藏在腦海最深處,最不想回想的一段記憶,卻沒有想到會被進(jìn)入他意識的江貍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

    陸慎言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

    “不是,不就看了你一段記憶,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這不會是你心理陰影吧?”

    “閉嘴?!标懮餮院莺莸馈?/br>
    當(dāng)年的陸家少爺被譽(yù)為不世出的天才,人人都捧著他,唯獨(dú)在雪山上被一只妖怪肆意欺辱,這當(dāng)然算是陸慎言的一段黑歷史,江貍決定照顧一下陸大商人可憐的自尊,哼哼唧唧了會兒,沒有再問下去。

    只是江貍不知道那段記憶的后續(xù)。

    在用冰鑿出的山洞中,被一只喊著冷的長毛妖怪時時擁在懷中取暖,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那帶著軟刺的舌頭還會時不時舔過小陸慎言的后頸,問他身上為什么不長毛。

    “不過我不會嫌棄你不長毛的,”妖怪得意地?fù)u了搖尾巴,“我可以用法術(shù)給你變條狗尾巴?!?/br>
    “……”小陸慎言看著身后長出的狗尾巴,被氣哭了。

    “你幫我去湖里抓魚吃好不好,這里那么冷,來鍋熱騰騰的魚湯最好了。”

    “你為什么總是對我哭著臉,我命令你對我笑,不然我就和你強(qiáng)制簽訂主仆契約?!?/br>
    “你再哭,再哭我就真簽啦!”

    ……

    已經(jīng)過了二十三年。但陸慎言的身體某處,至今還有強(qiáng)制落下契約形成的疤痕。

    他于修行一道上比任何人都刻苦,就是為了能夠再回雪山,找那只妖怪算賬。直到陸慎言離開雪山的第十年,在某一天,那道無形桎梏的契約突然消失了。

    陸慎言翻閱古籍,古籍說,主仆契約無故消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主人認(rèn)為自己要死了,在臨死前解開了對仆人的掌控契約。

    十八歲生日的前夕,陸慎言放棄族中舉辦的成年禮,獨(dú)自離開中都,去到滇城外的那座雪山,來回十幾天的路程,山路上風(fēng)雪交加,陸慎言找遍整座山都沒有找到那個妖怪的一點(diǎn)蹤跡。

    他跑遍整座山,最后只在雪下找到那個山洞。

    十年過去了,一切好像變了,又都沒變,山洞壁上歪歪斜斜用爪子劃出了幾百幾千個名字,全是他的名字。

    陸慎言,陸慎言,陸慎言。

    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字,從開始的看不出形體,到最后越寫越熟練工整,好像是山洞的主人日夜刻畫出來的。

    陸慎言用三個月的時間,教給雪山上的妖怪嘗過有人作伴是什么滋味,最終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讓妖怪受了十年的孤獨(dú)。

    活該。

    陸慎言罵道。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好像堵著一塊石頭,悶得出不來氣。

    直到陸慎言臨走的時候,在山洞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法力凝成的信。

    信上是妖怪說自己終于有實力破開雪山的陣法了,它要下山,去山下找他。

    “人類幼崽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妖怪問,“等我找到你,我就知道了,到時候我要吃你和我說過的紅燒魚、小魚干、豆腐魚湯,你要請我吃哦。”

    然而妖怪沒有找到他。

    按照時間推算,妖怪是在來找他的路上出了事。

    ·

    陸慎言應(yīng)該是對那妖怪恨得要死,可是他又想那只妖怪活著,活在他面前,他發(fā)誓如果有一天他能找到它,一定讓它留在自己的身邊,簽訂主仆契約也好,為他辦事也好,總之,不會讓那只妖怪再離開。

    而這些記憶,絕對不能讓江貍看見。

    因為如果江貍看見了,大概就會發(fā)現(xiàn)陸慎言讓他做那一千零三十五件事的原由,發(fā)現(xiàn)那只妖怪的真實身份。

    “陸慎言,”身下,江貍開始叫道:“陸慎言——”

    “閉嘴?!标懮餮曰剡^神來,打斷他。

    “我又不是故意看你記憶的,你別小氣了,”江貍不滿地嚷嚷著,“大不了我的記憶讓你看回來,我的秘密也給你知道,這樣總算扯平了吧?!?/br>
    江貍努了努嘴,被捉妖師挖過脊椎骨的事還沒告訴過別人,那么丟臉的一樁事,他提都不想提,但如果陸慎言真覺得自己虧了,他說一說也無妨。

    那回江貍差點(diǎn)死了,然而終究沒死成,痛到極致的時候,他開始淡忘許多事,甚至淡忘了挖脊椎時的痛,只記得那個陰森潮濕的黑屋子里,他被人關(guān)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受著折磨。

    到最后他面容全非,再長不出新的脊椎骨來,身子也像一攤爛泥一樣,被丟在了街頭。

    陸慎言忽然定定地看著他。

    “干嘛?”江貍動了動耳朵。

    陸慎言卻只是從他身上起來,一把將他也用力拽了起來。

    江貍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被拽起來的時候一腦袋差點(diǎn)磕到陸慎言肩膀上,衣服碎片跟著紛飛起來,他摸了摸鼻子,抬手用紅銅戒指換了件新的,忽然想到之前入的那個荒誕的幻境,又不自覺地看了陸慎言一眼。

    真別扭,以后還讓他怎么正眼看這家伙。

    “你真不看我記憶啊?!彼麊柫司?。

    “不必?!标懮餮缘卮?。

    陸慎言才不會像江貍一樣莽撞,隨意進(jìn)入人的意識,這種事輕則叫人成白癡,重則致人死亡,也是陸慎言的精神力足夠強(qiáng)大,才沒有被江貍所影響。

    “那你拉我起來,我就當(dāng)你是不計較了,”江貍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咳一聲,“以后不許再翻舊賬啊?!?/br>
    陸慎言沒理他。

    他披上新衣服,越過陸慎言往前走去。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得想新的辦法接管這個空間法器,他進(jìn)入陸慎言的意識,陰差陽錯讓人提前醒來,打斷了正在進(jìn)行的契約,那說明這個空間碎片現(xiàn)在仍有可能被他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