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持少牢的素衣道童緩緩向坡道下走去，洞中瞬間放射出氤氳寶氣，如七彩祥光，繚繞不去，仿佛有泉水從洞中潺湲流淌，再側(cè)耳細聽，卻似裊裊仙樂，鐘鼓齊響。

    于是在場眾人，連霍善道尊都徐徐下拜，以頭叩地，高聲道：

    “尋、梁二族，奉然諾，備少牢，以報大功，以饗神靈！”

    聞桑覺得有什么不對，細細搜尋祭臺，倏然呆住。

    他眼睜睜看著陳葛進了澄心觀，現(xiàn)下陳葛卻到哪里去了？

    地下。

    春花與嚴衍隨著兩個童子穿過石門，但見洞中并無日光照射，卻幽光彌漫，宛如通宵夜宴，頭頂皆是懸珠之璧，四望盡是累累光芝。

    春花失聲：“這是‘夜礦’！”

    見嚴衍露出訝色，她忙補充：“‘夜礦’便是夜明珠，如今市面上不多見，一顆小珠就價值百金。傳聞古時豪富郭況‘懸明珠與四垂，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那也不過是四顆。夜礦產(chǎn)自西域，汴陵地下，怎會如此大量的夜礦？”

    前方領(lǐng)路的童子笑道：“對我家神官來說，這些不過是田間稗草，灘涂爛石罷了。此乃‘小洞天’，前方還有‘大洞天’。”

    四人穿過簇簇夜礦，過了一重洞門，目盡之處，又是另一番景象。

    外界分明是寒冬臘月，這洞天之中卻暖如晚春。一汪清泉蜿蜒流過，延伸進另一出口，泉邊有楓樹十余，粉芍藥數(shù)叢，石壁上布滿綠瑩瑩的爬山虎。一股似花似草的奇香悄悄彌散開來，春花頓覺靈臺清明，心情舒暢，仿佛立刻可以輕輕躍起來，在空中翻個筋斗。

    她驚愕道：“這洞中不通日光，怎會有如此天然奇觀?！?/br>
    嚴衍道：“你再看仔細些。”

    春花一愣，再定睛一看，見那清泉竟是無數(shù)瑩白珍珠堆砌涌流，楓樹與芍藥都是深深淺淺的紅色寶石，而石壁上爬滿的藤蔓，竟都是剔透的翡翠。

    領(lǐng)路的童子對她的驚嘆十分滿意，微笑道：“我家神官說，珍珠翡翠白玉石，和花樹水草一樣，只耐一觀。兩位可盡情觀賞。”

    “……”春花默了一默，將嚴衍拉到一邊，低聲耳語：“這位洞府主人，不說富可敵國，至少也抵得上十個汴陵城，還喜歡裝作不經(jīng)意地炫耀奢靡，卻又幽居地下，實在有些古怪。”

    嚴衍思忖一瞬：“你翻一翻我的錦囊，里頭有個圓柱木筒?！?/br>
    春花從他腰間掏出錦囊。

    “這是防身的暗器，上面有個小彈珠，可以按下去。你將它套在手上，若遇到什么古怪的東西便對準了按下彈珠。”

    春花依言，又覺得不放心：“萬一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又不好直接告訴我，該怎么辦？你現(xiàn)在行動不便，還得靠我保護你。”

    “……”嚴衍覺得，那倒也不至于。

    春花：“不如咱們商量一個暗號，你說出來，我便知道有問題，立刻用這暗器?！?/br>
    嚴衍嘆了口氣：“什么暗號？”

    春花神情端重地道：“你就說……‘我錯了’?！?/br>
    嚴衍：“……”

    “為什么是這句？”

    “這天底下，要挑一句你慣常絕不會說出口的話，一定是這一句了。”

    領(lǐng)路的兩個童子笑瞇瞇地向他們招手：“兩位，前方便是神殿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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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香輪寶騎

    穿過輕霧的圓月拱門, 仿如一排干暖的香風(fēng)吹徹衣衫，說不盡的舒暢沁入心脾。

    春花深深吸了一口干爽清冽的空氣，腳下的步子便忍不住有些戀棧。

    舉目尋那兩名領(lǐng)路的童子, 竟已不知蹤跡, 只剩一片輕紗似的薄霧。肩上的重量不知何時已經(jīng)卸下，她方有所覺, 垂在身側(cè)的手驀地被握住。

    “東家莫怕，我在?！?/br>
    嚴衍的聲音離得甚近，仿佛貼著她耳邊低語, 很是溫柔。

    春花心神微微一晃, 正不知是什么滋味，明亮的光暈沖開薄霧，照亮了眼前。

    與其稱神殿, 不如說這是一座極幽深壯闊的洞堂，洞高近十丈, 莊嚴寧肅, 玉階綿延直上, 兩側(cè)以整塊晶玉雕琢而成的神像鱗次櫛比, 每一座都有兩人多高，洞頂垂下無數(shù)紫青光筍，亦如小洞天之中的夜礦。

    玉階的頂端，有一座寶氣繚繞的珠光寶座，通體以紫金石打造，背靠如蓮花延伸出數(shù)瓣，每一瓣的頂端都鑲嵌五色寶石, 相向而行, 角度微有變化, 那蓮瓣的色彩便隨之不斷變幻五彩。

    座中之人便在那瑞氣千條中站起身來：“兩位芳客，別來無恙?！?/br>
    這位一襲白衫，玉冠束發(fā)，容貌清雋，溫和可親，春花見著，竟不覺得疏離，反而有些面善。

    “這位……神官，如何稱呼？”

    神官和善地笑道：“在下……北辰元君，芳客原是故人，已將我忘了么？”

    春花怔了怔。

    北辰元君這名字，確乎有些耳熟。然而她確信，打娘胎出來這二十年，從未有幸認識過什么神仙。她略有些猜疑地看向身邊的嚴衍，對方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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