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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她嬌(重生) 第11節(jié)

    “是么?”

    頭頂傳來太后的一聲輕笑,像是在掂量她所言幾分真假似的,緊接著便聽見太后帶了些嚴(yán)苛的聲音。

    “那哀家且問你,身為內(nèi)婦,該當(dāng)如何守節(jié)?”

    阮清莞神色一滯,略一沉吟,開口道:“有女在室,莫出閑庭。有客在戶,莫露聲音。不談私語,不聽yin音。黃昏來往,秉燭掌燈?!?/br>
    “身為女子,如何修行和柔?”

    “以和為貴,孝順為尊。是非休習(xí),長短休爭。東鄰西舍,禮數(shù)周全?!?/br>
    “身為主母,可懂營家之道?”

    “莫教穢污,有玷門庭。莫教遲慢,有誤工程。莫教失落,擾亂四鄰。”

    太后接連盤問,阮清莞皆一一回應(yīng),態(tài)度不卑不亢,神色不慌不忙。

    良久,太后打量著殿上和順柔婉的女子,面色逐漸變得和緩,心中暗暗點了點頭。

    因著景翊那孩子的身份,她心中對他自然是無限偏寵,同時對景翊夫人也抱有無限期待,可偏偏這姑娘是個讓人不省心的,行事舉動也十分不成熟。

    她看不過去,這才派了自己的老嬤嬤去教她規(guī)矩,可前幾次嬤嬤哪次回來不是對著她嘆氣,唯獨這次嬤嬤難得露出了肯定,說景夫人長進多了。

    太后原還不信,就幾日的功夫能改變多少,可今日這么進宮一瞧,才發(fā)現(xiàn)哪里是長進,簡直是變了個人似的,從前身上那股子浮躁的心性也沒了,氣質(zhì)都沉淀下來不少,看著確實像個沉穩(wěn)懂事的當(dāng)家夫人了。

    只是……

    太后忍不住又輕輕皺眉道:“既然都學(xué)會了,那哀家怎的還聽聞,前幾日的百花宴上,你和文家姑娘起了爭執(zhí)呢?”

    阮清莞聞言一愣,這才幾日的功夫,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傳到了太后的耳中,看來太后的確對她關(guān)注不少。

    “算不得什么爭執(zhí),只是文姑娘看中了清莞頭上的簪子,想和向清莞討要罷了?!?/br>
    阮清莞說著咬了咬唇,撫了撫頭頂?shù)聂⒆?,柔聲道:“非清莞小氣,只是這支簪子……是將軍當(dāng)年迎娶清莞時其中的一件聘禮,對清莞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清莞才不想出手相讓的……”

    阮清莞聲色婉轉(zhuǎn),模樣為難,自是一副誠懇的模樣,太后聽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早就聽聞那文家姑娘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又借著文家最近在朝廷上的風(fēng)頭更放肆了些,如今竟然欺負(fù)到了將軍夫人的頭上。

    看來……是有必要讓衛(wèi)嬤嬤往文家走一趟了。

    “說起來,前些日子你給哀家抄的經(jīng)書,哀家瞧著不錯?!碧笳f罷,由宮人攙扶起身,緩緩向她走來。

    “最近哀家手里拿到一本法華寺的佛經(jīng),想讓你幫著抄寫,你可愿意?”

    太后行至她的面前,沉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了分別樣的情緒。

    她淡淡垂下眸子:“清莞自然樂意?!?/br>
    阮清莞從未知道壽康宮的后殿還有一個小佛堂,這也是她第一次被帶進來,佛堂里光線很暗,只有一扇狹小的窗戶,明晃晃的佛像金光照在屋室中,平添了幾分肅穆莊敬的氣息。

    “景夫人就在這里為太后抄寫佛經(jīng)吧?!眽劭祵m的婢女將她帶到一方小小的黑漆方木的桌案前。

    阮清莞余光四下瞥了眼,這里只有這一張小方桌,旁的一張椅子也無,只在桌前放了一塊蒲團。

    太后竟是要她跪在蒲團上抄寫。

    竹苓瞧了眼那佛經(jīng),厚得仿若藏書閣里的古籍,抄一天一夜都抄不完,若是真跪在蒲團上抄完這本佛經(jīng),怕是膝蓋也要廢了。

    她正欲張口,阮清莞卻拂了拂袖,對她道:“竹苓,你出去等我吧?!?/br>
    不待竹苓回應(yīng),她就自顧自折好裙邊跪坐在蒲團上,翻開佛經(jīng)提起筆準(zhǔn)備抄寫,模樣中半點遲疑也無。

    她心中有譜,方才在殿上的那番交流,已經(jīng)讓太后對自己有所改觀,想必不會再為難自己。

    而讓她跪在這里抄寫經(jīng)書,也不過是個最后的考驗,阮清莞打賭,太后至少會在一個時辰后就放她出來。

    即使沒有……一個時辰過后,景翊也該從皇上那里過來了,那她就更不必?fù)?dān)心了。

    ……

    太后用了盞茶的功夫,才像剛剛想起來似的,不緊不慢地問宮婢:“她還在抄著?”

    “是?!睂m女對太后微微頷首,才又道:“奴婢瞧著景夫人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從進去到現(xiàn)在一句怨言也無,連頭都沒有抬起過。“

    太后聞言,莊嚴(yán)的臉上起了些沉思,半晌起身:“走,哀家去看看?!?/br>
    昏暗的佛堂里,普光四照的佛像金身映著女子纖細(xì)的背影,她低眉抿唇,神色專注又虔誠,動作間筆耕不輟,視線一直落在面前的經(jīng)文上。

    佛堂外,太后透過狹小的窗扇悄悄打量著里頭的景象。

    見到阮清莞認(rèn)真的模樣,太后臉上不禁起了贊許之色:“看來這姑娘的確是沉得下心了,景翊那孩子沒看錯人?!?/br>
    她說著微微嘆一口氣,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目光落在屋內(nèi)的金身佛像上,神色變得有些悵然。

    “夕顏在天上看到,也該放心了吧……”

    ——

    此時,另一邊的景翊卻是剛剛行至蟠龍殿面圣。

    明黃的大殿里,年過五旬的皇帝像是早就等候著他似的,沉穩(wěn)安坐在龍椅上。

    景翊甫一進入殿中,就察覺一道炙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帶著無限眷戀和別樣情愫,在自己的一張臉上徘徊不已。

    他知道,那目光是來自皇帝。

    從他有記憶以來初次面圣,就發(fā)現(xiàn)皇帝對自己的態(tài)度格外不同,他不像對待別的臣子那樣冰冷有距離,而是會和自己喝茶下棋,也會喚他“阿翊”,對他和藹親切得仿佛自己的兒子。

    偶爾也會看則他的面容久久失神,像是在想什么遙遠(yuǎn)的心事。

    “聽聞,你這次決定回來了?”五年不見,皇帝的聲音也蒼濁了很多,卻對他帶了幾分期許。

    景翊知道皇帝一開口便會問他這個,隨即微微頷首:“是?!?/br>
    皇帝忍不住挑眉:“怎么,這次想通了?”

    前不久他突然收到景翊決定回京長居,不再回邊境的消息,不由驚訝不已,要知道五年來他不止一次給景翊傳遞消息,想召他回京,男人卻是一次也沒回,次次都婉拒了。

    這次他居然是自己主動提出,連皇帝都覺得詫異。

    男人聞言清淺地笑了笑,淡漠的眼眸中變得清潤。

    五年來他看似心冷如鐵,實際上卻是為了掩藏心底那塵封的情緒,可直到收到阮清莞那一封書信時,他才知道自己早已潰不成軍。

    從那會兒開始,他就在猶豫要不要回京長居了。

    直到方才在馬車上,看見女子不安怯弱的容顏,心底才下定了決心,要守在她身旁。

    “臣有家室,不愿再遠(yuǎn)游?!蹦腥说卮稹?/br>
    皇帝似乎沒想到他是這個答案,不由得一愣。

    當(dāng)年景翊申請駐守邊關(guān),他就隱約覺得是因為他那新娶的夫人,沒想到如今愿意回來,還是因為這個女人。

    看似最無情冷漠的男人,卻是最用情專一的人。

    皇帝反應(yīng)過來后有些欣慰,無論如何,愿意回京總歸是好的,他長舒了一口氣,嘆道:“回來也好……朕老了,往后有空多陪陪朕?!?/br>
    那雙炙熱的眸子緊緊鎖定在景翊臉上,看著這張和記憶中十分相似的容顏,皇帝的聲音流露出幾分年老者的落寞。

    誰知男人在聽到他的話后,卻面露難色,啟唇道:“恐怕不行?!?/br>
    皇帝一愣:“怎么?”

    男人清淡的面色沉默片刻,腦中浮想起馬車上女子沉睡中不安的哭腔,和眸中那楚楚可憐的哀婉,半晌緩緩開口。

    “臣有妻室,要陪夫人?!?/br>
    第13章 進宮(二)   就愿意縱著她這副小性子……

    阮清莞猜的果然不錯,不過一個時辰,太后就將她從佛堂放了出來。

    許是念著文家小姐搶她簪子的事情,太后還賞了她好些名貴漂亮的首飾作為彌補。

    “這些都是哀家年輕時候留下來的,現(xiàn)在老了也戴不了了,就賞給你們年輕人吧?!碧笊裆?,對她的語氣卻溫和,目光里宛若長輩對小輩的疼愛。

    阮清莞沒想到進宮一趟還有這收獲,要知道太后年輕時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隨便一樣首飾都價值連城,她瞬間驚喜至極,簡直如獲至寶。

    臨走前,太后還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交代道:“景翊那孩子自小沒有家,你是他唯一的妻子,一定要好好待他?!?/br>
    阮清莞點頭,柔順道:“是,清莞知道。”

    殿門大開,女子緩緩從殿內(nèi)走出,外界大亮的天光讓她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睛,待到視線慢慢明晰時,阮清莞看到不遠(yuǎn)處男人已經(jīng)等候著她的身影。

    “將軍!”她提起裙邊,蹦蹦跳跳地跨下臺階,一路小跑著到景翊的身邊,飄揚的裙角宛若一只翩翩起飛的蝴蝶。

    “太后方才夸妾身了,還賞了妾身好多好多珠寶首飾?!?/br>
    女子獻寶似的湊到她跟前,清麗的面容揚起如花般的笑靨,一笑起來整張臉都鮮活了,景翊不由得看怔了怔。

    她眉眼彎彎笑起來的面孔,一如記憶中最初的模樣。

    他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見到過了。

    半晌,景翊抬眸瞥了眼宮殿,眸中閃過絲浮沉,“我去見見太后,你一個人乖乖在這里等我。”

    阮清莞聞言有些疑惑,他去見太后做什么,可轉(zhuǎn)念一想,景翊與太后也是五年未見了,只怕太后也想他的緊。隨即點點頭:“好?!?/br>
    男人頓了頓,這才轉(zhuǎn)身朝殿內(nèi)走去。

    宮婢向來是不攔著這位大將軍的,就連太子來了壽康宮都得規(guī)規(guī)矩矩通報請安,只有景翊,他在太后這兒就是特殊例外。

    午后的陽光正好,太后難得悠閑地在窗戶下打理花草,她素來是個愛花的,宮中養(yǎng)著不少花花草草,給她這個暮靄沉沉的壽康宮也添了不少生氣。

    “這玉芙蓉就不必澆水了,水多了反而不好,得多晾著它些。”太后和宮婢說著。

    隨即一抬眸,看見殿外走來熟悉的高大身影,太后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待到來人行至面前,她才驚喜地笑起來。

    “哎喲,可算是回來了?!碧笠灰姷骄榜?,那雙平淡蒼老的眸子就堆滿了止不住的笑意,誰都看得出這位老人家的高興。

    景翊也淡淡道了聲:“太后。”

    在宮中,太后向來對他熱情關(guān)切,當(dāng)初他決定要去邊境駐守,太后就十分不愿,勸了他好久,只是他無心留京,心意已決,才不顧太后的勸阻離開。

    如今他歸來,太后竟是比誰都高興。

    “快來,看哀家種的這些花,是不是長勢又旺了?”太后領(lǐng)著他看自己的寶貝。

    景翊眸色一頓,抿了抿薄唇:“太后還是那樣喜歡種花?!?/br>
    老人家聞言嘆一口氣,緩緩道:“人老了,不種些花打發(fā)時間,還能做什么呢?!?/br>
    景翊沉默了片刻。戶牖外的陽光照在這對老少身上,竟是難得一見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