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見 第24節(jié)
“這還差不多。” 白條看他臉色很臭,也當真信了他身體不舒服,只得將裝泳褲的口袋甩上肩膀,沖他抬下巴,“那兄弟先走一步!” 白條前腳剛出教室門,原曜后腳就扭過頭來,沖著李淳,一字一句重復(fù)道:“就什么?” “就,愛上你了?” 李淳說完,連忙從校服袖口里伸出兩截手指指向一臉懵逼的許愿,“他他他,不是我啊?!?/br> 許愿被指著,眼神全落在狀態(tài)不佳的原曜身上,后者的表情頗有一番不說實話不罷休的架勢,比許衛(wèi)東于嵐貞管得還寬。 感冒? 白條也信?壯得跟牛似的。 他抿著唇,沉默半晌,喊人:“李淳。” 李淳這會兒也在圍觀他倆斗法呢,都沒心思復(fù)習(xí)了,一被叫了名字就像被召喚到了一樣,舉起手:“在!” 許愿攤開手,淡淡道:“卡片給我?!?/br> “這里?!崩畲緦⒖ㄆ瑥木毩?xí)題里抽出來,雙手奉上。 許愿的目光盯著原曜,接過那張卡片,徐徐攤開,再把焦距落在第一行字上,找到那個“就”字,順著字往后念:“就很想認識你。” 兩個人目光撞到一處,像冰塊碰冰塊,空氣中隱約咣當一聲響。 念完,許愿臉不紅心不跳地,把卡片攤開放在桌上,揚了揚下巴,“你要不要看看?” 原曜頓了頓,“不需要。” 說完,他扭頭坐下。 許愿也懶得理他,把卡片收起來壓在練習(xí)題底下,重新握筆,敲了一下李淳的頭,“還不快點復(fù)習(xí),還在這兒看戲?!?/br> “哦……”李淳摸摸腦袋,也跟著坐下來翻開書頁,總覺得有那么點兒奇怪。 他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附到許愿耳畔說悄悄話:”你倆不是合不來嗎?他關(guān)心你收沒收情書干什么?你是沒覺得,剛剛你倆像鬧別扭似的?!?/br>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許愿稍稍抬眼,甩了一記眼刀過去砍他,還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李淳:“那他那么關(guān)心干什么?” 許愿:“八卦吧?!?/br> 李淳一怔,笑得臉快變形了,不可置信:“哈?!” 原曜八卦,六中最大的笑話。 反觀原曜,則當無事發(fā)生,戴上耳機繼續(xù)刷題。 “看書,”許愿兇巴巴地訓(xùn)李淳,“不許看我了!” 說完,他把腦袋埋得低低的,直到額前的碎發(fā)掃下來遮住額角,遮住亂瞟的眼睛。 他把那張卡片壓在書頁上,從紙張邊一點一點地露出字跡。 像拼命藏了個秘密。 他瞇了瞇眼眸,盯著卡片上的“就喜歡上你了”幾個字發(fā)呆。 他剛剛明明可以把這六個字絲毫不遮掩地說出來的,畢竟這種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面對著原曜,就是說不出這六個字。 就喜歡上你了。 許愿再看一遍,把頭埋得更低。 握筆的手掌心出了更多的汗。 他甚至感覺身后有一雙充滿情緒的眼睛在望著自己,像一千根刺,如芒在背。 他害怕。 有些事一說出口……就會變成真的。 以前聽院兒里嬸嬸姨姨們聚在一起飯后嘮嗑,就老說哪家男人怎么怎么的,也有叔叔伯伯會加入八卦隊伍,大多都扯家長里短,有句話許愿記得很清楚,說是有些事兒你越想就越是現(xiàn)實。 不過,現(xiàn)在比這更重要的是,許愿不明白為什么原曜能對這件事這么打破砂鍋問到底。 原曜才不是感冒了不想去游泳,就是想留下來逼問自己。 開學(xué)時,《約法四章》是原曜自己提的。 現(xiàn)在來八卦、來打臉的,又是原曜自己。 許愿帶著一點點被爽到的感覺,趁著晚自習(xí)開始的鈴聲敲響,撕了一頁便簽紙,寫下幾個大字,貼在左邊桌面和抽屜銜接的地方,坐直,稍稍往右邊側(cè)一點身體。 他敲了敲桌面,示意原曜看。 ——我高三不會戀愛的。 許愿背后傳來低沉的一聲:“嗯?!?/br> 他想了想,又寫一張紙貼上去: ——你在生氣嗎? 剛剛原曜的臉很臭,應(yīng)該是在默默地生氣,然后默默地記仇,再找機會哪天報復(fù)回來,這就是原曜這人最恐怖的地方,此處無聲勝有聲。 等了幾秒鐘,身后的人沒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不想搭理他了。 許愿一臉迷惑,再貼一張紙: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女生? 想了想,感覺質(zhì)問的力度不夠強硬,不夠壓倒性,許愿又拿鉛筆在“你”字后面添了個“t*m”,表示內(nèi)心的滿臉問號。 他剛貼上去一秒鐘都還沒有,屁股下面的板凳忽然被踢了一腳。 “……” 嗎的。 許愿差點沒坐住,連忙壓住凳子才沒發(fā)出過分聲響。 隨后,他撕下所有貼好的便簽紙,沒回頭,抬起手沖后桌揮了揮拳頭。 * 作者有話要說: 愿愿:反正不可能是喜歡我??! 小曜:你說得對 第16章 流星 真要干架,誰也不怕誰。 許愿是真的被氣到了。 他知道原曜要代替白條留下來做值日,今天也不眼巴巴地等原曜了,像刻意氣誰似的,還沒等晚自習(xí)下課鈴響就收拾好了書包,一副迫不及待馬上就要回家的樣子。雖然氣了半天氣的也是自己,一團火焰堵在胸口無法發(fā)泄。 下課鈴響了。 后面的人一只耳朵掛著英語聽力磁帶的耳機,另一只耳朵像聽不見放課鈴,手上做選擇題的筆不知疲倦,也不曾停歇,全然沉浸在學(xué)習(xí)中去了。 他像沒看見許愿準備走人。 許愿一鼓作氣拎起書包帶子,伸胳膊勾搭上李淳的肩膀,哥兒倆好,朗聲道:“走,回家了!” “好!”李淳也跟著他喊,喊完味兒過來,“不對,不不不不順路啊。我得坐地鐵往東邊……” 許愿摟著他脖子往教室門口躥,頭也不回,聲音化成絲帶往身后繞:“順路!” 才放學(xué)沒幾分鐘,許愿就跑沒影兒了。 “哎,你說這算什么事兒???” 白條動作慢,收拾得晚,等教室人都走空了才解完最后一道練習(xí)題,收好書包,繞到原曜的桌前來還筆記本,一邊原地瞎轉(zhuǎn)悠,一邊拿本子卷成筒狀在掌心里拍得啪啪直響,“哪有高三還找人談戀愛的?這不害人呢嗎?!?/br> 原曜微微抬了下眉梢,問得漫不經(jīng)心,“真是找許愿的?” “嗯,那女生過幾天過生日呢,要搞什么party,要讓她班上男生來幫忙請許愿去,”白條雙手插兜,“就時不時和許愿打球那幾個,領(lǐng)頭的叫邱寧,記得嗎?我今天游泳在更衣室聽人說的?!?/br> 整個高三都集中在教學(xué)東樓,平時都在教室里埋頭苦學(xué),很少有人天天在走廊上走秀似的亂竄。原曜不太去球場,但也知道那幾個人。 他稍微點頭,沒停下在書本上做記號的筆,“在哪兒搞?” “一群未成年,能去哪兒,學(xué)校外面小巷子里那個唄,沒人查也沒人管的?!卑讞l還笑得挺曖昧,壓低嗓音,“我看許愿那么乖,應(yīng)該不會被哄著去吧?!?/br> “女生叫他估計不去,”原曜沉思,“男生叫就不一定了?!?/br> 白條“嘖”一聲,搖搖頭,像挺惋惜許愿似的,說:“看你和許愿也不熟,天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就別管這事兒了。對了,這周你去不去看比賽?我去你家接你啊。” 這周鳳凰山體育公園有一場區(qū)級的游泳賽事,老陳昨天下午來學(xué)校給他們游泳隊的人送了票。原曜本來想去放松放松,畢竟高三學(xué)習(xí)狀態(tài)太過于緊繃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去了?!?/br> “怎么又不去了?” “準備一診考試?!?/br> “一診還早呢,得元旦后去了。” 白條說完,看原曜有心事,走到教室后面去拿了掃帚,拿著也不掃地,打斷原曜的出神,用胳膊肘碰碰他,“你真不走啊?我沒打算真讓你替我做值日?!?/br> 原曜拉高校服拉鏈,沖教室外抬下巴,招呼他:“我等會兒還有事,不急回家?!?/br> “行吧……那我先走了啊。” 白條知道他人就這樣,又犟又獨,沒辦法,只得背著書包向他道了別。 從高一入學(xué)開始到現(xiàn)在,原曜一直都是他摸不清看不透的好友,獨來獨往,從不讓人跟著,也很少答應(yīng)課外時間的邀約。 他是和原曜一起徜徉在水中的戰(zhàn)友,比誰都更清晰地觸碰過那身駭人的傷疤。那正是那些痕跡,讓原曜變得更立體,更加像個有血有rou的人。 不然,白條很難相信原曜這個人會哭、會受傷,會有心。 許愿到家早,照例先洗澡洗漱,完事兒了趴在客廳的桌子上挑燈夜戰(zhàn),戰(zhàn)到困得不能再困,趴著睡了二十多分鐘,最后被秋夜的涼意驚醒。 他剛醒,家里大門有鑰匙扭動的聲音。 原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