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見 第37節(jié)
許愿寫題,越寫越趴著,屁股也越來越往別的地方滑,整個人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估計再刷半個小時就能睡著了。趴了會兒,有人拍他的肩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的好弟弟。 原曜拍了拍人發(fā)現(xiàn)不動彈,輕聲道,“這次我可不抱你了?!?/br> “……” 許愿的耳朵,rou眼可見地紅了。 客廳里只開了一盞落地燈,小臺燈的白光幽幽地往試卷上照,許愿的紅耳朵就顯得略微透明。 他裝滿漿糊的腦子猛然清醒,逃也似地站起來,一邊收拾茶幾一邊說:“你洗完澡了?” 原曜沒吭聲,脖頸上還搭著擦了頭發(fā)的毛巾,嘴唇抿著,一臉笨蛋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的表情。 “哦,我去給你找被子。最近入冬了,天氣冷,我媽說你只蓋那床該著涼了?!痹S愿抱著一堆書和卷子,站起身往房間里去。 原曜只穿了件睡覺的短袖,根本看不出是準備過冬的人。這回輪到他靠在門邊,認真地看許愿翻找厚一點兒的被子。 他發(fā)現(xiàn)于嵐貞和許衛(wèi)東還真是不太管許愿,在生活上也采用放養(yǎng)教育,疊被子、洗衣服這些瑣事全讓許愿自己弄,連過冬該換被子了也不會提醒許愿。許愿原來也沒那么嬌氣,還是像個獨立大哥哥的。 他一個人在儲物間門口翻箱倒柜,一邊找還一邊愁,說記得去年是放這兒的啊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曜你再等等啊。 “沒事,”原曜站直身體,客廳穿堂風過來,吹得他有點冷了,“我陪你找。” 又找了一會兒,許愿才從最頂部的柜子里扒拉出兩條厚厚的冬被,少說也得六七斤,重得差點把許愿直接從凳子上壓得摔下來。 有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兩個人弄被套比一個人快多了,于是原曜換好自己這邊的被子,跟著去了許愿的房間。 許愿按開臥室的燈,整個房間整潔、簡約,床品是藍色的,床頭還掛了一副藍天白云的攝影,像是自攝。 原曜不是第一次來許愿的房間了,但卻是第一次有時間打量這幅攝影圖。大概原圖像素不夠,被放大了許多倍,仔細看還有像素模糊的顆粒。 “好看吧,”許愿見他在打量,莞爾道,“這是2010年11月19日,在珠海。” 原曜幫著換完了被套,許愿一屁股坐在木床上,沖他笑:“謝啦?!?/br> 他一坐上去,這木制的、資歷老的床忽然發(fā)出了“咯吱”的聲響,許愿一窘,又動作一下,床也很配合地給予了回應。 “怎么還帶響的,壞了?”許愿無語。 “應該是什么部件松了,你平時睡著沒感覺?”原曜問。 “沒太大感覺,我睡著了就跟死了一樣。”許愿小聲說。 “要不你去我那兒睡吧。”原曜提議,像沒覺得這句話有什么不對。 許愿一聽“去我那兒睡吧”,大腦都宕機了一秒,隨后他才反應過來原曜那舒舒服服的大床可是一米八的,馬上說:“不用不用,那多不好意思啊。但如果你執(zhí)意邀請我……” 原曜冷著臉,指了指客廳:“我去沙發(fā)睡?!?/br> “不能吧,客廳的窗戶沒關(guān)的,凌晨特別冷。再說了,我爸媽要是看見你睡客廳,不得削死我?!?/br> 許愿完全沒管原曜有沒有答應兩個人可以一起睡這種說法,彎腰,非常自覺地一把抱起自己的被褥裹在身上,再扯過枕頭擱在懷里,從被褥里露出一張臉,笑起來,“大恩不言謝,那今晚就打擾你啦?!?/br> 原曜看他這架勢,一愣神,還沒反應過來呢,許愿已經(jīng)抱著全部家當,大搖大擺地進了他的房間。 看著…… 這小倒霉催的,壞個床還歡天喜地? “我還沒答應你。”原曜拉開自己臥室的門,發(fā)現(xiàn)許愿已經(jīng)裹著被褥,在床上趴成了一條軟趴趴的毛毛蟲。 一聽這話,許愿埋在被子里,聲音聽起來困得下一秒就要睡著了:“真的不可以嗎?” 從某些方面來說,原曜和許愿屬于同一種人,嘴巴比什么都硬,心卻比什么都軟。原曜似在糾結(jié),站在原地看了會兒已被霸占的床,嘆氣道:“算了,你睡吧?!?/br> “你別出去睡,這床太大了,我一個人睡著空。” 許愿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盲抓,一下子精準地拽住了原曜的手腕,“我換一頭,各蓋各的被子。” 原曜站在臥室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抬頭,眼神落進了清清冷冷的客廳,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今晚不應該答應許愿。 如果這是一個開頭,那以后就不一樣了。原曜三歲就和父母分床了,長大后更沒有和誰一起睡過,連和原向陽住酒店都是開的標間,床上突然多出一個人,難免不習慣。但還好這床是一米八的,他擔心的肢體觸碰基本不會發(fā)生。 原曜進了屋,把門一反鎖,走到書桌旁坐下來,說,“行,那你先睡,我再看會兒書?!?/br> “喔……這么晚了還學?!?/br> 許愿翻個身,乖乖給原曜空出一大半的位置,一個人蜷縮在床沿,睡不著了,盯書桌上那盞光線微弱的燈。 這盞燈的亮度被原曜調(diào)弱了,平時要亮敞得多。 他很想出聲提醒一下原曜別在這么黑的環(huán)境下看書,但是又感覺管不了對方,也就蒙著被子沒說話,但聽著書頁翻動、筆尖觸碰紙張的沙沙聲響,就是睡不著。 原曜獨自趴在書桌前學習的背影很吸引他,認真、專注,是真的在用天賦和努力去拼搏前途的那一類人。 許愿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眼神落到臥室的窗戶外。 他記得小時候,家屬區(qū)里經(jīng)常有外來的小動物,比如鳥、比如橘貓,常常路過家里每一扇小小的門窗,小孩子都想有個伴,許愿就格外珍惜和小動物獨處的時光。 原曜在他心里,就跟小動物一樣。 還是流浪街頭的那種。 “還沒睡著?”原曜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房間。 “沒有,”許愿試著勸他,“學那么晚,第二天你肯定睡大覺?!?/br> 原曜道:“睡大覺的是你。” 許愿被噎住,辯駁道:“我只睡第一節(jié) 課?!?/br> “睡覺還挑哪一節(jié)?怎么沒見你體育課睡覺?!痹子珠_始嘴欠,“有精力打球沒精力學習?!?/br> “學習哪有打球好玩兒啊?!痹S愿不服。 原曜轉(zhuǎn)過凳子,拿筆桿在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敲,修長的手指奪人眼球,“是啊,和邱寧一起最好玩了。” 許愿的眼神焦距都落在那只手上,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你就是看不慣邱寧?!?/br> “誰知道他下次還帶你去什么地方,那天不就把你哄去見那個女同學了么。今天去哪兒了,又去參加三班的聚會了?” “沒,就我倆在校門口的果茶店?!?/br> 許愿有點叛逆心理,他在想,憑什么你不跟我一塊兒走,還不讓別人跟我一塊兒走?那個女孩子還挺有禮貌的,不糾纏人,知道沒戲就不再打擾他了,怎么原曜還老提這回事啊。 原曜又說:“晚自習下課時間晚,別跟著他跑太遠,多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毖韵轮?,高三了別想著搞對象。 “你怎么越來越像我媽了,”許愿自然是聽出來了,從鼻腔里哼哼出兩個音,催促道,“別說我了,你快睡吧?!?/br> “嗯。” 沒想到原曜還真答應了,耳畔傳來書頁再次翻動、筆蓋合攏的聲音,凳子腿在地板上劃出輕輕的尖銳聲。然后,像有人拉下了衣服拉鏈,唰唰的,再是褲子,還有輕微的清嗓聲。 許愿背對著原曜睡的那一邊,臉埋在枕頭里,大氣不敢出。 他豎起耳朵。 再聽見,被子掀開、合上,按下臺燈按鈕的聲音。 “晚安?!?/br> 最后是原曜的嗓音,低沉、磁性,又濕漉漉的,像在熱氣騰騰的浴室里,若有回響。 他和原曜睡的第一晚,就在霜降的來臨中度過。 窗外的夜風悄悄刮著玻璃,許愿聽著身旁均勻的呼吸聲,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種安定感。他沒想太多,輕輕地翻了個身,借著家屬區(qū)里足夠亮堂的路燈光線,看見原曜是面朝著自己睡的。 “……” 不行不行。 許愿有點承受不住這樣的美色刺激,又翻個身,背對原曜。 他剛翻過去,就感覺有一只腿往自己這邊靠了靠,替他壓住容易被踹開的被角。許愿心跳得太快了,快得這一夜幾乎在眨眼間就要過去。 他壓低嗓音,小聲喚對方:“原曜?你睡著了嗎?” 沒有人回應他。 心臟跳動的節(jié)奏充斥在耳旁,許愿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黑暗中人的感官能變得這么清晰。他第三次翻身,也面朝著原曜,緊緊閉上眼睛。 他想,這個人在眼前,他就總是夢回兒時那個無憂無慮、熱鬧和諧的鳳凰山。那時候還不用面臨高考,還有爹媽管著,還沒想過自己喜歡誰…… 小半輩子也在眨眼間過去。 *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度加載至80% 第26章 年下 狗倒是挺狗的。 李淳很早就到教室了。 他今天早上出門早, 也不著急,手揣在兜里慢悠悠地等地鐵, 就兩個站,一上車就看見挺多和自己校服一樣的人,高三早自習要早半個小時,地鐵上好幾個同年級的跟他招呼。 有個人還問,李淳你們班許愿談戀愛沒???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小男生也問,李淳你們班原曜呢? 李淳戴著口罩, 懵了,說你們怎么不問我呢。 第一個提問的人說,你又沒他們倆帥。高一高二都知道你們一班有兩個長得好的,還問我他們倆有沒有抖*音號。 李淳眨眨眼, 抖*音?這兩個字跟原曜根本扯不上關(guān)系啊。欸, 微信號倒是可以推給你, 我得去問問本尊的意見, 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不行。 “別。我沒時間去閑聊?!?/br> 原曜在翻真題冊,挨個用筆做記號,說話和做事都不耽擱。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 ”李淳拿書本掩住嘴, “等會兒許愿來了我再問問他去, 也有人找我要他的?!?/br> 原曜這才停了下筆,抬眼往前座瞥,空空如也。 李淳正準備回到自己位置上,只聽原曜喊了他一聲,然后說, “是上次遞情書那個女孩兒?” 李淳被他這一大跳躍跳得沒反應過來, “問微信的?”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