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提燈 第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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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的所有人,也是您讓我殺的?!?/br> “人也分三六九等,你為了那些低賤的人背叛我?” 段胥笑起來,他搖搖頭,意識到穆爾圖并不能看見他搖頭,他才說道:“師父,我們有從骨子里生出來的根深蒂固的分歧,我們沒辦法互相理解?!?/br> 事到如今他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一直在逃避的是什么,他心里渴望一個永遠不與穆爾圖再相見的結局。 他們之間的仇恨是沒有辦法說清楚的,就讓所有難以言明的憤恨、痛苦、感激和背叛隱沒在十七背后的陰影之中,永遠隱沒在陰影之中,以死亡為最后的終結。 他出逃的時候料想師父這樣強硬又高傲的人,在遭遇背叛和失明之后大約一輩子都不會離開天知曉山莊,將他狼狽頹唐的樣子隱藏在他光輝的姓名之后。他沒有想過這輩子還會看見他。 “漢人低劣,不可相信?!笔倪@樣說道。他站在穆爾圖身后,推著穆爾圖的輪椅,一雙警惕的眼睛鷹一樣地看著段胥。 段胥低頭笑了笑,將地上的韓令秋提起來,道:“聽見了嗎,你還不跟我走,要留在這里當奴才么?” 路達卻對韓令秋說道:“凡是獻身于蒼神的都是蒼神的子民,你是丹支人。你不是韓令秋,你的父母都是蒼神的忠實信徒,他們把你獻給天知曉,希望你能夠脫穎而出為蒼神效力。時至今日,你的父母仍在丹支翹首以盼等待你歸來。你還有個meimei,你記得嗎?” 十四幽幽地說道:“原本你才應該是十七。那家伙是個居心叵測的叛教者,他根本沒有參加暝試的資格。他毀掉了你的人生,讓你與父母親人離散,誤入歧途為敵國效力,你最該恨的人是他。今天你們一個人都不要想走。” 韓令秋發(fā)出近乎瘋狂的喊叫聲,他掙脫了段胥的手,雙手捂住臉劇烈地顫抖著。他突然把段胥壓在墻上掐住他的喉嚨,雙目赤紅地吼道:“你當初為什么,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你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要救我???” 段胥環(huán)顧著這坐牢獄里站著的人,路達,十四,穆爾圖,韓令秋還有暗處無數的士兵。 這可真是群狼環(huán)伺。 “實不相瞞,我現在有點后悔來救你了?!倍务阈Φ馈?/br> 第80章 了結 眼下的情形有些棘手,段胥想或許要動用在景州潛伏的紫微了。他正這么想著,卻看見一只烏鴉落在了月光照亮的地面上。 他目光閃了閃,繼而笑起來。 一只蒼白的手按上韓令秋的肩膀,賀思慕蒼白艷麗的面容出現在他身后,她冷然道:“我是不是來得不巧,打擾各位敘舊了?” 她的五指深深地扣進韓令秋的肩膀里,一字一頓道:“松開?!?/br> 韓令秋瞠目結舌地看向賀思慕,不由得松開了手,喃喃道:“你是……” 賀思慕伸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韓令秋晃了晃便暈倒在了地上,然后她施施然轉身看著滿屋子驚詫的眼睛,指著段胥道:“這個人是我的,我要帶走?!?/br> 暗處的士兵們發(fā)出惶恐的竊竊私語,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路達,他看了一眼賀思慕腰上的鬼王燈,說道:“這盞燈……你難道是……鬼王?” 賀思慕點點頭,說道:“眼力不錯?!?/br> “我上次見你時,你還是人。” “那是一點小游戲?!?/br> 路達的目光在段胥和賀思慕身上轉了一圈,他說道:“從上次到現在,你們的情形逆轉,你由人變鬼,他由鬼成人。你們身上有某種連結?!?/br> 他的目光轉向段胥,道:“所以這就是段帥此前在云洛戰(zhàn)場上大獲全勝的原因么?” 段胥不由得嗤笑一聲,他將破妄劍合上,淡淡道:“若是這么想能讓你好受一些,你就這么想吧。” 賀思慕一揮手,三根奔向段胥的暗刺便懸在空中。她望向十四,蒼白的手打了個響指,那三根毒刺便燃燒為灰燼,紛紛落在地上。 毒刺的主人十四面色陰鷙,他對段胥冷冷道:“你終究背叛蒼神,投靠了惡神。”頓了頓,他低頭轉向穆爾圖道:”師父,他就是傳說中與惡神相通的人,與蒼神對立的那個孩子,我們早該殺了他?!?/br> 賀思慕對于段胥之外的人身上那些仇仇怨怨向來毫無興趣,想把段胥徑直帶走,段胥卻握住賀思慕的手,示意她先等等。 他轉向輪椅上白發(fā)蒼蒼的穆爾圖,其實從走進牢獄到現在,穆爾圖并沒有說太多話,方才他也沒有回應十四,他只是挺直脊背坐在那里,仿佛一坐雕像,一座山。 段胥卻覺得,他知道穆爾圖想說又無法說出口的是什么。 “師父,這是你九年來第一次離開天知曉山莊罷?”他這么問道。 段胥還記得他走的時候穆爾圖滿頭烏發(fā),如今已經全白,那曾經矯健的步伐如今只能依靠輪椅代步。他還挺直著脊背,維持著自己的威嚴,不愿意顯露出激動或者老態(tài)。 可是他真的老了,原來衰老是這么一回事,九年過去,強硬不可一世的天知曉首領也頹敗了。 原來夢魘也是會老的。 在他心里涌動的憤怒和惶恐慢慢退潮,他仿佛一只腳從十幾年的噩夢中掙扎了出來,終于能夠勉強褪去滿眼血紅,去仔細地看看他的夢魘。 他何嘗不是穆爾圖的夢魘。 “師父,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得到答案,您想要的答案我沒有,我說了您也不會理解。我可以告訴您的是,您曾經最喜歡的十七,他身上的順從、依戀、狂熱和虔誠都是假的,一直都是假的。我厭惡天知曉的一切,我從來不覺得成為十七是榮光,我也從來沒有信奉過蒼神。師父,事實上我從未信奉過任何一個神,在所有的泥淖里……” 段胥指向自己,說道:“都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來的,神是因為我信他才有了神通,神的神通,就是我自己的神通。” 穆爾圖的手握緊了,他似乎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以至于額頭上青筋暴起,呼吸起伏劇烈。 頓了頓,段胥說:“我恨過你,師父。” 穆爾圖曾跟他說過,沒有用的人不配活在這世上,所以他刺瞎了穆爾圖的眼睛,惡毒地想看看沒有用處的穆爾圖該如何過活。仿佛折磨了穆爾圖,他就可以在回憶起那段過往時喘一口氣。 但是仇恨沒有終結,過去沒有消失,真正讓他釋懷的是時間,還有賀思慕。 “但是我現在不恨您了,師父。但是您應該仍然恨我,大概一直到您死或者我死的時候,這仇恨才會有一個了結?;蛟S到了下輩子我們也不會互相理解,其實……這也是個不錯的結局?!?/br> 段胥后退一步,然后跪在了鋪滿枯草的地面上,他慢慢地伏下身去,額頭磕在地面上發(fā)出一聲輕響。 仿佛意識到段胥在做什么,穆爾圖的神情出現了片刻怔愣。 “謝謝您教我武藝,傳我兵法,我的一身本事皆因您青眼相加,毫無保留?!?/br> “謝謝您曾經真心待我,視我如親子,處處維護?!?/br> 段胥拜了兩次,然后直起身來,望著穆爾圖。對面之人的身體輕輕顫抖著,仿佛有什么不可抑制的情緒在體內橫沖直撞,雙目處暗紅的傷疤在月光之下,昭彰著一些沉痛的往事。 “多謝您千里迢迢地趕來景州,為了見我一次,與我做一個了結。師父,您仍然是我曾見過的這世上最優(yōu)秀的人之一。不過我寧走人間獨木橋,不往冥府黃金路?!?/br> 在蒼言經中,蒼神最忠實的信徒在死后會踏上一條黃金鋪就的路,直達一個沒有痛苦唯有極樂的世界。那時他就想,人們喜歡黃金是因為黃金可以換來美食綾羅和廣廈,既然那是一個沒有饑餓、寒冷和風雨的世界,那要黃金何用?人若為鼠,那黃金路是不是就會變成一條大米鋪就的路? 他終究是一個懷疑一切的,叛逆的人。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腳下這條獨木橋。 段胥再次叩首,然后從地上站起身來。穆爾圖在這一刻終于開口,他說道:“段胥,這是你現在的名字?!?/br> “是的?!?/br> “我以蒼神的名義起誓,你必失去一切,死不瞑目?!?/br> 段胥微微一笑,他道:“好,我等著。師父,再見了。” 賀思慕拉住段胥的手,段胥便順便提起了暈倒在一邊的韓令秋,月光清幽之下一陣青煙飄過,三人不見了蹤影。 未免引起sao動,賀思慕把段胥和韓令秋放在了離云州歸鶴軍營有些距離的偏僻郊野上。雙腳踏上云州的土地時,段胥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方才發(fā)生的一切仿佛夢境,如今四下安靜,萬籟俱寂,好像從夢境里醒過來似的。 他轉向賀思慕,說道:“你來的時機真是剛剛好。” “遇到麻煩怎么不喊我?” “也不是不能解決的事情?!倍务阃h處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軍營走去。 賀思慕抱著胳膊走在他身邊,道:“你很怕那個人么,你的師父?” “能看出來?” “我剛剛到的時候,你整個人在發(fā)抖。”她一個旋身站在他面前,抬頭盯著他的眼睛,笑道:“但是我來了之后你就不怕了,怎么著,小將軍你也會狐假虎威了?” 段胥的步子停住,他低頭看向賀思慕,然后像伸出手去抱住賀思慕,將她冰冷的身體緊緊扣在懷里,賣首于她頸間,聞著她發(fā)間與他完全相同的香氣。 賀思慕于是輕輕地拍著他的后背。 “我曾經為了討他的歡心而活著,我以為我沒有辦法面對他。在你來之前,我覺得我好像又回到了噩夢里。但是你來了,夢就醒了?!彼偷偷匦ζ饋?,他說:“雖然天知曉的事情我都好像很輕松地跟你提起過,但是我知道我沒有能放下?!?/br> 他身上偶爾浮現出的瘋狂和嗜血還在提示著他,他并不是個普通人,或許他是披著人皮的兵器和野獸。 “剛剛我卻覺得我好像可以放下了,或許經年偽裝之后,我都沒有發(fā)現,我已經是個人了?!?/br> 這些年他褪去了幾分銳利,雖然好像也是在走獨木橋,但是好像步履平穩(wěn)了一些。或許是擁有了自己的東西,頭一次覺得活得很安心。 也有人會這樣抱著他,拍著他的后背,云淡風輕又認真地撫平他的痛苦。 賀思慕沉默了片刻,她笑著把段胥的頭抬起來,撫摸著他的臉說道:“段狐貍,你真勇敢?!?/br> “是么?” “嗯,這世上很多人都不能像你這樣,坦然地面對往事,好好地做個了結?!彼^頭,道:“或許我也不能?!?/br> “是你的功勞?!?/br> “不,你本身就是一個很勇敢的人。勇氣是非常珍貴的品質,在我遇見過所有的世人之中,你是最勇敢的人?!?/br> 段胥笑起來,他放開賀思慕,拉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朝軍營走去。待到離近軍營時,他把一直被賀思慕施法拖著的韓令秋架起來,抬在肩膀上。 仿佛值守的衛(wèi)兵遠遠認出了段胥,軍營處傳來一陣喧嘩聲,然后營門打開,沉英帶人騎馬趕來接段胥。他到了離段胥不遠的地方便翻身下馬,跑過去幫段胥扶起他身上的韓令秋,急切地說道:“我從踏白回來才知道你居然又孤身一人潛入敵營了,三哥你怎么能又這樣呢?你的身體早……” 話說到這里他才看清段胥身邊的賀思慕,趕緊把后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對上段胥警告的目光他便立刻說道:“早就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大梁的了,你要多愛惜啊!” 賀思慕沒有在意沉英的磕巴,原本就只有段胥和沉英能看見她,她擺擺手示意去營內等他們,便消失在青煙中。 沉英觀察了一陣,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氣,一邊幫段胥把韓令秋放在馬背上,一邊說:“三哥,你以后可不能再胡鬧了。” “知道了知道了,看把你嚇的。”段胥居然還笑了起來。 沉英控訴道:“三哥你還笑!” 段胥仍然笑瞇瞇地摸了摸沉英的后腦勺。 第81章 瞑試 史彪和丁進出其不意,按照段胥的布置快速切斷了起義軍和丹支軍隊的聯系。同時在紫微的幫助下,唐德全投靠丹支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唐德全的部下十之七八都轉投了段胥麾下。唐德全還沒來得及出賣他們就已經變成了孤家寡人,倉皇地跑去了丹支的地盤尋求庇護。 這下景州全境的三分之二就落到了段胥手里,他以歸鶴軍和孟晚的肅英軍為前鋒繼續(xù)攻打景州剩下的幾座城池。史彪曾經占山為王,對于山地的埋伏和攻擊最為熟練,戰(zhàn)法又非常無賴,最擅長以少勝多聲東擊西,在戰(zhàn)場上大放異彩。丹支最引以為傲的的騎兵乃是護具齊全的重騎兵,在山地不好施展,于是被史彪弄得疲于奔命。 孟晚帶的肅英軍就沉穩(wěn)許多,史彪善于攻城卻不善于防守,一座城能在他手上來來回回數易其主。于是他們便配合著,突破由史彪來,穩(wěn)固占據由肅英軍來,半個月的時間一點點把景州吃了下去。 在這時段胥適時地給齊州的起義軍首領趙興寫了一封信。趙興掌握齊州有一段時間了,大梁這邊交涉的使臣也去了一波又一波,眼見著蔚州的錢將軍都歸了大梁,趙興卻還含糊其辭。 說實話,大梁給錢成義的封賞十分豐厚,趙興也絕不會少得。他明知如此還是態(tài)度曖昧,對于景州的起義作壁上觀,怕是想要渾水摸魚自己做一方霸主。 段胥這封信語氣很客氣,但是話里的內容卻實在,叛歸丹支的唐德全被漢人義士砍了腦袋棄尸大街,趙興要是投丹支估計也是這么個下場。他段胥之后要打幽州,就需要齊州這塊地方與景州一起合圍突破,要是趙興不肯歸順,那他怎么打下景州的,就怎么打齊州。到時候趙興可就不是功臣,而是逆賊了。 這封信到了沒多久,趙興便派來使者說愿意接受大梁的封賞,將齊州獻出。 “趙興此人狡猾,他答應了要歸順但是此中大約還有波折,且往后看著。之后我們要打幽州,齊州是軍隊后方必須安穩(wěn)。夏慶生為人謹慎認真,先讓他去齊州會會趙興,整頓他的兵馬,我隨后就去?!倍务惴畔纶w興的信,吩咐沉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