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后怕
汝月的頭皮一陣陣發(fā)麻,細想之下,從太后暈倒,她一路跑來,又撞見綠云與大殿下的私情,再到御書房中站立在皇上玩味的目光之下,一連串的緊張,幾乎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非但沒有做成好事,反而要將自己也一并搭進去。 “外面這些人,多少雙眼睛,多少張嘴,他們一轉(zhuǎn)身又會同誰說,連寡人都數(shù)不過來的迷,何況是你呢?!泵髟吹垡娙暝碌囊粡埬槤u漸發(fā)白,反而心下有些不忍,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已經(jīng)裝得很成功很到位,很引起他注意了,“你先回太興殿去便是?!?/br> “那么,太后的病體……”汝月說的沒有方才那么理直氣壯了。 “太后的病,自有太醫(yī)來看,寡人抽空會去的,你回吧?!泵髟吹壅f完,不再看她,由著汝月自行退下,離魂似的從御書房回到太興殿。 進了殿門,汝月的雙腳自覺地向著太后的寢室走去,秋葵正煎好一碗藥端出來,見她獨自一個人,發(fā)怔一下,趕緊地問道:“見到皇上了嗎?” 汝月點點頭,有些知道后怕了,一鼓作氣沖到皇上面前,說了一大通的話,臨了還被皇上牽著去學(xué)乖,大概真的是在太興殿悶的時間長久,變得越來越天真了,皇上和太后不是尋常人家的母子,難不成秋葵和泯然兩個就不懂獨自去御書房的風(fēng)險,然而依舊將自己推在了風(fēng)口浪尖上頭。 “我臉上蹭到什么,你這樣子看我?”秋葵看著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沒,沒沾到什么,只是皇上在批閱奏章,怕是要得了空才能來?!比暝抡f了一半真話一半假話,對著秋葵如此,對著太后同樣如此。 太后讓太醫(yī)施了針,悠悠然地醒轉(zhuǎn),聽汝月說完話,沉默的將藥都喝了,才開口說道:“辛苦你跑一次,皇上這些日子確實公務(wù)纏身,哀家這是舊疾,喝幾帖藥就好了,以后再有這般,不要去打擾皇上才好?!?/br> 汝月這才確確實實明白自己兩頭沒有討好,落得個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幸虧兩面都是得過且過,并沒有為難她,等回到自己的屋中,將鞋子脫下來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穿的一向是軟底鞋,急急忙忙的從鵝卵石的小路一個來回,腳底磨出了血泡。 芳華來看她的時候,汝月正就著一盞油燈,將針尖燒燙了準備低頭挑血泡,芳華搶過針來:“jiejie,讓我來?!辈挥煞终f地將她的一雙腳抱在懷中,抿著嘴唇,細細的都挑干凈,又找來干凈的棉布將傷患處汁液處理干凈,抬起頭來,見汝月雙眼濕潤,不聲不響地將帕子遞傳過去。 “我還真是沒出息,這點痛都忍不住。”汝月自欺欺人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自己都明白,那笑容怕是比哭還難看。 芳華及其懂事,絕對不會揭破汝月的尷尬,陪著她有說有笑的,直到三更方才離去。 從第二天起,那些嬪妃不知哪里聽來的消息,知道太后貴體有恙,個個差人送大盒的補品過來,人參鹿茸堆得屋子里一股子藥氣,太后直嚷著要開窗透氣。 皇上的暗示,汝月懂了,御書房門外的宮女和太監(jiān),不僅僅是服侍皇上一個人的,誰都不曉得哪一個身后還藏著哪一個更厲害的人物,否則宮中個人并未頻繁往來,消息怎么會這樣的靈通,皇上放了她一條生路。 下午的時候,大殿下重光又帶著補品來了,汝月與他一個照面,腦子里禁不住出來的都是他與綠云糾纏在一起的畫面,訕訕地將他手中的盒子接過,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太后的目光有些挑剔地看著重光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方才讓人搬了椅子來坐到床榻邊上。 重光連忙將一疊子禮盒下面最大的一盒抱過來,當著太后的面打開:“祖母,這是北方極寒之地所出的一種名貴蛙種,據(jù)說最是滋陰養(yǎng)顏的,孫兒特意覓來送于祖母補身的。” 太后不過多瞧一眼就另問道:“最近拜了哪個先生,在讀什么書?” 重光說了先生的名諱,又將在讀的幾本書名一起說了,太后點點頭道:“這一位倒的確是德高望重的,說起來還是當今皇后的舅舅,你能得到這樣的名師,可不要辜負了你父王的一片苦心?!?/br> “孫兒明白,定當遵從?!敝毓庥行┚o張,一雙手放在膝頭,活脫脫像是個七八歲頑童見到了厲害的人物。 “你父王子嗣不旺,孩子里也只你年紀大了些,還有的弟弟meimei都是牙牙學(xué)語之中,若是你出息了,能為父王分憂,那是再好不過的,你自小就沒有母親,哀家以前對你嚴苛些,也是為你好,不想你脫了分寸,如今你性子穩(wěn)重許多,哀家也就放心了?!碧笳f著說著,眼皮像是要睡著似的往下蓋,又猛地睜開,盯著重光的臉孔問道,“哀家聽到傳聞,說你在自己的寢宮養(yǎng)了些不三不四的小戲子,可有此事!” “絕對沒有,絕對沒有的事情。”重光一著急,說話都結(jié)結(jié)巴巴的,“是誰在祖母面前如此污蔑孫兒?!?/br> “沒有就好,何必這樣激動?!碧蟮碾p眼始終停留在重光身上,“那么說你與宮女有染,又可有此事?!?/br> 這一次,重光抬起手來拭了拭汗才回道:“就算那些人再怎么編排孫兒,祖母是最了解孫兒為人處事的,絕對不會相信謠言。” 汝月站在太后身邊,大殿下回答第一次質(zhì)問時義憤滿滿,到了第二次時,明顯有些心虛,又拼命想要掩飾過去,怕是瞞不過太后的法眼,她趁著太后一時不注意,手肘在錦盒下端撞了一下,原本就堆得過高,嘩啦啦散了架子似的掉了一地,她趕緊蹲下身去收拾,太后被一打岔,也就不再咄咄逼人地問東問西。 重光偷偷咽了口口水,太后沒瞧見,他可是瞧見,對面的宮女是故意弄翻了錦盒,分散了太后的注意力,她為什么要幫自己,想著想著就多看了汝月幾眼,覺著雖然不如綠云嬌俏,眉眼之間的精致溫婉卻是要勝出幾分,一時之間難分仲伯。 重光又唯唯諾諾幾句,見好就收的起身告辭,太后不做挽留,直接讓汝月送客,自顧地瞇著眼養(yǎng)神去了,汝月將人送到門口,重光的腳步停留住,扭頭來看汝月,笑吟吟地說道:“本王以前倒沒有留意過祖母的太興殿里也有這般容貌出眾的宮女?!?/br> 汝月見他一雙桃花眼不知往自己身上哪里在看,有些氣惱:“大殿下方才在太后面前不是很端莊,就不怕我回頭告狀。” “你要是會告狀,方才就不會幫本王解圍了,你說是不是?”重光認準了汝月是對自己有些意思,臉面卻有些薄,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本王是不是該重重答謝你的援手之情?” “不必了,婢子送客至此,大殿下好走?!比暝虏粫f出是因為看見他與綠云在一起,才起了相助的念頭,怕是太后聽到的那些傳言都有幾分是真,出了太后的視線,大殿下完全判若倆人。 重光沒有給汝月走脫的機會,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何必急著走,本王的話都沒有說完?!?/br> 汝月用力要去甩開,低聲喝道:“大庭廣眾的,大殿下請自重。” “自重兩個字怎么寫,要不你來教教本王?!敝毓獗平^來,得意地看著汝月又退后一大步。 “大殿下,在太興殿沒有人會肆意而行,因為這里是太后的地方,是殿下祖母的寢宮?!比暝聻榱藢Ψ降拿孀舆€特意壓低了聲音,“殿下也不希望見到有人會因此到太后面前數(shù)落殿下的不是。” “誰要看就給他看,誰要去告狀就送他去告狀,反正不是一次兩次了,打本王懂事以來,不知被人在父王和太后面前說過多少壞話,你瞧太后是本王的親祖母,可她看本王的眼神,哪里有祖母對孫兒的疼惜,本王不過是一個野種,你懂不懂,一個皇上失察下茍合的野種?!敝毓庠箽庖挥可蟻?,幾乎是口不擇言了。 汝月被驚得不輕,這幾句話簡直是大逆不道了,要是傳到太后耳朵里還罷了,傳到皇上的耳朵里,眼前浮現(xiàn)出皇上的雙眼,目光中帶著追究的神情,能夠直射人心一般,汝月趕緊用力搖了搖頭,想將這一段記憶晃走。 “怎么,怕了?不用怕,本王說的本王會承擔(dān)責(zé)任,與你無干,與任何人都無干?!敝毓獬萌暝乱粋€不注意,扯住她腰袢隨身所帶的荷包,用的力氣很大,汝月整個人被扯著向前連沖了好幾步,才收住腳,荷包已經(jīng)落在他的手中,就勢放在鼻子下嗅了一嗅,調(diào)笑道,“里面裝了什么,這般香,還是因為佩戴的人是香的?!?/br> 汝月又羞又氣,來不及追上他,又怕真的追上了,他有鬧出其他的不堪舉動,索性背過身去不看他,有些后悔在他面前出手,以后要是有合適的機會,真該好好問一下綠云,大殿下對她許下過什么,是否是真心。 如此想著,汝月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在這皇宮后院里,哪里又來的什么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