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打破砂鍋
女人懷了身孕以后,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就如同是鉆了牛角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吃也不是,睡也不是,到最后,連烏蘭都快看不下去,咳嗽兩聲道:“娘娘心里若是真的有想不明白的,何不找人來問一問。” “我還能夠找誰來問?”汝月覺得那秘密簡直就是個禁忌,被一層一層地封印起來,若是無意中打破,會放出誰都控制不好的怪獸,可是世間之事便那樣奇怪,越是知道不應(yīng)該,偏偏又會牽腸掛肚的,割舍不去。 “找衛(wèi)大人啊,都說衛(wèi)大人對宮中之事,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娘娘同衛(wèi)大人也是能夠說得上話的,不如尋他來問幾句,但求個安心?!睘跆m脫口而出道,“娘娘要是愿意,婢子就讓小順子去請人?!?/br> 汝月細想了想,怕是也只能衛(wèi)澤能夠替她解惑了,點點頭道:“也好,讓小順子去請人,若是他問何事,便說想問些黃道吉日的事兒。” “娘娘去請的話,衛(wèi)大人才不會問的?!睘跆m的心思縝密,每次衛(wèi)澤來宮里頭,一雙眼就不曾離開過汝月的身前身后,她哪里會看不出其中的蹊蹺,心中也不止一次嘆息過,衛(wèi)大人與娘娘看起來也是般配的很,可惜沒有那樣的緣分了。 汝月聽她說得越發(fā)不像樣,啐了她一口,笑罵道:“你幾時也開始愛嚼舌根子了,還不快些去?!?/br> 衛(wèi)澤確實來得很快,并沒有帶著小尾巴似的明月,依舊是一襲白衣,走進來時,屋子里明明沒有風(fēng),衣袂卻仿佛能夠清雅拂面,說不出的適宜。 “微臣見過如妃娘娘?!毙l(wèi)澤行過禮,在汝月的對面坐下來。 汝月瞧見了他的人,有些不知從何問起的尷尬,捧起茶盞來,掩飾似的喝了一口,他居然也不開口問,兩個人面對面的,冷清清應(yīng)付著。 烏蘭看不過眼,替汝月先開了口道:“娘娘不是想要問問衛(wèi)大人,當(dāng)初封妃之時,皇上如何定下了如字的?” 衛(wèi)澤抬起眼來看了汝月一眼,他的眼睫濃麗修長,專注看人的時候,像是全神貫注地整個世界里頭只有瞳仁中的那一個,嘴唇輕啟問道:“娘娘為何忽然好奇此事?”未等汝月回答,衛(wèi)澤又自顧著說了下去:“微臣想來,娘娘找微臣怕不是要問這些的?!?/br> 汝月輕輕嘆口氣道:”衛(wèi)大人可知如今寄住在太興殿中,方將軍的兒子。”“方佑天將軍的獨子方銳?!?/br> 衛(wèi)澤的嘴角若有似無得卷了一下,“娘娘或許聽說過十多年前,宮中的那一場暴亂,當(dāng)時皇上年紀(jì)尚輕,太后又是慈眉善目的菩薩樣子,哪里斗得過那些窮兇極惡的亂臣賊子,若非當(dāng)時的方大人與先師竭盡全力維護左右,怕是皇上等不來援軍,就被困死在這后宮之中了?!?/br> “那位方大人便是如今方將軍的父親?”汝月在民間確實聽聞過一些當(dāng)時之事,卻沒料得是這樣的狼狽慘烈。 “方大人非但為此舍了一條胳膊,還失去了幼女的性命,那名女子與皇上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如果她不是紅顏薄命,怕如今的后宮天下又不是這樣的排列了。”衛(wèi)澤索性大大方方將宮闈舊事都說了出來,“那位方家小姐的閨名是如萱兩字,如果娘娘定要將如妃的如與如萱的如放在一起來看,微臣斗膽說一句,娘娘多慮了,因為那位方姑娘如果在世的話,應(yīng)該絕對不止是如妃,不止是貴妃了。” 這一句話已經(jīng)說到極點,汝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像是心事被衛(wèi)澤毫無遮攔地捅破了,但是衛(wèi)澤的意思太過直白,只要如萱在世,那么皇后的位置無論于情于理都是如萱的,她不過是從宮女提拔上來的嬪妃,哪里有資格去相提并論。 衛(wèi)澤格外地咄咄逼人,不似平日的溫文爾雅,那一瞬間,汝月看著他的雙目,想到他出手拿捏常公公咽喉,險些將常公公置于死地的戾氣,坐在椅子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縮了一下。 “娘娘原來不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以前那樣子就很好,縱然是懷著身子,就更不應(yīng)該思慮過多,微臣也知道在后宮之中,懷孕生子都是不易,否則上一回,,也不會有人拿了制人滑胎的薏米來給娘娘吃,微臣想說一句,娘娘與其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不如隨心而至,必然能夠逢兇化吉,順利為皇上生下龍子的?!毙l(wèi)澤說完這一句,已經(jīng)預(yù)備起身告退。 烏蘭不曾見過這般氣勢奪人的衛(wèi)澤,站在一邊目瞪口呆,汝月卻心有不甘,多問了一句:“我與那方家……” “娘娘還是不要與方家有瓜葛的才好,方大人絕對不是你所以為的那樣簡單。”說完這一句,衛(wèi)澤居然連退身之禮都沒有行過,白色的衣角,在門邊稍作停留,已經(jīng)匆匆而去。 “娘娘,衛(wèi)大人這是怎么了?”烏蘭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主意原是她給汝月出的,要是汝月被衛(wèi)澤的舉止言行氣傷了身子,她怕是再重重自責(zé)都無法彌補了。 汝月默而不語,依照她對衛(wèi)澤的了解,如果他不想說,他就不會走這一遭,他既然開口說了,便不算是危言聳聽,瞧著那架勢,衛(wèi)澤仿佛是心怯了,她心里頭不禁又咯噔了一下,衛(wèi)澤到底知曉了多少,連他這般的人物也心怯了…… 烏蘭見汝月的臉色發(fā)白,心里頭更加擔(dān)心了:“娘娘,衛(wèi)大人不是為了氣娘娘才那樣子說話的,衛(wèi)大人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br>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比暝逻@才緩緩地開了口,衛(wèi)澤的態(tài)度幾乎與皇上一致,都不想讓她與方家沾染上任何的干系,原來那方老爺子當(dāng)年還有救駕之功,皇上卻又那樣防范著他,汝月不明白了,難怪皇上說后宮不許議政,她才稍許想一想,已經(jīng)是心驚膽顫的,哪里真的能夠參與其中。 “娘娘,衛(wèi)大人會不會告訴皇上?”烏蘭恨自己出了個餿主意,真恨不得用腦袋去撞墻才好。 “不會的,他不會?!比暝碌ζ饋?,衛(wèi)澤說以前那樣子就好,她入了后宮,一顆心不知不覺中淪陷,怕是連性子都跟著變了,變得小氣而多疑,不再討喜,不再討他的歡喜了。 果然,明源帝來時,沒有提及此事半個字,烏蘭才算是稍稍放了心,見汝月神色如常,想來娘娘是真正了解衛(wèi)大人的性子,衛(wèi)大人對旁人素來神情清冷,不咸不淡,對娘娘也是真的好。“昨天原太醫(yī)是不是才來過?”明源帝握著汝月的手,低聲笑問道?!笆?,原太醫(yī)說臣妾的身子一切安妥,只要吃好睡好,等著瓜熟蒂落便是?!比暝孪氲皆t(yī)捋著胡子,道骨仙風(fēng)的樣子,卻不能忘記他俯身而言說出柳貴妃再不能生養(yǎng)的神情,于是只要是經(jīng)過他手的藥,她總是不敢多吃,幸而他也似乎知道這一層,沒有大筆一揮,開出各種保胎藥,不過問問她三餐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又說讓她多吃些新鮮的果子才好。 “今天還是讓方國義見到了他的孫兒?!泵髟吹酆炔璧臅r候,看似無意的說道,“寡人以為放在太興殿里,他就不會來,看來是寡人低估了他?!?/br> 汝月認(rèn)真聽著皇上說話,皇上看了看她又繼續(xù)說道:“不過,佑天應(yīng)該不曾和他老子說起過你的事情,你是寡人的如妃了,無論怎樣,他也不能插手進來,若是他想方設(shè)法來見一見你,你可以拒而不見的?!?/br> “方老爺子為何要來見我?”汝月揣著明白裝糊涂。 “連佑天當(dāng)日見到你繡的物什,都忙不迭地拖著寡人要來宮里瞧一瞧你的真容,何況是他老子。”明源帝盯著汝月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露出笑臉來,“幸而是長得不像,否則不知道他會尋個什么借口,直接將你安插進方家去了?!?/br> “方將軍當(dāng)日說了,他的大姐已經(jīng)被驅(qū)逐出了方家,名字在族譜里頭都劃去了,便是那一位真是臣妾的母親,尋回去又作甚,難道重寫族譜嗎?”汝月瞧著明源帝的神情,她明明已經(jīng)想好了,再不過問方家的這件事情,皇上卻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又一次提起來。 “其中有個緣故的,寡人卻不想再提,當(dāng)年方家大女被逐出去的時候,家中還有一個女兒,后來卻一個都沒有了?!泵髟吹鄞瓜铝搜酆?,他不會在這種時候告訴汝月,其實他已經(jīng)下令,按著汝月所說的故里去尋過親,莫說是她那個當(dāng)日就不在家中的父親,便是那個小了她幾歲的妹子都沒有在那里住了,找了好些鄰居來問,都是一問三不知的,不是說才搬來兩年,就是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家姓陳的人家,等于是空手而回了。 “皇上,如果臣妾真的是方家之人……”汝月沉吟后還是決定問出口,知道皇上的意思,總比自己盲人摸象似的要好。 “你娘親都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他又不曾見過你小時候,如何他說是便是了?!泵髟吹鄣男θ菸⑽l(fā)冷,“寡人說你不是,你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