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57節(jié)
科目二考試之后,張家興和高航分別從外地旅行回來, 喊常靈玉聚會。 原來高航兩天前給李銜九通過電話,也是三兩句聊出了一些內(nèi)情,這才知道他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在大排檔喝酒,忍不住像隔壁桌的中年人那般長吁短嘆。 喝到一半的時候, 他們聊起了姜之栩,有些事其實(shí)是瞞不住的,常靈玉干脆把姜之栩和李銜九的關(guān)系和盤托出。 后半程大家都陷入沉默。 那次聚會是大家最低迷的一次,兩個男生不斷給自己灌酒,喝到最后,張家興和高航竟抱頭痛哭起來。 只留常靈玉一個人在旁邊冷眼看著。 然后忽然之間,常靈玉心一凜。 她終于窺見了姜之栩萬分之一的痛苦——她拒絕了昏醉的宣泄,平靜接受了清醒的痛苦。 常靈玉再也忍不住,她給李銜九打電話,問:“你知不知道,有些女孩是心甘情愿和男生一起吃苦的?!?/br> 李銜九靜了許久,回她:“男生為什么要禍害人家?” “……”常靈玉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姜之栩剪短發(fā)了。” “以后她的事都別告訴我?!崩钽暰艗炝穗娫挕?/br> 那會兒他正在一家攝影棚里拍攝。 掛了電話之后,他點(diǎn)了根煙到窗邊抽。 香煙燃了指尖,疼得他縮了一下手,隨后他又點(diǎn)上一根,外面風(fēng)很洶涌,卻托不起太多現(xiàn)實(shí)的東西。 她說:李銜九,你把我排第一位吧。 他打了個“好”字。 在發(fā)送之前,摁滅屏幕。 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一頭蒙著眼的驢,看不到未來,只能悶頭拉磨。 不如把她歸還于人海,他再轉(zhuǎn)身向另一片人海走去,在人生的波動里,他理應(yīng)兀自扛起生活的難,不拖累任何人。 - 姜之栩?qū)W車很順,每門考試都是一把過,在八月中旬就拿了證。 拿證那天,裴宣儒恰好打電話約她見面。 裴宣儒早在剛畢業(yè)的時候就找過她,問她去不去韓國玩,她一直都沒動靜,到最后裴宣儒也搞不懂了,給她發(fā)了好多消息,話里藏話,其實(shí)是想問她“我惹你了嗎”,她還是沒有回復(fù)。 這次再聯(lián)系她,他已經(jīng)從韓國回來了。 裴宣儒約她在一家新開的壽司店。 她的短發(fā)不僅讓常靈玉驚訝,裴宣儒更是盯著她半天失語。 “怎么剪短了?” “掉頭發(fā)?!?/br> “人家都是高考之前掉,你怎么是高考之后掉起來了?” “誰知道呢。” 外頭陽光刺目,姜之栩的半個身子都沐浴在陽光下,端起浸著水珠的桃氣泡泡,她隨意看向窗外。 裴宣儒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沒說,笑:“哦對了,我給你畢業(yè)照?!?/br> 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趙老師讓我給你的,之前分班考被淘汰的同學(xué)都有一張,畢竟有同學(xué)情誼,留個念想嘛,正好那天我去學(xué)校,他就讓我給你捎過來?!?/br> 姜之栩接過來。 一眼就望見其中的一個少年,并不挺拔,校服松松垮垮的穿著,吊兒郎當(dāng)?shù)南襁€沒睡醒。 她目光落在他臉上,就再也移不開眼。 “可惜最后沒能和你出現(xiàn)在同一張畢業(yè)照上?!迸嵝逭f。 姜之栩頓了頓,把照片裝進(jìn)自己的帆布包里,說:“是啊,有點(diǎn)可惜。” 裴宣儒看著她,沒捕捉到她多余的情緒,笑說:“聽說你考上了北外。” “嗯?!?/br> “我去的中國航天大學(xué)。”裴宣儒笑得露出潔白的牙齒。 “哦,恭喜?!?/br> 姜之栩始終淡淡笑著,態(tài)度讓人挑不出錯,但氣氛實(shí)在算不上融洽。 裴宣儒不是傻子,知道姜之栩情緒不高,等壽司上桌,兩個人沒吃幾口就離開了。 從小店出門正對著一家古著雜貨店,這家雜貨店貌似開了很多年了,只是姜之栩一直沒來過,她忽然想起項(xiàng)杭就要過生日了,于是就對裴宣儒說:“我想進(jìn)去逛逛,你先回去吧?!?/br> 裴宣儒說:“那一起吧,反正我也沒事做。” 于是一起過去。 風(fēng)鈴晃動,門開了。 老板是個年邁的老頭,長得很像《飛屋環(huán)形記》里的爺爺。 老人當(dāng)時正在給金魚喂食,笑說:“你們隨便看啊。” 姜之栩往里走,貨物很多,但歸納并不工整,反而有種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某鋵?shí)感。 裴宣儒拿起一個飛鴿哨子給姜之栩看:“很精致。” 姜之栩笑:“是啊。” 順著他的手看過去——一排明信片。 姜之栩眼睛一亮,走了過去。 那些明信片也是沒有規(guī)整隨便掛在架子上,她湊近了去看,每個都很漂亮。 她知道項(xiàng)杭喜歡藍(lán)色,挑了一張克萊因藍(lán)的正方形明信片,問裴宣儒:“這個還不錯吧?!?/br> 裴宣儒說:“挺好看的?!?/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又想起什么:“可是顏色太深會不會不顯字?!?/br> 裴宣儒說:“可以挑個淺藍(lán)的呀?!彼浖苌纤褜ち艘徊?,笑,“誒,這個天空元素的就很好看?!?/br> 姜之栩的笑容僵在嘴角。 裴宣儒拿起的那張藍(lán)色明信片后面,恰好是一套白色的信紙,不知道被誰塞到這一欄,恰好是背面朝外,露出鐫刻了一叢燙金玫瑰的信封。 她將信拿起來,裴宣儒還在說什么她沒有在意。 她走到柜臺前,把信封的背面揚(yáng)起給老板看,問:“這張多少錢?!?/br> 老頭抬了抬鼻子上的眼睛:“這張啊,這張是舊款了,只要十塊錢?!?/br> 姜之栩想了想:“嗯……您這能火漆封緘嗎?” 老頭頓了一秒,抬眼皮看了姜之栩一眼:“你還真問對人了。”他笑笑,把魚食放下,又說,“這信原本一共就剩兩套,誒,奇了怪了,你們倆買的時候都要火漆封緘?!?/br> 姜之栩心跳快了起來:“這個還有別人買嗎?” “嗯,還有一張是春分那天賣出去的?!崩项^低頭去找東西,聲音忽遠(yuǎn)忽近,“沒想到我這個老腦袋還能記住,哈哈,不過那天日子特殊,加上那小伙子長得帥,難免嘛?!?/br> “那小伙子估計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喜歡的,我一看就覺得他是買給心上人的?!?/br> “我還說,小姑娘哄哄就行,你還那么上心吶?他在門口,就是我那魚缸前頭,抽著煙,笑說‘信紙?zhí)顒艃毫?,信封得買個好點(diǎn)的’?!?/br> 姜之栩在一旁怔怔的聽,好一會兒都沒有接話。 裴宣儒碰了碰她:“你要現(xiàn)在就寫,然后封緘嗎?” 她緩緩的舒了口氣:“哦,不用了。”她笑著打斷正在費(fèi)勁找東西的老頭,“您別找了,我不買了?!?/br> “怎么了姑娘。”老頭問。 “因?yàn)槲乙呀?jīng)有一張了?!?/br> 她笑笑,隨后推門而去。 恰好孟黎打電話來:“今晚回姥姥家,你趕緊回來。” 姜之栩只好對裴宣儒說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 裴宣儒欲言又止:“我怎么覺得你好像突然就討厭我了?” “沒有啊?!?/br> “那個,你是不是因?yàn)榭戳四潜緯???/br> “什么?”姜之栩沒懂他的意思。 “就是你過生日我送你的書?!迸嵝逭f。 有輛銀色邁巴赫從巷子那邊開過來,他們都朝路邊后退了一步。 雜貨店門口的花架就在一步之隔的地方,一個沒注意月季花碰到了肩膀,花刺從脖子那劃了一道過去。 姜之栩下意識撫了撫后頸,這才想起來,那天他是有送書給她,只是當(dāng)時還沒來得及拆李銜九就來了,她后來就把那本書放在了書柜上沒動。 姜之栩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就說:“不是,我沒討厭你,我就是最近……學(xué)車后遺癥,被教練虐的太慘了?!?/br> 裴宣儒訥訥說了個:“哦?!?/br> 兩個人并肩走出這道小路,走到香港街主道上去。 裴宣儒要去坐公交,姜之栩則打車回去,他們互相告別,裴宣儒轉(zhuǎn)過身去公交站,剛走沒幾步,又忽然轉(zhuǎn)身叫住她:“姜之栩?!?/br> 她轉(zhuǎn)過臉,看見裴宣儒遠(yuǎn)遠(yuǎn)站著:“那本書,你別放心上了,我掀篇了?!彼f,“今天見到你很高興,我們以后還是朋友吧?” 姜之栩云里霧里,有點(diǎn)遲鈍:“當(dāng)然?!?/br> 裴宣儒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好?!彼笾噶酥?,“那我走了。” 姜之栩還是那樣淡淡一笑。 回家后,她連包都沒放,便去找裴宣儒送她的生日禮物,淡青色紙包裝,她用剪刀剪開蝴蝶結(jié)和膠帶,一本書映入眼簾——《愛你就像愛生命》。 姜之栩不自覺蹙起眉頭,她打開書,恰好看到扉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