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58節(jié)
“老同桌,高三有你在身邊,學(xué)習(xí)一點都不累(你離班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高考生的痛苦)。生日快樂,希望有機會一起去看星星?!?/br> 姜之栩合上書,靜默了好一會兒。 她細細地回想,根本找不出裴宣儒喜歡她的蛛絲馬跡,坐在椅子上,一直發(fā)呆,直到孟黎喊她“收拾好沒有”,她才把書放回書架里。 卻沒急著出門。 她打開抽屜上的鎖,拿出那封白色的信。 打開抽出那張演草紙,十八個生日快樂,筆力鋒利,幾乎割傷了她。 她掃了一眼就忍不住鼻酸。 忽然,她覺得不對勁,再一看,覺出異樣。 她拿起紙,對著太陽,發(fā)現(xiàn)紙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印子。 全都是“生日快樂”四個字。 她頓時一怔。 就像有什么驚動了靜謐山林,一群鳥兒掙扎著從森林中飛出,她的心也是如此驚顫。 原來,他不止寫了十八遍。 這張紙不過是他選出的最滿意的一張而已。 誰也不知道,在她十八歲的那個上午,他寫了多少遍生日快樂,也不知道他究竟找了多少家店,才找出他看得上,而她也會喜歡的一張信封。 孟黎又喊:“還出不出得來哦?” 姜之栩捂了把臉,拿包出門。 姥姥家在青城另一個區(qū),孟黎平時回去的不勤,因此每次去姥姥家,孟黎都會拎很多東西,什么補品,成箱的純牛奶,水果……現(xiàn)在住新房子還好,以前住老單元房沒電梯,抱著東西下樓特費勁。 孟黎把車開到樓底下,姜之栩把東西搬去后備箱。 孟黎問:“你拿證了,要不你開試試。” 姜之栩說:“到人少的路段再說吧?!?/br> 上車之后孟黎開了一段,姜之栩便仰在一旁閉目,沒什么精神。 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孟黎去加油,加完油之后,姜之栩上了駕駛座。 自動擋的車沒什么難的,姜之栩開的很順,孟黎忍不住拍了小視頻發(fā)朋友圈,夸她:“到底是年輕,比我強多了?!?/br> 姜之栩興致不高,她的心完全被李銜九那張寫滿生日快樂的信占據(jù)。 她不確定自己還適不適合繼續(xù)開車,告訴孟黎:“還是你來開吧?!?/br> 她想靠邊停下來,車載電臺那么巧切了一首歌——我想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唱那些故作深沉的話。 是《年年》! 姜之栩猛然剎車! 她在那瞬間忽然才驚覺,元旦的時候,他那首歌,是給她唱的。 孟黎喊她:“干嘛呢!別在實線停車!” 姜之栩回神,不由朝直行道急打方向盤,就是那一刻,身后急速行駛的小轎車直挺挺沖上來,刺耳的剎車聲磨壞了耳膜,然后—— “嘭”。 第42章 傷痕 忽然讀懂了金庸 姜之栩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到還是上高三, 晚自習(xí)的時候突然停電了。 在大家亂作一團的時候,有人忽然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肩膀,她轉(zhuǎn)過身, 那人忽然就欺身吻上來。 他的唇,就落在她的眉心上。 顫栗著驚醒。 姜之栩剛睜開眼, 便看到潔白的天花板和陌生的墻壁,靜了片刻, 她又仿佛聞到了淡淡的水果香,偏過臉,看到床頭全是果籃。 她怔了怔, 喊了聲:“我媽呢?” 吐字很不清晰。 那會是凌晨十二點, 姜學(xué)謙迷糊了一會兒, 聽到動靜倏地直起腰, 怔了怔才說:“你醒了。” 姜之栩盯著他:“我媽呢。” “你媽沒事, 就是腿斷了,你姥姥陪護呢?!?/br> “腿斷了……還叫沒事?”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很虛,講完這句話后意識到什么, 她動了動自己的四肢。 沒什么問題。 她問:“那我呢?” 姜學(xué)謙面露難色:“你還好, 有點輕微腦震蕩,不礙事?!?/br> “你說實話?!?/br> “……” 姜學(xué)謙明顯掙扎了一下,轉(zhuǎn)身去拿了手機, 開了前置攝像頭遞給她。 姜之栩很平靜的接過來。 看了一眼。 她頓了下,那一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是反應(yīng)不過來,還是不愿意反應(yīng)過來。 想了想什么,又拿起手機,盯著屏幕一眨不眨。 她問:“我的臉怎么了?” 怎么全是繃帶。 “劃了一道?!?/br> “劃了一道?”她蹙眉, “我怎么覺不到疼?!?/br> “麻藥還沒散。” “我毀容了?” “……”姜學(xué)謙嘆氣,“我就知道你會這么想,沒那么嚴重,做幾次修復(fù)手術(shù)就行了?!?/br> 姜之栩沉默了。 姜學(xué)謙安慰她:“我剛才給你許叔打電話了,他兒子在北京很厲害的,可以給你聯(lián)系到好的醫(yī)院,可以治愈的?!?/br> 姜之栩輕輕“嗯”了一聲,沉沉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多長?” “……三厘米?!?/br> “哦?!彼f,“橫著的還是豎著的?” 姜學(xué)謙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姜之栩問:“不會滿臉都是吧?” “你別多想……就左臉一道子,然后下巴上有一點,你放心,爸爸咨詢過專家,真的可以治愈的,我不騙你?!?/br> “這樣啊……”姜之栩喃喃。 偏過臉,看到外面一格一格亮著燈的大樓,就像俄羅斯方塊。 燈光越來越少,每隔一會兒就熄滅幾束,麻藥的藥效也像那些光一樣一格格消失。 到最后只是偏一下臉,就疼的她必須頓住,緩一緩才能化解那抹尖銳的疼。那痛感從臉頰上傳來,導(dǎo)致她的牙根,口腔,耳朵,太陽xue和半邊脖子都疼。 捱到第二天早晨醫(yī)生來給她上藥。 她整個人腦袋都昏了,發(fā)著熱一樣,一股一股的脹疼。 醫(yī)生打開紗布,上藥的過程中她一聲不吭,要換新紗布的時候,她說要照鏡子。 醫(yī)生第一時間去看姜學(xué)謙的臉色,姜學(xué)謙沉沉點了點頭,醫(yī)生才拿鏡子給她。 第一反應(yīng)是臉腫的像個豬頭,左半邊臉上沾滿了黃色的藥水,玻璃幾乎把臉頰插穿,用黑線縫上的傷口,就像歪扭七八的蜈蚣。 姜之栩就看了那一眼。 往后直到出院都沒有再碰過鏡子。 姜之栩在九月開學(xué)季去往北京,不過卻不是為了報道,而是要去看醫(yī)生。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天氣很好,孟黎因為還在養(yǎng)傷就沒有去送她,姜學(xué)謙獨自帶她進京。 愈合中的傷疤很癢,姜之栩一路都在忍。 姜學(xué)謙很想找個話題給她聊,看到車廂里有拎著行李去學(xué)校的大學(xué)生,便問:“項杭考去濟南了是吧?” “嗯?!苯蜣D(zhuǎn)頭看窗外。 “和你一起練車那小姑娘呢?” “華北科技?!?/br> “……” 綠油油的玉米大片大片掠過車窗,山頭上的樹黃綠參半,列車駛過,外面的景色就暈成一副油畫。 姜之栩這個不喜歡夏天的人,和往常一樣,再一次為夏天離去而感到難過。 這感覺可以用“最是人間留不住”來概括。 再炙熱的溫度也會變涼,再熱血的少年也會變老,四季之中,因為夏天最囂張,所以夏天消失時也最殘忍。 項杭去了濟南的一所二本學(xué)校,謝秦的特長沒用上,最后去了濟南的一所專科學(xué)校。二人在畢業(yè)之后,終于牽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