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59節(jié)
高航去了美國,張家興高考前那陣子被李銜九看得緊,居然沖刺上了個一本,去了青島理工。 夏天走了,屬于夏天的少年也都散落在南北東西。 姜之栩不覺得傷感。 青春終結(jié)了,生活還要繼續(xù),大家步履不停,為了去往更好的未來而所向披靡,有些人山前相見了,就已經(jīng)是人生之幸,倘若大家都能獲得幸福,山后不相逢也沒什么要緊。 在午后抵京。 姜學(xué)謙這次托了許叢偉辦事,他兒子在北京混的風(fēng)生水起,據(jù)說能請到最好的醫(yī)生。 出了高鐵站,有個叫陳清的人來接,他自稱是許總的秘書,說是許總還在開會,先讓他們?nèi)ゾ频晷?/br> 姜之栩沒想到他們?nèi)胱〉氖菍毟覃惖奶追浚@家酒店,她找不出除了“貴”字更好的形容。 他們直到下午四點多鐘才見到許叢偉的兒子。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很立體,帶有混血的深邃感,傲而矜貴。 他講話的時候始終沒什么表情,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ai,不難想象他處理起工作來,會是怎樣的嚴謹。 他給姜之栩介紹了一家私人醫(yī)院。 主治醫(yī)師喬治是一個中德混血,四十歲上下的樣子,先是端詳了她的臉,滿意的說“幸虧沒有傷到嘴唇,否則是絕對不可能恢復(fù)如初的”,隨后又帶她做了兩個多小時精細的檢查。 在晚飯之前辦理了入住。 這期間那男人一直都陪著姜學(xué)謙在等結(jié)果,手續(xù)也安排秘書辦的妥妥帖帖,隨后喬治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飯,喊了他一聲“許桉”,姜之栩才猛地一愣,恍然想起常靈玉。 一切都是那么的湊巧,但似乎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姜之栩在這家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隨后又住了小半個月。 出院之后直接去大學(xué)報道了。 第一次手術(shù)之后,臉上仍舊留有很清晰的痕跡,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戴著口罩生活。 有一次上完課回宿舍,半路被男生要了微信,她沒說什么,把口罩摘了下來,男生詫異,緊接著說了句抱歉,尷尬的轉(zhuǎn)身就走。 那段時候她一直處于沒有社交的狀態(tài)。 常靈玉的學(xué)校在廊坊,離北京很近,偶爾會在周末來找她。 久而久之,舍友會問:“你都去見誰???” 姜之栩剛開始說是朋友,后來見舍友們實在八卦,干脆改口說“男朋友”。 這三個字才是她們想聽到的答案,后來再也沒打聽過。 這樣一直持續(xù)了三個學(xué)期,姜之栩的頭發(fā)從齊耳長到齊肩再長到鎖骨,沒有任何人懷疑這件事。 某天她逛知乎,里面有個問題是“你遇見過最驚艷的人是什么樣子的”。 當時已是凌晨,舍友們都睡了,在夜晚情緒總愛作祟,于是她心念一動,留下一段話: 見到他那一刻,忽然讀懂了金庸。 明白了紀曉芙“不悔”的倔強。 明白了郭襄“一見楊過誤終身”的滋味。 明白了李文秀那句“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歡”的意思。 她在最末附上他十八歲生日那晚,雙手合十的模糊的側(cè)臉照。 關(guān)掉手機,輾轉(zhuǎn)反側(cè),每每剛要睡著就驚醒,腦子里除了他還是他。 她以為那晚會夢見他的,可是沒有。 她一直到早晨六點才算徹底平靜下來,睡到七點多的時候卻忽然被舍友搖床晃醒。 她懶懶坐起,揉揉眼睛。 聽舍友問:“寶貝,你知乎里發(fā)的那人是誰?” 她頓時清醒,這才想起自己或許忘記設(shè)置匿名。 她打了個哈欠掩飾慌亂:“哦,我男朋友啊?!?/br> “你男朋友和一個演員超級像!”舍友搶話道,特別激動的問她,“你還有他照片嗎,我想看!” 她敷衍:“他不愛拍照?!?/br> 舍友有點失望:“這樣啊?!庇终f,“可是真的好像?。 鄙嵊颜f著就要找劇照給姜之栩看。 姜之栩把被子一掀,倒頭又睡,舍友又說了什么她沒有聽。 直到幾天后放寒假,姜之栩又要進行一次修復(fù)手術(shù),這次是到國外做,在去機場的路上,她看到了一張電影的海報。 那部電影叫《結(jié)痂》,一周前她和舍友去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也在候場區(qū)看到了這部電影的宣傳海報,只是那張海報里的人物并不是他。 而這張海報,是張群像圖,男主角后面的人,就是他。 劇照里,李銜九一身暗藍色的衣裳,臉上帶血,目光倨傲,仿佛在隔著車水馬龍與她對視。 姜之栩不知道哪來的倔強,毅然決定改簽機票,就近找了個電影院買了《結(jié)痂》的最近場次。 李銜九在電影里演了一個陰鷙而脆弱的冷血殺手,是造成男女主悲劇的關(guān)鍵人物,戲份不算多,結(jié)局不算好。 電影是悲劇。 觀影途中不時有觀眾抽泣,姜之栩在人群之中,滿臉也都是濕意。 他們哭得是戲,姜之栩哭得是人。 并不能看出差別。 第43章 感知 她呼吸變慢 姜之栩改簽后, 比預(yù)定時間晚了七小時起飛。 到韓國之后天已經(jīng)擦黑了。 姜之栩很晚才到醫(yī)院,而受了許桉的囑咐,醫(yī)生一直沒下班, 一直等著給她初檢。 姜之栩在醫(yī)院住了三天之后,許桉飛到韓國來出差, 順便來醫(yī)院看她。 姜之栩怎么也沒想到他是興師問罪來的。 他一進門就冷冷掃她一眼,隨即翻開她床頭的抽屜, 把一盒安眠藥拿了出來,無聲看了一眼,隨后狠狠丟進垃圾桶。 姜之栩眼皮一跳, 看到了跟著他進門的小護士。 許桉擰著眉盯她幾秒:“你父親托我照顧你?!?/br> 姜之栩挺淡漠的:“而不是叫你監(jiān)視我?!?/br> “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不是面容修復(fù), 而是心理修復(fù)。”許桉說, “你得看心理醫(yī)生了?!?/br> 姜之栩抿抿唇, 半天沒動靜, 許桉轉(zhuǎn)身欲走,她才喊住他:“別給我爸說這事兒?!?/br> 許桉冷冷瞥她一眼:“早知道你這么麻煩,我就不該接手你的事?!?/br> 姜之栩輕輕笑笑:“謝了。” 其實姜之栩并不認為自己情況嚴重。 失眠早在李銜九離開青城之后就出現(xiàn), 她沒有當回事兒, 后來臉花了,她不止是睡不著這么簡單,還總想哭, 心里空了一塊似的,呼吸都覺得是種折磨, 這才去搜“抑郁癥”三個字。 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狀況和網(wǎng)絡(luò)上的其他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就沒有去看醫(yī)生。 許桉是個嚴謹?shù)娜?,他既然發(fā)現(xiàn)了姜之栩的毛病,就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回國之后他并沒有放任她回青城, 而是帶她去做了檢測。 查出是重度抑郁和中度焦慮。 這個結(jié)果出來之后,姜之栩恍惚了。 “我覺得自己沒有這么嚴重?!?/br> “你有過輕生念頭嗎?” “從沒有?!?/br> 醫(yī)生默了片刻,才說:“每個人包容痛苦的能力是不同的,一塊磚,孩子是拿不動的,可大人卻輕而易舉,但是磚的重量是不變的。姑娘,你的痛苦并不比別人少分毫,可你的承受力卻比別人強?!?/br> 姜之栩把他這話咂摸了幾遍,卻有些不解:“醫(yī)生,是永遠沉重而痛苦的活著好,還是在痛苦來臨時解脫好?!?/br> 醫(yī)生明顯怔了一下,旋即才說:“你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感受力嗎?痛苦,也是活著的意義之一?!?/br> 姜之栩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什么。 從醫(yī)院出來之后,許桉好心的請她吃午飯。 姜之栩沒客氣,只說:“下次讓我爸請你爸,子債父償,扯平了?!?/br> 許桉便皺起眉頭,一言不發(fā)。 許桉這個人話很少。 她和他認識一年半,在韓國那次對話,是他們之間唯一一次交流。 姜之栩一直都覺得,每個人都有他獨特的色彩,像項杭是活力橙,常靈玉是紅,而一眼望去,就覺得許桉是灰色的,像一面生硬的冷鐵。 在此之前,只聽名字,姜之栩還以為他會是綠,茂盛的蒼綠色,桉樹。 果然在餐桌上也是一句話都沒交流。 許桉比她先吃完。 姜之栩吃飯時沒有被別人參觀的習(xí)慣,于是很快也放下了筷子。 隨后許桉回公司,陳清送她到高鐵站。 姜之栩回到青城的時候正好是除夕夜,她這次在韓國待得時間并不算長,否則真是趕不上春節(jié)了。 這次過年姜學(xué)謙把爺爺奶奶接到家里來團聚,老人給她包了壓歲錢,孟黎一個勁不讓她收,遭奶奶數(shù)落了兩聲,等爺爺奶奶回老家之后,孟黎把姜學(xué)謙罵了一頓,好幾天都生氣沒做飯。 初五那天,朋友們約姜之栩出去聚。 張家興在大二剛開學(xué)的時候脫單了,大家都嚷嚷讓他請客,張家興剛賺了壓歲錢也就沒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