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逢良 第60節(jié)
他特意點了個包間,好讓姜之栩沒有顧忌的摘口罩吃飯。 姜之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腸太硬,她對這種暗戳戳的照顧沒太多感激之情。 落座后,她揭開口罩,露出那塊突兀的褐色傷痕,盡管以前聚餐他們也見過她的臉,但她還是明顯感覺到大家都沉默了一瞬。 項杭是這幫人里最不會藏著掖著的,看到姜之栩臉上的疤,表情特別不忍和揪心。 姜之栩只當(dāng)沒有察覺,默默低頭拆餐具。 開吃前大家寒暄了一陣。 隨后常靈玉和姜之栩單獨聊起來:“聽說許桉也去韓國了?” “嗯?!贝鹜曛螅峙滤嘞?,姜之栩解釋,“他在韓國忙業(yè)務(wù)?!?/br> 常靈玉聽罷竟一笑:“韓國屁大點的地兒,還輪不到許桉親自跑一趟?!?/br> 姜之栩猜不出常靈玉要說什么。 “許桉是個事業(yè)心很重的人,其實他和他父親感情更深,但是他爸媽離婚的時候,他為了前途還是跟了他媽?,F(xiàn)在他能年紀輕輕就管理一個公司,就是沾了他繼父的光?!背l`玉停頓了一下,夾了塊咕嚕rou給姜之栩,“他這么一個事業(yè)心強的人,竟然能為了你,放下總部的工作專飛韓國?!?/br> 姜之栩怔了怔,把常靈玉夾的菜吃掉,說:“我們話都沒說過幾句。” 常靈玉疑惑:“所以我在想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br> 姜之栩干脆直說:“我心里只有李銜九?!?/br> 常靈玉一頓,竟把自己弄尷尬了:“這么直白的嗎?!?/br> 姜之栩看她:“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瞞著沒勁。” 項杭也聽到了李銜九的名字,脫口而出:“沒想到他居然做了演員?!?/br> 大家的對話都停了下來,轉(zhuǎn)到李銜九身上去。 “九哥那樣貌,不當(dāng)明星都可惜了?!敝x秦感慨,“不過畢業(yè)之后就沒怎么聯(lián)系過他,不然我也能要個簽名是不是?” “別說你了,他畢業(yè)之后就和高航還說過兩次話,一次是借錢,一次是還錢?!睆埣遗d也說,“每次想和他聊聊,他那邊都在忙,我知道,他倒不是沒義氣,而是日子難,得花時間賺錢,所以久而久之也不太敢打擾他……” “張家興!”常靈玉眼見張家興要感慨上了,不由警告出聲,瞥了眼姜之栩。 滿桌子人只有姜之栩一個在好好吃飯。 她嚼著菜,聽到大家停了,如常的說:“你們聊你們的?!?/br> 可大家都不敢再說什么了。 那天以后姜之栩決定不再出來聚會了,她不想大家都遷就她,說句話都得琢磨半天。 - 刨去了社交,姜之栩的生活變得孤獨但輕松了許多。 一年復(fù)一年的枯燥生活,好像時光都凝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她臉上的疤沒有想象中好得快。 姜之栩的大學(xué)生活只有兩個關(guān)鍵詞,“口罩”和“醫(yī)院”。 帶著這個傷疤生活,她的心態(tài)避不可免發(fā)生了很多改變。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擔(dān)心她的狀態(tài),尤其是姜學(xué)謙,不止一次告訴她“想哭就哭,難受別忍著”,可她哭不出來。 她當(dāng)時覺得,受這次傷,好像和李銜九扯平了。 不都說,愛要勢均力敵嗎。 你在吃苦的時候,我也在受罪,豈不是剛剛好。 然而那年在影院里看《結(jié)痂》,她忽然有一種傷口被撕裂的感覺,從那以后開始過分在意自己的容貌。 因為她深知,娛樂圈最不缺美人,然而她在普通人里,也算不上美麗了。 大學(xué)期間,她一共上了兩次學(xué)校表白墻,每次都是別人偷拍她,然后問:這個總戴口罩的小jiejie好漂亮啊,不知道全臉是什么樣子,不知道能不能加個微信,有沒有機會一睹芳容。 下面總會有人附問。 當(dāng)然也有些聽到風(fēng)聲的同學(xué)在評論里解釋:別看了,聽說臉傷了。 跟評里,有震驚的,有唏噓的。 姜之栩知道這些議論會讓她心里難受,可總是控制不住去看。 她越來越敏感,有時候她走在校園里,總是會感覺自己收到很多別樣的目光。 她明白大家都對神秘的東西有探索欲。 于是她更沉默了。 到后來,她連舍友都很少來往,她踽踽獨行,恨不得把自己隱匿在人海里,就像水消失在水里。 畢業(yè)之后,她進入一家外企當(dāng)翻譯,和來京工作的常靈玉一起在五道口附近租了間房子。 每天早晨她們倆一起洗漱,當(dāng)姜之栩看到鏡子里常靈玉細膩白皙的面龐,總是會不自覺低下頭。 常靈玉經(jīng)常鼓勵她:“恢復(fù)的挺好的呀。” 姜之栩自嘲:“漂亮慣了,也該丑一段日子體驗體驗?!?/br>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有多沒底。 大學(xué)四年,她一共做了六次手術(shù),這期間她不敢曬,不敢吃高糖食物和發(fā)物。每次手術(shù)之后,都渴望看到一張潔白無瑕的臉,可都四年了,離得近了,還是能看到淡淡的痕跡。 喬治讓她相信,不用再手術(shù)了,最多兩次納米祛疤技術(shù)修復(fù),臉就能完好如初。 姜之栩便笑說,我好像除了相信沒有別的選擇。 等吧。 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 九月份的時候,姜之栩在公司轉(zhuǎn)正,部門領(lǐng)導(dǎo)葉青覺得她看著文藝,正巧手頭上有一張成芳菲的攝影展門票,就送給了她。 姜之栩原本沒打算去看,然而周末的時候,姜之栩去醫(yī)院做了個近視眼激光手術(shù),回程的路上乘錯地鐵了。 恰好是去798藝術(shù)區(qū)的方向。 既然如此,她想著最好不要白白浪費一張門票,這才過去看。 攝影展取名《芳菲》,以花為主題,拍生命的鮮妍和腐朽,衰敗和怒放。 姜之栩沒有可分享的人,就拍了幾張照片發(fā)給項杭和常靈玉。 項杭沒有回復(fù)。 常靈玉很快打電話給她:“這就是原價580元的攝影展?” 姜之栩問:“怎么覺得你那么不屑呢。” 常靈玉嘆氣:“同樣是花,人家的花香氣逼人,而我們家的花一身銅臭。呵,你可不知道,以前我和我媽天不亮就去花市,取貨卸貨,修剪花枝……”她說著打了個顫,“嘶——玫瑰的刺扎人最疼了?!?/br> 姜之栩很不會安慰人,想說“都過去了”,可她知道,常靈玉過不去,沒有人能真正走出自己的童年。 于是她沉默了,垂了垂首,剛組織好語言想說什么,忽然看到右側(cè)的展廳,有一個高挑的男人,就在那幅占據(jù)了整面墻的向日葵作品下站著。 身量太像了,她呼吸變慢。 不由自主走了過去。 她起步的時候,那男人也邁起步子,她緊緊跟上去,跟著男人從左邊出口走出去,走過不長不短的一條走廊,又見他拐到一面白墻里面。 藝術(shù)館的設(shè)計總是復(fù)雜的,她緊跟著去了白墻,卻見里面是彎彎繞繞的迷宮一樣的路,她一時頓住了,不知道該不該往里去。 這時候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第44章 重逢 我今天見李銜九了 她縮了下肩膀倏然轉(zhuǎn)頭, 冷不丁撞上一雙利眼——居然是許桉。 他問:“找什么呢?” 她只掃了許桉一眼,眼底的光就熄了,很快恢復(fù)如常:“隨便逛逛?!?/br> 許桉注意到她的神情, 頓了一秒。 再開口依舊冷冽:“你喜歡成芳菲?” 姜之栩不想多費口舌,于是點了點頭。 許桉說:“跟我來?!?/br> 他總是那樣不容置疑, 像在命令下屬一樣,姜之栩不情不愿跟上去。 他領(lǐng)她穿過幾道白墻, 到主展區(qū)。 一個穿著dior套裝的女人看到他笑著迎了上來:“我就說,但凡是給伯母打過電話,她就一定會讓你來?!?/br> 許桉板著臉, 一絲笑意都沒有:“她喜歡你, 你給她合個影?!?/br> 女人打量著姜之栩, 目光帶著審視, 卻沒有令人不適。 她問:“怎么帶著口罩?” 姜之栩說:“感冒了?!?/br> 成芳菲笑:“合影也戴著口罩嗎?” 姜之栩:“嗯?!?/br> 姜之栩掏出手機遞給工作人員, 那女生接了手機,臉上寫滿了不確定:“確定用這手機照?” 姜之栩的手機一直沒換過,舊手機的□□和相冊里有以前的一些回憶。 “就用這個拍吧?!彼f。 照沒拍完, 就聽有人喊:“芳菲姐。” 這聲音讓姜之栩瞳孔放大。 “逛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