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0)
時間沒有斷絕,但就是沒有雪。 來到這里后,屬于南方城市的A市,上個冬天也是巧合地連一片雪花都沒有碰到。 他在讀的書里有見過鵝毛一樣的大雪,他能想象漫天都是白色的樣子,但沒有走在那種咯吱咯吱的雪地上,雪花沒有在手心一點點融化過,也沒有那種淡淡的雪味穿過心脾的暢快感,所以他還是沒有見過雪。 如果真的有什么遺憾的話,那他的遺憾就是沒有看一場真正的雪,沒有和這群人一起看。 我看一下現(xiàn)在哪個城市在下雪,南半球城市那么多,總能找到一個。三天往返應該還來得及。賀深見已經(jīng)放下牌開始搜世界天氣和國際機票了。 門忽然響了一聲。 幾人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莫聽白正站在原地。 看到回頭的司南,莫聽白眼神有瞬間驚愕,我以為你們出去了?;貋砟命c東西。 他走的時候很匆忙,行李都沒收拾。 場面冷了好幾分鐘,也許只有幾秒,但足夠令人感到窒息。 最后,秦喧說:快到中午了,一起吃個飯吧。 莫聽白說:不用,我拿幾件衣服就走。 他自顧上樓,忍住沒有去看司南。 他很怕再多看一眼,他就會自私地求他不要走。 想到余生再也見不到他,莫聽白就感覺眼下做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意義。 他冠冕堂皇地說害怕司南舍不得他,最后不肯離開,所以才搬了出去。 其實是他離不開司南,是他無法面對離別。 他想象不到再過短短的三天時間,司南就要徹底從他的世界消失, 行尸走rou地收拾了幾件衣服,顧不上搭配不搭配的,莫聽白把幾件衣服往行李箱里裝。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心里一緊,害怕外面的人是他,又害怕外面的人不是他。 他半天沒有應聲,外面的人總算開了口,老大,深見哥問你要不要拿點他剛做好的點心回去。 是艾斯。 他把亂七八糟裝著幾樣東西的行李箱一收,沖著門外,不用了。 片刻后,他又說:今天走么? 說的是去看雪的事。 艾斯停了下,說:還沒定下來,不過應該是這樣。你要和我們一起嗎老大? 莫聽白看著從行李箱里露出的布料邊角,他竟然把沙發(fā)布收進去了。 他坐在沙發(fā)上,把行李箱打開,又一件一件往外拿東西。 不去了。他說。 外面遲遲沒有聽到艾斯的聲音,莫聽白以為他已經(jīng)走了,等到他收拾好推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艾斯仍舊站在門口。 老大艾斯雙眼猩紅,聲音啞然,看著莫聽白的眼神里好像被撕裂一樣,不是他自己被撕裂,就是莫聽白被撕裂,總之他的眼神十分痛苦。 莫聽白皺了下眉,干嘛。 你留下來吧。艾斯帶著點哭腔說,不留下來你會后悔的。 莫聽白抬眼看了下樓下,沙發(fā)上司南在和秦喧聊天,賀深見還在查票。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他們似乎在策劃一場十分平常的旅行計劃。 我不在會好些。他說。 莫聽白最終拍了下艾斯的肩膀,走了,照顧好他。 經(jīng)過樓下的時候,賀深見還是塞了一包餅干給他,他頓了下,說了聲謝謝,頭也不回的出門了。 賀深見查好的最近一班機票是在下午三點半,直達,到達時對面還是白天,寒冬,太陽會把雪反照起來,到處都像鋪著閃閃的鉆石。 手續(xù)幾乎不需要額外辦理,恰好他們之前因為去了那個國家拍攝雜志,各種證件都很齊全, 吃了中午飯,他們拿著些冬天的衣物準備出發(fā)。 在此之前,他們各自為這場臨時起意的旅行各自回去收拾了行李。到樓下集合的時候,發(fā)現(xiàn)司南竟然還沒下來。 他一向動作利落的,不知道為什么這次耽誤了這么長時間。 在樓下又等了十幾分鐘,眼看著再等下去就要誤機了,賀深見才上樓打算去叫一下司南, 在門口敲了一會兒,沒有回聲,他心里猛然一驚,不好的預感頓時浮起。 司南! 樓下的艾斯和秦喧顯然也聽到了賀深見情緒不對,跑上來,看到賀深見用力撞著門。 兩三下,門就被撞開了。 其實門沒鎖,賀深見一時心急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還有門把手這個東西。 闖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司南正平靜地躺在地上,手邊放著幾件冬裝,還有幾件齊整的疊好放在了行李箱里。 他暈倒的突然,但幸好沒有之前流鼻血的樣子,也沒有撞到什么桌角之類。只是暈倒了。 幾人手忙腳亂地又把司南放到床上,艾斯甚至顫抖著手去摸了下司南的鼻息。 還好,還活著。 出行計劃自然就被取消了。 司南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又過了一天,他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雨早已經(jīng)停了,窗戶半掩著,風從窗外闖進來裝著窗簾一飄一蕩。 外面有些說話的聲音,他起身往外走,站在欄桿上看到賀深見三人正坐在樓下,還對著另外一個人,畫夏。 艾斯先發(fā)現(xiàn)的司南,他從沙發(fā)上跳起來,順著樓梯跑上去,告訴司南,他們決定今晚就送他回去。 今晚 他看了下樓下幾人,他們也停下了討論,正呆呆地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看過去的時候,又立即收回了目光,假裝在討論著什么。 片刻后,他點了下頭,告訴艾斯:好,都聽你們的。 然后他又說:我想最后開個小型演唱會,就唱給你們聽,可以么? 艾斯愣了下,說:當然好。 司南又說:就在樓頂吧,我回去準備一下。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準備的,唱個歌嘛,一把吉他就夠了。 他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那張寫著新歌的紙片,可惜再也不能讓他聽到了。 五點來鐘的時候,門口響起敲門聲,司南的心再次忐忑起來。 一天過去了,莫聽白該知道了吧。 他知道他今天要回去了吧,應該會來吧,至少看他最后一眼。 他會聽話的,他只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請進。司南說。 他盯著門口,看著門被打開,熟悉的人走進來,但不是莫聽白。 看到司南眼里rou眼可見的失望,賀深見的心也跟著抖了那么一下。 他沖著司南啞然一笑,你是不是期待走進來的是莫聽白。 司南沒有說話,低下頭的動作代替了回答。 賀深見慢慢走過去,沒關系,即使你期待的人不是我,也沒關系。喜歡誰是你的自由。 司南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賀深見說,晚上唱歌么? 嗯。司南說。 好,樓頂我們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會兒吃完飯可以上去?,F(xiàn)在先吃飯吧。 好。 最后一次演唱會,沒有麥克風,賀深見給他準備了一個高腳凳,司南抱著吉他坐在上面。 夜風溫柔,搔得人臉頰發(fā)癢,白天這么晴,到了晚上竟然一顆星星都沒有,但艾斯圍放了一圈的小燈好像變成了地上的星星。 他面前坐著四個觀眾,賀深見、秦喧、艾斯還有畫夏。 畫夏手里抱著一臺電腦,里面寫著他的結局。 吃飯的時候畫夏還問他要不要看他寫了什么,他搖了頭。 知道了也沒什么用,反正他都要去經(jīng)歷,這些沒辦法的。 如果不知道,他還能騙騙自己這些是他自己的選擇。 撥了下琴弦,司南說:謝謝大家能抽出時間來陪我,太多的話我今晚不想說,但能遇見你們是我來到這里最大的幸運。 他第一首再次唱了《春夜》。 這是他見到他們幾人,唱出來的第一首歌。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會和他們羈絆這么深。 唱到副歌部分,艾斯的眼淚就落下來了,他別過頭去掩飾,但無論如何也收不住,便任由它這么淌著,抬著手臂給司南打節(jié)拍。 第二首,是沒有發(fā)表的新歌,想來應該也發(fā)不出去了,就唱給你們聽一下吧。 司南調(diào)了下吉他的音,望了望樓梯上來的地方。 他們說好的時間是今晚12點,并且誰都不準更改,畫夏的電腦已經(jīng)定好了發(fā)布時間。 還有三個小時。 只有三個小時了,他還是沒有來。 他腳尖踢了踢雪 他兩手插兜 他歪頭沖人似笑非笑 他讓寒冬不再是寒冬。 司南輕聲唱著。 幽深的夜空只有一輪無論如何也不會遲到的月亮。 圓得不像話。 那只溫柔的野獸 請你 帶我去看看春天 看看熱烈的夏天和適合擁抱的秋天 帶我看看零下二十攝氏度的雪是不是比雪糕更甜。 帶我去看看清晨 看看烈日高照和夜晚不息的風 帶我看看向日葵低垂又抬起頭時你從懷里掏出的黎明。 平息了許久的蟬鳴再次響起,空氣里響著夏天到來時的聲音。 他想起因為莫聽白花粉過敏,所以別墅里沒有養(yǎng)任何的花草。 但在溫柔的春末夏初的夜風中,他倏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花香。 也許是他派花來送送他吧。 也許莫聽白并沒有與花為敵,只是私下有了什么協(xié)議,比如在必要的時候,幫他做一些事情,送一個人。 帶我看看這個世界吧 或者我說 牽著我的手 讓我知道 撕裂的時空也奪不走呦呦鹿鳴 和蒲公英剛黃起來的時候 你的 劃過我耳邊的溫聲細語。 頭頂忽然響起一陣振翅的轟隆聲。 幾人抬頭,看到一個裝著巨大箱子的微型飛機,越過一棵長了幾百年的老楊樹,飛到了他們頭頂。 司南抬頭看著這架飛機和這個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的箱子。 感受著小飛機的飛翼轉(zhuǎn)動時帶來的比夜風要猛烈許多的風聲。 他的吉他聲還在繼續(xù)。 飛機的轟隆聲沒有壓過他的吉他聲。 然后他看著那個紙箱子從下側轟然開裂,一粒粒白色的顆粒順著口徑掉落下來。 比羽毛還要輕的顆粒在螺旋槳的轉(zhuǎn)動下四處紛飛,很快覆蓋了他目之所及的整片天空,然后又落到地上,地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就像是一場憋了很久的,遲到的大雪。 再然后,他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從他翹首以盼的樓梯口緩緩走了上來,拿著一束小蒼蘭。 也許是假花,但他聞到了花香。 白色的顆粒輕輕地落在他的手邊,落在他的吉他上,再輕輕滑下去,他看著緩慢向他走來的莫聽白,繼續(xù)唱。 拜托你了 帶我走吧 讓我知道吧 明天的去向和何為歸期 我該說什么才能表示我也愛你。 莫聽白走到了他身邊,把那束小蒼蘭遞到他手里。 確實是假的花,但小蒼蘭的味道是真的。 漫天的顆粒落在地上,隨著夜風又慢慢飄起,他才發(fā)現(xiàn)這些小小的顆粒是泡沫。就是那種用于裝填緩沖的塑料泡沫,被磨碎后變成的樣子。 這么多的泡沫,要細細打磨成這個樣子,不知道要制作多久。 他收下莫聽白送過來的花,莫聽白說:我來晚了。 他忽然覺得有些委屈,他們怎么浪費了這么長的時間。明明對他們來說,每一分鐘都這么珍貴啊。 他很想埋怨他,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原諒他。 畢竟他為他送來了一場雪。 這場雪沒有融化在他的手心里,卻融化在了他的心里。 就像傳聞中的那樣,踩上去也是咯吱咯吱的,很可愛的聲音。 司南看著莫聽白的眼睛,輕輕撫掉落在他頭發(fā)上的那些雪,然后閉眼吻了上去。 我該說什么才能表示我也愛你 不用說什么。 這樣就夠了。 莫聽白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司南的時候,他縮成一個小團躺在他的床上,把他的被子弄得皺皺巴巴。 那天拍了一夜的戲,月亮比今天還要大,還要圓。 他以為正是因為這些,所以他在看到這張熟睡的臉的時候,竟然沒有真正的生氣。 當時的自己無法理解這種心理,仍舊做著從前的行事作風,但他現(xiàn)在十分想要乘著時光機飛回去,告訴自己從那一秒開始,就抱緊這個人吧,一分鐘都別浪費。 司南坐回去,又繼續(xù)唱起了他的歌。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蟬鳴不再,也許它們也在靜悄悄地聽著司南的歌。 司南一首又一首地唱著,才發(fā)現(xiàn)只來了短短的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自己竟然寫出了這么多的歌。 當然,這其中也有原來司南的庫存,他翻出來了一些,改編都沒有改編,直接發(fā)了出去。 令他驚訝的是,市場竟然接納得十分融洽。 他想,同一首歌,在不同的情境下發(fā)出去,竟然也會面臨不同的命運呢,那他就放心了。 那么原來的司南在回來的時候,就不用擔心不會被接納了。 是的,他相信在他走了以后,原來的司南會再次回來。他無法解釋這種猜測,也許是出于偏心的一種心有靈犀。 他在這天下午,寫了幾封小便條給原來的司南。 你好,朋友。歡迎回家。 你的隊友都很在乎你。不要拒絕他們給你的幫助。 你笑起來很帥氣的,不過如果不想笑的時候,就不要笑。 你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人,相信自己。你不用改變?nèi)魏巍?/br> 幫你接了你最愛吃的那個零食的廣告,以后你就可以隨便吃啦!不過要注意身材管理哦ke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