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七節(jié) 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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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鴻見過徐彪。 那還是從黑森山回來后,從jiejie楊秋容那里知道有徐彪這個人的存在。對此,楊天鴻覺得很有意思,也不想打擾jiejie和徐彪之間的事情。徐彪來過幾次楊府外院,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楊天鴻當(dāng)時看到了頗為模糊的徐彪。 自己只有jiejie一個親人。只要是jiejie喜歡,并且愿意做的事情,楊天鴻都不會反對。當(dāng)然,前提是這個男人必須好好珍惜愛護(hù)jiejie。否則,即便追殺到天涯海角,楊天鴻也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家伙。 在如何對待追求者這件事情上,楊天鴻對jiejie毫不干涉。 楊秋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瓜白癡。她有自己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知道誰好誰壞。當(dāng)然,“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只是俗世間大多數(shù)女子對于丈夫的衡量標(biāo)準(zhǔn)。楊家不缺錢,姐弟倆都是修士,在這方面自然不會考慮太多。只要徐彪對楊秋容真心實意,那么兩個人最后是否真正可以結(jié)合?一切都以楊秋容的意志為準(zhǔn)。 只不過,楊天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花費了一千萬兩白銀買下來的元氣丹,竟然是出自徐彪之手。 …… 如意樓是楚國京師有名的菜館。這里的清蒸鴨子特別好吃,老板在揣摩顧客心理方面很有一套。樓下有適合平民百姓價位的條凳木桌,樓上也有特設(shè)的幽間雅座。尤其是那些單間,相互距離較遠(yuǎn),隔音效果上佳。即便是富家公子帶著女人在里面一邊喝酒一邊做那種事情,外面的食客也絕對不會聽見一星半點。 孟奇出面要了一個雅座,叫了滿桌子的酒菜,楊天鴻施法設(shè)下禁制,目光隨即落到了坐在對面的徐彪身上。 這是一個孔武有力,身材高大的強壯男人。眉弓很高,眼窩深陷,高挺的鼻梁自然散發(fā)出強烈的男性氣息。他在穿衣打扮方面顯然不太講究,本該交疊的衣領(lǐng)半敞著,可以看見黑色胸毛,還有銅黑色的皮膚。 徐彪面色平靜,只是本能帶有一種天生的傲氣。這并非做作,有些人的習(xí)慣就是如此,無論如何改變,自身氣質(zhì)也會油然而發(fā)。 不等楊天鴻開口,徐彪已經(jīng)說出話來:“我見過你。你是秋容的弟弟。怎么,是不是秋容出了什么事情?” 徐彪的思維很簡單。在他看來,除了楊秋容,楊家與自己再無關(guān)系。楊天鴻之所以找到自己,必定也是為了楊秋容。 楊天鴻怔住了。過了幾秒鐘,他才啞然失笑,連連搖頭:“不,不是因為我jiejie。她不知道我們在這兒?!?/br> 徐彪有些意外。隨即,他看到楊天鴻目光落到了擺在旁邊那匹剛買的湖綢上。 因為孟奇和“細(xì)胞”的緣故,楊天鴻對頗有名氣的商家都很了解。他看了看灰色麻布包裹邊角上一個不起眼的紅色圓形標(biāo)記,笑了起來:“鄭氏商行的湖綢,乃是京城一絕。這種東西可不便宜,換了普通人家,一輩子不吃不喝也買不起?!?/br> 他說話的聲音很是溫和,有著一股令人舒服的親和力。徐彪也被這種聲音所感染,笑了起來,心中本能的戒備隨之降低,他伸手拍了拍包袱,笑道:“我一直想給秋容送件禮物,只是不知道買什么才好。前段時間知道很多女人喜歡湖綢,想來……秋容也應(yīng)該喜歡?!?/br> 坐在旁邊陪酒的孟奇臉色有些古怪,強忍著笑。 他算是看出來了,徐彪就是個直腸子。若是說到追求女子,恐怕孟奇足以成為徐彪的祖師爺。不同的人,需要對癥下藥。對付三貞九烈的黃花閨女,和對付人盡可夫的女人完全不同。當(dāng)然,徐彪的方法很不錯,他雖然對此道一竅不通,卻是直接把金銀錢財砸了下去。應(yīng)該承認(rèn),雖然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錢,但她們都不會討厭這種追求方法。 楊天鴻笑著,取出那只裝有元氣丹的玉瓶,擺在了桌上。 徐彪頓時收起臉上的笑意,神經(jīng)警惕地看著楊天鴻。從他手里賣出去的東西,徐彪自然很清楚。雖然瓶身表面沒有任何記號,但形狀大小還是記得。 “你比我年長,就尊稱你一聲徐大哥?!?/br> 楊天鴻注視著徐彪的情緒變化:“咱們都是修煉中人,我在玉錦閣里,多少有那么一點關(guān)系。徐大哥應(yīng)該明白,丹藥在俗世間根本有價無市。聽到消息后,我覺得很是好奇。若是鍛體丹倒也罷了。這可是元氣丹,對筑基修士可是大補之物。我此前一直猜想:究竟是什么人把如此珍貴的丹藥當(dāng)?shù)??只為了換取毫無價值的俗世金銀?” 這番話說的很是客氣。徐彪?yún)s覺得坐立不安,臉色也很快變得一陣青白。他知道楊天鴻沒有取笑自己的意思,只是事情被人揭穿,多少覺得不太舒服。 若是還有其它辦法,徐彪斷然不會賣掉這顆元氣丹。 沉默片刻,徐彪猛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仰脖將杯子里的烈酒灌進(jìn)口中。重重放下杯子的時候,他從鼻孔里噴出兩道nongnong的酒氣。 孟奇連忙拿起酒壺,把空杯重新倒?jié)M。 楊天鴻盯著徐彪,徐彪也用略微發(fā)紅的眼睛死死反瞪著他。 房間里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徐彪聲音陡然變得冰冷:“我沒偷沒搶,元氣丹雖然珍貴,卻是我自己的東西。賣與不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你何干?” 楊天鴻坐在那里一直沒有動靜。即便是徐彪表現(xiàn)出強烈的敵意,他也沒有任何動作。良久,楊天鴻才長嘆一聲,伸出左手,沖著徐彪豎起了大拇指。 “我曾經(jīng)聽過這么一個故事?!?/br> “有一對夫妻,很窮,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很好,深愛著對方。男人很壯實,只是因為家里窮,沒有什么好衣服。每次外出,都會被人笑話。女人對此感到不忍,于是就把自己祖?zhèn)鞯囊恢сy簪賣掉,偷偷給男人置辦了一套新衣,打算在過年的時候拿出來,給自家丈夫一個意外驚喜。” “過了幾個月,鄰近年關(guān),男人卻被縣里的捕快抓住,說是他與一起盜竊案有關(guān)。女人去牢里探監(jiān),面對妻子的詢問,男人才說出因為家中貧寒,想要在過年的時候買些漂亮衣服送給妻子,無奈之下才起了盜心。聽到這里,女人嚎啕大哭,返回家中,取來那套早已為丈夫置辦好的新衣。男子非常后悔,過堂的時候,當(dāng)場咬斷了自己的手指,表示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h官和捕快都被男子感動,加之涉案金額不大,也就從輕發(fā)落。” “幾年后,丈夫服完了苦役,回到家中,發(fā)現(xiàn)妻子仍然等著他回來,新衣還是擺在當(dāng)年的原處。夫妻倆抱頭痛哭,從此互相守護(hù),雖然窮日子一直沒有什么變化,兩個人卻過得非常幸福?!?/br> 徐彪的眼睛微微有些晃動。他當(dāng)然明白楊天鴻故事里的意思。漸漸的,徐彪沉悶的呼吸變得平緩,目光中的敵意也慢慢消除。 楊天鴻平靜的聲音仍在繼續(xù)著:“我最初拜入歸元宗門下的時候,被昊天門修士恥笑羞辱。對于事物的態(tài)度,其實往往就因為某件不起眼的小事。我不喜歡昊天門的人,但這種想法并不絕對。徐大哥你和我jiejie之間的事情,在于你們自己。為惡者,也有善念。為善者,不經(jīng)意間也會做出惡于他人的事情。我很高興你能真心實意對待我的jiejie。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寧愿放棄精進(jìn)修為的機會,也要讓她開心,讓她高興。能夠做到這一點,你就值得我叫你一聲徐大哥?!?/br> 徐彪眼里的兇光徹底不見。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捏。一時間,徐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低著頭,囁嚅了半天,聲音低至幾乎難以聽見:“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秋容喜歡,我……我卻沒什么錢,只好把丹藥……” 楊天鴻打斷了徐彪的話:“我本來對你多少抱有一些戒備。不過現(xiàn)在看來,可以放心了。有人愿意拿出丹藥換取金銀,只是為了安逸享樂。你卻是為了給我jiejie購買禮物??吹贸鰜?,你是那種寧愿自己餓著肚子,也要讓心愛之人吃飽的男人?!?/br> 徐彪沉默不語,內(nèi)心卻充滿了感動。 楊天鴻這些話真正說到了他的心里。 徐彪不擅長言談。不過,這番對話下來,他已經(jīng)把楊天鴻當(dāng)做了自己人。 孟奇很擅于觀察顏色,不失時機起舉起酒杯,笑吟吟地勸道:“來,徐大哥,咱們干一杯。” 沒人會在這種時候拒絕喝酒。 房間里的氣氛頓時變得活泛,越發(fā)熱烈起來。 徐彪徹底放開了心思。 楊天鴻趁機說了很多話。 “徐大哥,這顆元氣丹還請你收下。身為修士,可以一年無食,卻不能一日無丹。這些錢,就當(dāng)是小弟借給你的。日后若是你手頭上寬裕了,再還給我也不遲?!?/br> 徐彪有些急了:“這,這怎么行?” 楊天鴻連連擺手,擋住了他后面的話:“我與昊天門一向不對付。也只是到了今天,才看發(fā)現(xiàn)昊天門里并非沒有好人。若是徐大哥日后有丹藥需要處理,變賣金銀,就把丹藥交給我來處理。價錢上絕對好商量,不會讓你吃虧?!?/br> 孟奇這邊又灌了徐彪一大杯酒。 楊天鴻繼續(xù)道:“我jiejie那邊,我自會去說。徐大哥你做事情光明磊落,日后若是咱們成了一家人,也是美事。” “來,咱們喝酒?!?/br> 情緒輕松的時候,任何人都會容易答應(yīng)對方的要求。 自從下山以來,也只有今天,徐彪才真正覺得酣暢快活。酒精是男人之間最好的粘合劑,無論你會不會喝?能不能喝?只要一杯酒下去,話變得很多,情緒也就不由自主變得高漲起來。 很快,徐彪和楊天鴻、孟奇二人已經(jīng)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吆五喝六劃起了拳,好不快活。 太陽西沉,月亮升了起來。 三個男人醉醺醺走在街上,惹得周圍人群紛紛回避。 看著徐彪遠(yuǎn)遠(yuǎn)走進(jìn)了昊天門法壇的大門,楊天鴻臉上的醉意漸漸消失,恢復(fù)了平靜沉穩(wěn)的原貌。 《丹冊》上有一種解毒丹的方子,能夠迅速解酒。只要事先吞下一粒,即便斗酒百壇,仍然不醉。當(dāng)然,多跑幾次廁所是肯定的。無論誰也沒有那么大的肚子,一口氣裝下多達(dá)百斤的酒水。 孟奇摸著粗糙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這人還不錯,值得結(jié)交。” 停頓了一下,孟奇轉(zhuǎn)過身,問站在旁邊的楊天鴻:“你真的打定主意,要他做你的姐夫?” 楊天鴻淡然道:“這種事情,又不是我能決定。不是說過了嘛,成與不成,那是他和我jiejie之間的事情。我在旁邊,最多也就是當(dāng)個看客?!?/br> “看客?” 孟奇賊兮兮地笑了:“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fēng)。徐彪這家伙,一身修為已經(jīng)達(dá)到筑基大圓滿,隨時可能突破金丹。以你的風(fēng)格,怎么可能將其輕輕放過?” 楊天鴻的回答無比正義:“我又不是買賣人口的努力販子。只不過,他若是想要成為我的姐夫,必定要付出些代價。他和我jiejie日后結(jié)為道侶,咱們手上也多了一位昊天門修士作保。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好事情。” 孟奇搖搖頭:“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你,只知道你所謀甚大。對了,拍賣會上買下來的那些女孩,你打算怎么處理?” 楊天鴻揮了揮手,說:“全部送去我府上?!?/br> 孟奇滿臉jian笑:“看不出來??!原來你還喜歡一夜連御十二女這種道道。別說我沒提醒你,現(xiàn)在就如此龍精虎猛,日后老了必定腎虧。輕則華發(fā)早生,重則永絕子嗣?!?/br> 楊天鴻瞟了孟奇一眼:“你說的是你自己吧?我可不會像你說的那樣。” 孟奇仍然覺得好奇:“說真的,透露一下,你要那些女孩究竟想干什么?” 楊天鴻的回答仍然和之前一樣:“你猜?” …… 楊府外院的格局經(jīng)過改造。這里沒有尋常豪門宅院的藝術(shù)氣息,與其說是豪宅,不如說是經(jīng)過掩飾的堡壘。園子里的花草都是普通品種,容易養(yǎng)活,耐寒耐凍,就算連續(xù)幾天忘記澆水,這些植物仍然可以活得旺盛,甚至開出黃白相間的花,迎著烈日,桀驁不馴的頑強生長。 這種植物分布極廣,也有很多名字。打不死、凍地黃、小苦菜根、碎雞蛋……總之,這就是一種不為貴族所喜愛,平民百姓也對其胡亂起名的普通花草。 林冰嵐很是意外,在這里,在楊府外院這間明顯屬于某個大楚貴族的宅院里,居然可以看到這種生命力極其頑強花草的影子。 西海,是一片極其廣闊的地域。 名字里雖然帶有一個“海”字,那里卻與大海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高原上的人們喜歡水,造物主在這片海拔極高的位置上散落了大大小小的湖泊。有的很大,闊及數(shù)百里。有的很小,湖水不過幾十里面積。無論大還是小,高原上的人們都把這些湖泊稱之為“海”。 林冰嵐的部族居住在水邊。他們喜歡白色,認(rèn)為這種潔凈的顏色能夠給自己帶來好運和幸福。村落之間,家家戶戶都用白灰刷墻,上面還要畫上美麗的圖案。那里的建筑風(fēng)格與楚國迥異,雖然同樣也是雕梁畫棟,卻另有一番情趣。在冰嵐的記憶力,小時候天空藍(lán)得令人心醉,空氣清新得令人舒暢無比。光著腳丫走在水邊,感受著來自腳底的那股濕潤和柔滑,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大的享受。 富裕幸福的生活,總會引起豺狼的覬覦。 更西邊的方向,來了一群身穿白色長袍的家伙。在那個方向,據(jù)說有好幾個強大的國家。那些人發(fā)音和吐字都很奇怪,他們信奉神靈,卻偏偏還要在“神”的后面加上一個“主”字。那些家伙很奇怪,把牛羊奉為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卻把豬視作魔鬼。林冰嵐記得很清楚,那些穿白衣的暴徒手持鋼刀沖進(jìn)自己的家,把圈里所有的豬統(tǒng)統(tǒng)砍死。那頭老母豬真的很可憐,剛下了幾頭崽子,躺在圈里給小豬喂奶,卻被那些穿白衣的魔鬼一刀砍掉了腦殼。然后,他們嘴里念著亂七八糟讓人聽不懂的咒語,朝著豬圈里亂扔火把。眼睜睜看著小豬被活活燒死,那些人卻如同打了雞血,站在那里手舞足蹈,大喊著什么“信神主,得永生”。 他們?nèi)硕鄤荼?,他們刀兵犀利。阿爹的頭被砍了下來,白袍魔鬼把人頭插在刀尖上,伸進(jìn)火里燒。阿媽被另外一群白袍魔鬼堵在屋子里,她一直在拼命慘叫,白袍魔鬼卻發(fā)出更加高亢,無比興奮的吼叫聲。冰嵐和meimei被魔鬼們關(guān)在馬車上,透過車窗,冰嵐看見阿媽光著身子從屋里逃出來,又被兩個白袍魔鬼揪住大腿倒退回去,只留下地面上一道觸目驚心,醒目無比的鮮紅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