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節(jié) 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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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萱如剛才看的清清楚楚:劉雪冰只是隨手一凝,銀色光團就在掌心位置驟然浮現(xiàn)。其過程毫不費力,沒有絲毫遲滯。而且,光團周圍的能量氣場無比強大,就其中蘊含的能量而言,遠遠超過師尊以往釋放的光團。若是用數(shù)字比較,至少增加了三成威力。 “這幾年,為師也沒有閑著?!?/br> 看見張萱如眼里的震驚,劉雪冰微微一笑,反手收起光團,將空中游離的能量盡數(shù)吸收。她慢慢做了個吐納動作,緩緩地說:“一個月前,為師已經(jīng)進入了大圓滿境界。只要機緣巧合,隨時可以閉關,沖刺元嬰境界?!?/br> 張萱如徹底呆住了。良久,她才顯出無比的狂喜,一頭拜倒在劉雪冰身前,恭敬而歡喜地說:“恭賀師尊修為精進,弟子佩服不已。” 劉雪冰把張萱如扶起,臉上表情很是感慨:“說起來,這還是楊天鴻的功勞?!?/br> 張萱如很聰明,試探著問:“師尊的意思是,楊師弟也給過您丹藥?” 劉雪冰點點頭:“培元丹。而且還是四轉(zhuǎn)培元丹。” 張萱如再次被這個消息徹底震驚。 歸元宗上上下下都知道楊天鴻出身紫爐殿,是得到殿主張碩認可的煉丹師。 能夠成為煉丹師的修士本來就數(shù)量稀少,能夠煉制培元丹的煉丹師,更是各大門派搶著拉攏的重要人才。然而,天下丹藥都存在“轉(zhuǎn)數(shù)”的問題。說穿了,就是丹藥提純,剔除其中雜質(zhì)的過程。能夠煉出四轉(zhuǎn)培元丹,意味著煉丹師擁有的能力無比強大。這不僅是需要自身修為,還需要在丹藥方面無比深厚的理解。要知道,三轉(zhuǎn)以上,就能稱之為高轉(zhuǎn)數(shù)丹藥。這種靈丹的煉制成功幾率,最多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劉雪冰豎起兩根手指,認真地說:“楊天鴻給了我兩顆四轉(zhuǎn)培元丹。高純度的丹藥,果然不同凡響。師傅我隨時可能閉關入定,在這靈水殿中,你雖然不是資質(zhì)最優(yōu)秀的弟子,卻深得我信任,宗主和諸位長老也對于贊譽有加?,F(xiàn)在,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必須牢牢記住?!?/br> 張萱如連忙跪倒在地,連聲允諾:“還請師尊示下?!?/br> 劉雪冰注視著張萱如的眼睛,神情嚴肅:“修煉一途,實力為尊。然而,修道之人的本心決不可違。所謂天道循環(huán),因果報應,楊天鴻對我靈水殿上上下下多有恩典,我靈水殿自當投桃報李,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本座若是閉關,你可暫時統(tǒng)管靈水殿諸多事務。此事本座已經(jīng)交代下去,殿中人等會予以協(xié)助。但有一事需牢記————無論楊天鴻提出任何要求,需要我靈水殿予以任何幫助,你都不得拒絕,必須毫無折扣事無巨細逐一為之。若是遇到什么難以解決的困難,可上稟宗主,或者求得紫爐殿張殿主幫助。無論如何,必須以楊天鴻之意馬首是瞻。” 張萱如認真回答:“弟子一定牢記,絕不敢忘?!?/br> 劉雪冰繼續(xù)道:“本座要吩咐的事情,也就如此。我歸元宗乃是二流宗派,楊天鴻身上有諸多秘密,幸而此人是我本宗同門,性情純良。這是我歸元宗一躍騰飛的大好時機,斷不能因為短視而放過。呵呵!修煉一事,本座倒也看得開了。若假以時日,楊天鴻說不得還會成為下一任宗主?!?/br> 最后這句話,張萱如聽了不由得渾身一震,猛然抬起頭,問:“師尊,這……您說的……可是真的?” 劉雪冰翹起蘭花指,撫住面頰,露出嬌媚的婦人作派,淡淡笑道:“此話可不是我說的。庚金殿郭殿主乃是占卜妙才,三枚銅錢可問前程后事。冥冥之中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然而卦象如此,郭殿主連卜數(shù)卦絲毫未變。宗主已經(jīng)下令,此事嚴禁外泄。你乃是本座親傳弟子,這些事情當然要讓你知道。記住,無論本座閉關與否,靈水殿必須與楊天鴻之間保持密切關系。他若是需要靈水殿的任何物件,都可以答應。若是需要我靈水殿弟子為其做任何事情,即便死傷眾多,也必定在所不辭?!?/br> …… 得勝回京的感覺很不錯。只是上次離開的時候還是盛夏,如今,已經(jīng)到了冬天。 銳鋒、鐵甲二營數(shù)月前已被朝廷派來的監(jiān)軍帶走。楊天鴻擅自斬殺鮑勇、傅從之一事,再也無人提起。 安州刺史曹輝很想讓玄火軍留下來,大軍離開的時候,安州百姓從城內(nèi)到城外,遷延數(shù)十里送行。很多人連聲哀求,苦苦挽留。這一幕,也被朝廷監(jiān)軍看在心里。 對于靜安公主的提議,順明帝覺得很是不錯。給予楊天鴻的賞賜算不得輕慢,安州節(jié)度使一職也堵住了所有文臣的嘴。說來說去其實還是那句話:楊天鴻若是有能力經(jīng)營安州,節(jié)度使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封賞。若是此人庸才,那么也就白白當做了他人眼中的笑話。 玄火軍沒有入城,直接進入了城外預設的兵營。楊天鴻將在這里領取圣旨。 這也是吏部和戶部的意思。李圣杰對楊天鴻素來沒有什么好感,也就不可能允許大軍入城接受封賞。一句“戶部沒有多余的銀子”,就把順明帝想要犒賞三軍的念頭徹底打消。其余大臣也紛紛進言,認為玄火軍一旦入城,勢必會對京師百姓造成影響。各種反對的聲音一多,即便是皇帝,也只能作罷。 內(nèi)侍總管東方空早早等候在轅門前??匆姽俚郎蠐P起塵土,然后出現(xiàn)了影影綽綽的大隊人馬。在諸多騎馬軍將當中,楊天鴻顯得尤其威武。 下馬,寒暄,問候……一套禮節(jié)之后,就是正式的宣旨。 獲封毅勇候,食邑五千戶,授職安州節(jié)度使。 這些封賞,楊天鴻早已通過孟奇之口得知。只是現(xiàn)在從內(nèi)侍總管東方空嘴里宣讀出來,另有一番意味。 這其實就是楊天鴻想要的結果。 與碩安候宋理之間的關系算不得親厚。送出去兩顆鍛體丹,對楊天鴻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其實,李圣杰等人的阻礙,在楊天鴻看來根本不值一提。即便宋理和靜安公主在其中難以發(fā)揮作用,他還會另找門路,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安州節(jié)度使之職。 至于食邑和封侯,倒是不那么重要。 楊天鴻需要一塊完全獨屬于自己的領地。當然,想要達到這個目的,方法很多。他可以帶領人馬在遠方蠻荒地帶開拓立國,也可以用實力懾服某個部落??墒?,這些方法都存有缺陷,其中也不可避免會使用道術,引發(fā)天地規(guī)則的懲罰。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從皇帝手中獲得敕封,成為朝廷某塊領地的統(tǒng)管大員。如此,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合乎邏輯,更不會引發(fā)什么該死的天地規(guī)則。 從東方空手中接過詔書,楊天鴻隨手從乾坤袋里取出一張大額銀票,遞給東方空,真心實意地抱拳行禮:“謝過陛下,謝過公公?!?/br> 東方空把銀票推了回來,滿面含笑看著楊天鴻:“咱家與楊將軍甚是投緣,這些虛禮,也就免了。若是說到“感謝”二字,少不得還是咱家先行謝過楊將軍?!?/br> 楊天鴻很是意外:“不知此話何解?” 東方空笑著壓低聲音:“咱家復姓東方,楊將軍此前為東方世家贈藥一事,東方鵬已經(jīng)遣人告知。按照輩分算下來,他是我的遠方侄子,還要叫我一聲十七叔?!?/br> 楊天鴻臉上頓時顯出驚喜。這的確是意外之喜,也從未想到,東方世家和內(nèi)侍總管之間,居然還有著這么一層關系。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頓時拉近了許多。東方空也就不再多話,直接問出心中疑惑:“任職安州節(jié)度使一事,陛下也是因為靜安公主從中說起過,這才轉(zhuǎn)而為之。咱家不明白,安州荒僻,楊將軍為何要選擇那種地方就任?你在陛下心中位置甚重,若是提出要求,陛下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br> 楊天鴻想了想,對東方空拱手道:“敢問公公,這是您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東方空“哈哈”笑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好吧!這的確不是咱家的意思。陛下讓我問問楊將軍,對安州節(jié)度使這個位子也還滿意?若是覺得不妥,陛下可以收回圣旨,另外安排?!?/br> 楊天鴻很是感激地連連搖頭:“安州飽受越人戰(zhàn)亂,天鴻也是此次去了才知道。百姓流離失所,荒野多有棄骨,雞犬不聞,此間慘相,若非親至根本難以了解。楊家世代身受君恩,天鴻數(shù)年前又得陛下寵愛拜入歸元宗。若是不能為君分憂,又談何統(tǒng)兵為將?毅勇候之爵既然得蒙陛下恩典賜封,越人之亂就由天鴻一人定之。還請公公回稟陛下:天鴻在安州一日,越人就永遠不得為禍。安州所產(chǎn)豐饒,糧米豐足,只要朝廷整修通途,三年之內(nèi),安州米糧必定可供京師耗用。若是時間再久些,安州必定成為大楚魚米之鄉(xiāng)。” 東方空臉上全是驚喜,連聲追問:“此話可當真?楊將軍須知,此乃陛下之問,做不得假,更不可隨意妄言?!?/br> 楊天鴻正色道:“天鴻敢以項上人頭擔保,若有半句虛言,五雷轟頂,天地不容?!?/br> 若是換了別人發(fā)誓,東方空只會認為是胡亂放屁。然而,楊天鴻是修士,誓言絕對不能亂發(fā)。否則,天地規(guī)則和道心都會對他產(chǎn)生影響。往輕了說,違誓會導致修為永遠無法寸進。若是重了,腦袋上絕對會落下紫色天雷。 “好!好!好!” 東方空連連說了三個“好”字。他定了定神,從衣袖里取出另外一卷詔書,悄悄塞進楊天鴻手里。 “切勿聲張,這是陛下的密旨?!?/br> 楊天鴻連忙神情凝重聽著東方空低語。 “陛下命你不必前往兵部交還平南將軍印信,玄火軍由你自行改編為玄火軍團。兵員定額十萬人,與安州駐防軍一道,鎮(zhèn)守南疆?!?/br> …… 楊府外院早早掛起了燈籠,上上下下每個人都顯得喜氣洋洋。 楊勝站在大門口的石獅子旁邊,雙眼盯著遠處的街口。楊府外院門子有好幾個,都是輪流值日。今天恰逢輪到楊勝,也正好站在這里,看著自家少爺什么時候回來。 遠遠的,楊勝看見楊武家的小子從街口走過來,后面還跟著幾個腰圓膀大,面相兇狠的壯漢。 京師這座城里,有著形形色色的人。 楊武是楊天鴻身邊的近衛(wèi),也是當年跟隨驃騎將軍楊靖的老兵之后。楊武家的小子今年十一歲,平日里跟著楊大海學些拳腳槍棒,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會跟那些壯漢走在一起。 楊勝慢慢瞇起了雙眼。 總共有三個人。大冷的天,這些家伙卻不畏寒冷,上身都只穿著一件無袖坎肩,露出結實鼓脹的肌rou,汗毛又黑又粗,胸口和胳膊上全是刺青。有青龍吞日,也有餓虎下山。三個人把楊武家的小子圍在中間,晃蕩著身子,朝楊府外院慢慢走過來。 楊武家的小子很是畏懼三個壯漢,卻也更加畏懼站在門口的楊勝。他很是慌張地低著頭,囁嚅著打了個招呼:“勝叔叔……” 楊勝點點頭,隨口問道:“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情?” 楊武家的小子咽了口唾沫,偷眼看了看身后的三個大漢,低聲道:“我,我輸了些錢,回來……回來找我爹?!?/br> 楊勝皺起眉頭,看了一眼為首壯漢胳膊上的刺青名號,自言自語:“盛鑫賭坊?” 為首的壯漢歪著腦袋笑道:“這小子手氣不好,輸了兩貫錢,又借了五百兩銀子。結果還是輸了個精光。我家賭坊大爺說了,讓我們兄弟幾個跟他回家拿銀子。若是沒有銀子,就砍了這小子的雙手雙腳,算是一筆勾銷?!?/br> 楊勝眼皮猛然一跳,目光落到了垂頭喪氣的楊武家小子身上,問:“你真的輸了五百兩銀子?” 楊武家小子連連搖頭:“不是那樣的。我,我只借了五兩銀子,誰曉得借據(jù)上寫的是按時辰滾利。前后不過一個時辰,借了五兩就要賠出五百兩。勝叔叔,我,我……我當時真是沒有看見“時辰滾利”幾個字?。 ?/br> 時辰滾利,這是賭坊里常見的做法。若是某個客人需要借錢,就以借錢時段算起,一般情況下,半個時辰為限。時間到了拿不出銀子,利息就加上本金一起翻滾,十倍、二十倍往上增加。人人都知道這是賭坊里發(fā)財?shù)暮谛姆ㄗ樱瑓s也有人心甘情愿去借這種錢。當然,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借債的時候,莊家故意不在文書上寫下“時辰滾利”四個字,事后在空白處添上??傊?,就是要借債人多還銀子,借一分,還十分。 賭博從來就是行伍之人的最愛。即便是在玄火軍中,楊天鴻也沒有禁制士卒在閑暇時賭錢娛樂。不過,賭是賭,騙是騙,楊勝對于此中秘密很是清楚。想當年,自家老子就是在賭坊里輸了三十兩銀子,被逼著大雪天里讓出房子,用作還債。 看了一眼神情傲慢的壯漢,楊勝張口問道:“借據(jù)呢?拿來我看看。” 壯漢很是倨傲地腆了腆肚子,歪著腦袋問:“你是這小子的什么人?憑什么要拿給你看?” 楊勝把楊武家小子叫到身邊,看著壯漢,平靜地說:“若是我不承認,這府里一個銅板也不會拿出來。你說我是什么人?” 另外一個壯漢走上前來,沖著地上啐了口唾沫,不無鄙夷地嚷道:“區(qū)區(qū)一個楊家,還敢自稱楊府?也就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地方。都說了這小子欠咱們盛鑫賭坊五百兩銀子,若是識相的就趕緊拿出來讓大爺我回去交差。若是惹惱了爺爺,現(xiàn)在就放上一把火,把這間鳥宅子燒成灰?!?/br> 正說著,楊武聽到消息從里面跑出來,一把抓住兒子的衣服后領,照著屁股上就是一腳,當場把兒子皮球一般狠狠踢了進去。頓時,楊府外院大門里響起一片聲嘶力竭的慘叫聲。 娃娃不懂事就要管教。打得重了些,也是應該。 楊勝沒有阻攔楊武,站在臺階上,不讓三個壯漢靠近。嘴里還是那句話:“要銀子也可以,把借據(jù)拿出來給我看看?!?/br> 盛鑫賭坊的三個打手一合計,為首之人拿出借據(jù),遞了過去。 對著陽光,楊勝看得清清楚楚,“時辰滾利”四個字明顯是后來添上去的。與周圍文字大小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歪斜。 楊武從旁邊走過來,他身上濺滿了血,手中拎著一根從中間被打折的棍子。他身材高大,粗大的手臂顯示出強大的力量。在他的身后,院子里傳來陣陣哀求和哭聲,以及痛苦的呻吟。 “尼瑪,這借據(jù)顯然是這幫狗雜種作假……” 脾氣暴躁的楊武話未說完,楊勝已經(jīng)伸手將他擋住,攔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