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需要政府對于民間越來越穩(wěn)固的進行控制。民間潛伏人員也就應(yīng)運而生。其實這道理很簡單————試想一下，當(dāng)你身邊某個人與你走的很近，幾十年下來都生活在一起的鄰居彼此之間關(guān)系當(dāng)然很不錯。平日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兩家關(guān)系融融，你家做菜少了一根蔥過來我家拿，你家洗衣服沒了洗衣粉就上我家借，平時兩家孩子都是彼此大人輪流著帶，沒事還會湊在一起喝喝酒，小聚一下……這種關(guān)系必定是要比幾年都難以見到的遠方親戚更鐵。也肯定要比單位上同事什么的好得多。就是在這種時候，你會不由自主被住家旁邊的鄰居影響。比如他告訴你國家政府對于某某事情有什么主張，比如政府對于某某局面某某官員又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當(dāng)然，你身為百姓，對于貪官污吏也是恨得咬牙切齒，也會在憤怒的時候把攻擊矛頭不小心指向政府。這個時候，你那位很是明白事理的鄰居就會主動出來說話，擺事實講道理，用無數(shù)鐵一般的事實讓你明白，這個國家其實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光明。危害百姓作惡人間的，其實只是一小撮掩蓋本身丑陋嘴臉悄悄打入我們機構(gòu)內(nèi)部的壞分子、反動派、滿腦肥腸大傻逼和黑心的吸血鬼。是的！沒錯！真正使壞的就是這些人。正是他們敗壞了我們機構(gòu)在百姓中間的良好聲譽和名聲。所以，要恨就恨這些人，要告就告這些人。總之，我們的機構(gòu)永遠不會犯錯，犯錯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是陰謀想要推翻我們機構(gòu)偉大領(lǐng)導(dǎo)的黑心壞蛋。

    潛伏的意義，就在于此。

    安州和歷州的民間，已經(jīng)分布了多達數(shù)千名像金六這樣的潛伏人員。這些人對于楊天鴻絕對忠誠，也明白自己肩負的職責(zé)。平時沒有事情的時候，金六看起來就是蔡縣街坊里一個兼職做向?qū)У幕旎??？墒撬降拖?，金六的真實身份，卻是“細胞”情報總局的一名下屬人員。

    那中年人笑著把筆放下，開口說道：“老六??！你還真是好運氣，如今這蔡縣地頭上，南來北往的豪客是越來越多。只要是你瞅準(zhǔn)了，總是有好處的?？赡阋侨チ思酒侥沁叄m說當(dāng)著巡警隊長，可是收益什么的比起這邊來，就根本算不上是什么了。你倒是是個眼睛賊毒的。我是比不上嘍！”

    這邊說著，那邊金六手指拈起一顆花生米，慢慢扔進嘴里，慢慢咀嚼，臉上也漸漸浮現(xiàn)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先別提季平那邊的事情了。我尋思著，今天從北邊過來的這位豪客看起來的確是有點古怪。你說說，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個四十多歲的師爺先生，還有六個身手不錯的護衛(wèi)。一聽就是是陜東那邊的口音，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富貴氣很重，已經(jīng)住在了平安客棧里！”

    金六琢磨著說道：“按理說，這富貴人家吧，都喜歡選擇舒服寬敞的地方過夜?？墒沁@幫人偏偏看不上縣城里的客棧，非要去到平安客棧住下。你是知道的，平安客棧是公爺名下的產(chǎn)業(yè)，也是為了安置軍中老兄弟的一個去處。若說安全，倒是絕對安全，卻談不上什么舒服。這伙人真的是有些古怪?！?/br>
    中年人倒是沒有金六那么多也沒有那么復(fù)雜的想法。他重新把筆拿了起來，在賬簿上記下，然后輕松說道：“倒也尋常，陜東那邊越來越多的豪商過來，家中子弟來到也應(yīng)該，不過值得記一筆。一個年輕人外出，身邊帶這么多護衛(wèi)做什么？”

    “不，不光是這個不對?！?/br>
    金六忽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地面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眼睛里的疑惑越來越重，聲音也變得凝重起來：“老張，你想向，他們從陜東那邊大老遠的過來，穿州過府的肯定要帶足了盤纏行李什么的?？伤麄冞@八人八騎很是輕裝，包袱褡褳都沒裝太多東西，坐騎的精神也不錯，看著倒不像是走了太遠的路。若說是修煉過道術(shù)的修士，倒是身邊有乾坤袋子可以裝運東西?？墒沁@些人明顯就不是。”

    “那也不一定?。]準(zhǔn)，他們走走停停，沒準(zhǔn)換了馬匹。再說了，這一路上只要身邊有銀子，那就是什么事情都能做。不過，仔細一些倒也無錯。還是應(yīng)該派人過去平安客棧那邊看看。今晚我就去稟報大總管，然后安排人去盯著?！崩蠌?，也就是那個中年人一邊點頭，然后邊寫邊說。

    金六臉上已經(jīng)沒了嬉笑的神色。他凝神思考，若有所思的說道：“被你這么一說，我也想起來了。路上，關(guān)于做生意的事情，他們幾個倒不怎么關(guān)心，顯然不是什么過來安州這邊的客商?？墒钦f起什么團練家丁的，這些人就很是上心。嗯！對了，還有一樁事，之前路上看到巡邏的連隊回營，為首的那個公子明顯被嚇了一跳的，滿臉冷汗。當(dāng)時我也沒有太在意，現(xiàn)在被你一提，想想起來似乎都是破綻。”

    “呵呵！那也不一定??！你想想，公爺那么英明的人物，咱們玄火軍又是如此的威武，無論是誰看到都得被嚇一跳。很正常。難道你忘了，這些年過來咱們安州的客商，哪一個不是見了咱們巡營的威武被生生嚇??？”中年人老張又是笑嘻嘻的調(diào)侃一句。

    金六的反應(yīng)卻很強烈：“不對！不對！能夠這么被嚇倒的，只有懂行的人。你想想，來來往往的人那么多，看新鮮的有多少人？又有誰是被嚇到過？就算是北面過來的客商，也只是對咱們的巡營嘖嘖稱奇，覺得從未見過，很是新奇。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咱們巡營這是猛獸。還有，你記不記得去年同州那邊那個人來這邊辦差？當(dāng)時事情鬧得很大，后來那家伙還因為行蹤暴露，被抓進了節(jié)度使府?！?/br>
    聽到金六的這句話，中年人老張的臉上神色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他放下手中的筆，坐在椅子上默默思考了幾秒鐘，然后沉聲說道：“你是說，那個被訓(xùn)練營官兵嚇到，當(dāng)場就驚倒坐在地上的？”

    看著金六連連點頭，老張也再次沉思起來。片刻之后，他起身說道：“你先回去，我這就去給上面細查稟報。事關(guān)重大，還是小心為好?！?/br>
    ……

    蔡縣這邊如今已經(jīng)成了玄火軍的重點防護區(qū)域。除了繁華的集市，其它軍事區(qū)域都與民用區(qū)域嚴(yán)格劃分開來。不過，為了辦事方便，在民用區(qū)里仍然有著幾處宅院為“細胞”所用。自從在附近的莊園里重建營盤之后，這些宅院就成為了“細胞”和玄火軍辦事的隱秘場所。楊通麾下的海軍人員不時會來到這邊聯(lián)絡(luò)消息，楊府親衛(wèi)也會按時過來檢查工作。還有從蔡縣各地傳遞上來的消息，就在這邊匯總。而現(xiàn)在，這里還是整個蔡縣人口和徒弟普查的中心，即便是夜里也是燈火通明，燈籠如同不要錢一般的點亮，各處匯集來的賬房們雙眼通紅的打算盤記賬，噼里啪啦響成一片。

    在這宅院還有專門的兩間房，則是五名文書常在那里，他們匯集的不是普查的消息，而是安州各處與玄火軍相關(guān)產(chǎn)業(yè)有關(guān)，匯報上來的消息。

    “金六說得有道理，我也覺得要留意一些才好。蔡縣人多嘴雜，到時候出了什么問題誰來負責(zé)？照我的意思，還是派人過去平安客棧那邊看看才好。”

    “剛才就有人去了平安客棧，這位在名簿上登記的名字是王德仁，說是來自江北比州，可巧這店里剛好就有陜東那邊過來的客商。事后和咱們掌柜的講，此人那口音是東輝府北邊的，安排人過去聽了聽，下面的人都稱呼這個人田公子，還說什么陜東田家……”

    “事情倒是有些古怪。按說吧！外出遠門的人，隱姓埋名也不算什么?？赡切┤苏?wù)摰亩际顷P(guān)于咱們玄火軍的武備和布置。而且那個田公子帶著的那幾個護衛(wèi)如臨大敵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探子，所以報上來請求詳查。若是無事當(dāng)然最好。若是有事，這些人必定是要拿下來嚴(yán)加拷問的?！?/br>
    此時已經(jīng)很晚，那中年人老張條理分明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五名文書坐在那里仔細聽完，一人沉思了片刻，起身去一邊的箱籠里拿出一疊紙張，翻檢了幾下說道：“西南一線，自耀縣到蔡縣那條官道上，大概走到一半的時候，九十八號平安客棧里就有人覺得不太對勁，這些人看著不像是尋常經(jīng)商游學(xué)的富家公子，倒是還有幾分官家氣派。九十八號那邊的人他們想著，會不會是朝廷派來的探子？但又琢磨著是不是過境的客商？而且，這伙人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就只是照例傳遞消息過來?！?/br>
    安州和歷州境內(nèi)的所有平安客棧都按照區(qū)域編號。說起來，平安客棧也是“細胞”這頭情報怪獸麾下的一張網(wǎng)點構(gòu)成。只要察覺有住店的客人不對，立刻就有消息傳過來。至于最終決定是否動手，還是要看上面的主事人態(tài)度。

    那位文書拿出一張情報來略微看了看，點頭說道：“應(yīng)該就是老張你說的這幾個人?？磥?，這些人應(yīng)該不是尋常過境了，得派人盯緊。還有，跟安州警局和節(jié)度使府那邊都聯(lián)系一下，把情況報上去?！?/br>
    ……

    既然要動，那么動作就一定要快。

    楊公望是楊府里的老人，也是年紀(jì)輩分與楊大山、楊大海差不多的那一類楊家老人。在楊府家將當(dāng)中，楊公望是個非常特別的例子。倒不是說他年齡上特殊，而是楊公望得到了楊天鴻賜下丹液服用之后，身體竟然出現(xiàn)了異乎尋常的變化。非但長出了牙齒，頭發(fā)也變黑了，身體各個特征都顯示楊公望比過去變得更加年輕。就連外貌看起來，也絲毫不像是七十多歲的老頭，活脫脫就是一個外貌普通，性子沉穩(wěn)的四十歲中年男子。

    這種變化并不奇怪。在這個世界，有很多服用過仙家丹藥以后返老還童的例子。丹藥就是丹藥，富含人類所需的豐厚靈能。這種特殊能量可以改變?nèi)梭w細胞生長態(tài)勢，也能夠使老化的細胞再次恢復(fù)活力?？傊?，楊公望對于自家公爺賜下丹藥一事充滿了感激，也由此徹底成為了楊天鴻的死忠。

    在安州，楊公望是一個身份顯赫的大人物。當(dāng)然，楊公望這種老兵不可能在大楚國朝堂上得到自己的官職，卻被楊天鴻任命為安州警察總局的首任局長。現(xiàn)在，楊公望麾下掌管著多達上萬名警察。按照具體職能和種類的不同，今天晚上派去平安客棧執(zhí)行任務(wù)的這些，就是“細胞”情報局里大名鼎鼎的秘密警察。

    一行人叫開院門，說明來意之后，田宇一行人還是很緊張。他帶著的那幾名護衛(wèi)明顯有想要當(dāng)場動手的意思。領(lǐng)隊的警察倒是得了楊公望的吩咐，提前把話說明，說是沒別的意思，就是慣例巡查，還有就是我們局座想要見見田公子，就某些雙方感興趣的問題坐下來談?wù)劊瑳]必要緊張戒備。可如果你們動起手來，且不說跑不出這蔡縣城去，只要把消息傳揚出去，你們田家在陜東那邊也必定會遭到報復(fù)。

    權(quán)衡之下，大家都知道該怎么做了。

    楊公望通常都睡得很早，也是為了等待消息傳來，這才在局里一直待著。很快，手下的人推開門進來。

    “細胞”的情報已經(jīng)傳過來。說起來，也是公爺英明，早在很多年前就開始布置?，F(xiàn)在，陜東田家的情報只需要從庫房里調(diào)出來就是。楊天鴻志在天下，對于各地豪強巨商，自然也是早早就開始上心。楊公望之所以愿意以局長的身份與田宇面談，就是為了招攬?zhí)锛?，成為自家公爺?shù)囊环葜Α?/br>
    雖然得到了安州和歷州，楊天鴻的勢力范圍仍然太小。玄火軍發(fā)展還需要時間，若是能夠得到各地豪強富商的支持，那么所要花費的精力錢財自然也就成倍減少。這筆賬，楊天鴻算得很清楚。何況，就算是手上擁有充足的錢糧，也需要得到足夠的人才來幫助自己管理天下。

    “那個叫做田宇的家伙臉色很是難看，而且不愿意來見局座。倒是那個管事先生和身邊的家丁護衛(wèi)們勸了幾句才肯。在下注意著，跟著那田宇的護衛(wèi)，應(yīng)該是咱們楚國北面邊軍路數(shù)?！?/br>
    那領(lǐng)隊的警察在楊公望面前特意提了一句。說完之后，看了一眼站在楊公望身后的護衛(wèi)，意思倒也明白————田宇本身就是一個富家公子，一個書生?；蛟S個人想法有些問題，不過在這里，也根本不可能興起什么風(fēng)浪。

    這邊等到領(lǐng)隊警察出去，楊公望沉吟了下說道：“這人畢竟是官面上出身，當(dāng)時看到很有些書生意氣，老夫見見他就好。其他人就沒必要露面了。這樣吧！先把人帶進來，注意禮儀，千萬不要怠慢了?！?/br>
    安排完之后，田宇他們也被領(lǐng)了過來。楊公望這邊從椅子上站起，笑著說道：“田公子遠來是客，其實在這安州，根本沒必要隱姓埋名。只要做事情光明正大，沒人會對公子怎么樣?！?/br>
    外面幾名田家的護衛(wèi)家丁自然是帶不進來的。本來還想要爭辯幾句，旁邊就有警察冷聲說到：就算是你們進去了又能做什么？我們?nèi)羰窍胍獎邮?，你們還能攔住嗎？話說得這么實在，這些田家護衛(wèi)也是無言。而且這安州鐵桶一般的局面，警察的名頭雖然聽起來古怪，卻也看得出都是軍中退下來的好手。何況，這里已經(jīng)是警察局，乃是對方的心腹重地。里面的的警察護衛(wèi)們到底什么樣，田家的人他們也算離近看了————除了鐵甲長兵的家丁之外，還有些明顯是身手出眾的江湖好手。不管哪一種，都是自己對付不了的。

    田宇一直沒有出聲，臉色也很漠然，只是眼睛里頗有些憤憤不平，管事先生卻能看出自家公子眼神的煩躁。所以管事先生出聲叮囑安撫，跟著田宇一起進了院子。

    “哼！這些人，不過是綠林而言！”

    田宇走在帶路人的后面，側(cè)過身子對管事先生很是不甘地說道。只是管事先生微微搖頭，也不多言。

    在行進間，田宇一直在打量著宅院里各處，包括所謂的警察，還有這個宅院的布置和格局。田宇看著看著，臉上就露出了詫異的神情。按照田宇的想法，不管那毅勇公爵楊天鴻在表現(xiàn)的如何樸實，可是如今在安州行這般王霸之事，又有了這等強悍實力和局面，那么肯定是驕奢yin逸之極，其手下親信自然也是張揚霸道。

    可是這一路走來看來，這些情況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里每個人都很嚴(yán)肅，但絕不驕橫。宅院很整潔，可和驕奢沒有一點關(guān)系。即便是那個在前面領(lǐng)路的警察，還有遠遠看見站在門口所謂警察局長楊公望，穿著打扮也可以說成是簡樸。不過就是一套做工細致的黑色制服罷了……既然如此，楊天鴻做到這么大的局面到底是圖什么？人生在世，難道不就是為了錢財二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