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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母是在清明節(jié)前一天過來的,許宿野忙不開,讓助理去機(jī)場接她過來。 在此之前,時綠已經(jīng)讓許宿野暫時搬出了自己的住處。 晚上,許宿野習(xí)慣性地想打開對面的門,許母正好從屋里出來,看到他站在時綠家門口,奇怪地說道:“小野,你站那兒干什么呢?” 許宿野這才想起來,他這幾天要暫時住在自己家。 時綠拒絕公開所帶來的負(fù)面情緒,這才后知后覺地涌上來。 酸酸澀澀的鈍痛,經(jīng)過幾天的藏匿,殺傷力倍數(shù)增長,瞬間就蔓延至全身。讓他胸口像是被沉重的東西壓著,喘不上氣來。 “我叫她來吃飯?!笔栈厮季w,許宿野很快就想好了借口。 許母眉開眼笑,“你別光愣著,倒是敲門啊,你不敢敲我來幫你敲。” 許宿野不太習(xí)慣地曲起指節(jié),敲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時綠打開門,看到許宿野,正想叮囑他最近別總來找她,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許母。 她咽下到嘴邊的話,溫和問道:“怎么了?” “要不要,過來吃晚飯?”許宿野一字一句,嗓音低沉,說得艱難。 許母聽出了他聲音的僵硬,還以為他是不好意思。 可實際上,他只是為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而覺得難過,這種壓抑的痛苦讓一向很能忍的他,都難以保持平靜。 他胸前起伏得厲害,眼瞳很黑,比平時還要黑。 時綠看向許宿野,猶豫片刻,輕輕點頭。 “打擾了?!?/br> 她又一次去了對面。 跟上次一樣,許母總是找理由離開客廳,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許宿野看到時綠手上的戒指不見了。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的戒指,到底是沒舍得摘。 他們沉默地坐在客廳,直到吃晚飯的時間。 許宿野問:“要用勺子嗎?” “不用了,謝謝?!睍r綠表情淡漠,客氣疏離的態(tài)度。 許宿野忍不住盯住她,想分辨出她現(xiàn)在的禮貌冷淡,到底是偽裝出來的,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 為什么她可以偽裝得這么好?還是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 許母輕咳一聲,許宿野這才不甘不愿地收回視線。 他吃了口白米飯,幾乎沒怎么嚼,生生吞下。 連同那些負(fù)面情緒一起,無比艱難地藏入腹中。 - 清明節(jié)那天是周日。 許母和許宿野要回安城掃墓。 臨走的時候,許宿野敲響了時綠的門,問她愿不愿意去。 許母一臉詫異。 背對著許母,許宿野眉眼低垂,漆黑的眼里甚至帶著祈求。 考慮了十幾秒,時綠不忍心拒絕,到底還是答應(yīng)了。 “我去換件衣服?!?/br> 她沒關(guān)門,去臥室里換了件端莊肅穆的長袖黑裙,臉上的妝也卸了。 不沾粉黛的白凈臉孔,桃花眼淡漠,唇瓣淺紅。因為今天的穿著,她身上冷漠的氣質(zhì)又加重了許多,像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許宿野的視線黑而沉,停留在她身上,臨走的時候才依依不舍地移開。 他和時綠的事,他想告訴父親。 他結(jié)婚了,身邊親近的人應(yīng)該至少有一個人知道。 這樣才像話,才不像是他一個人的臆想。 以前他家住在離祁城不遠(yuǎn)的安城,父親也葬在那里。后來他住進(jìn)時家,才搬來祁城。 許宿野開車重回故地。 許母暈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時綠坐在后排,閉目養(yǎng)神。 高速路上車流稀疏,遠(yuǎn)離市區(qū),路旁一片荒涼。 外面下起了迷蒙煙雨,冰涼的雨滴一下下敲在車窗上。 車窗緊閉著,車內(nèi)光線昏暗,安靜而溫暖,只剩下清淺的呼吸聲和雨聲。 祁城雨水豐沛,一年到頭總是在下雨。 許宿野有很多關(guān)于雨的記憶。 父親殉職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他本來在學(xué)校上課,剛結(jié)束的那場考試他考得很好,成績單剛發(fā)到手里,老師突然接到他家里人的電話,告訴他家里出事了,讓他趕緊回家。 當(dāng)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學(xué)校,許宿野已經(jīng)記不清楚。臉上的淚水混合了雨水,到底流了多少淚,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回到家,他看到了運送遺體的車。車上,母親趴在床前,哭聲悲慟,眼眶紅腫,幾乎要哭死過去。 他也上了車,看到了蓋著純白床單的父親。 很多父親的同事來安慰他們,那些平日里堅毅的勇士們,都紅了眼眶。 等雨停,他們所有人一起注視著,父親的遺體被送入另一個地方?;鹧胬鋮s,父親被裝進(jìn)小小的黑色壇子里。 后來,他穿著一身黑,站在黑傘下面,看著一鏟子一鏟子的土揚起落下,漸漸埋沒壇子。 他再也沒有了父親。 因為極大的悲傷痛苦,母親哭得暈死過去。 除了繼續(xù)掩埋的兩個人,其他人都去照顧母親,原本罩在許宿野頭頂?shù)膫惚怀纷?。他整個人避無可避地暴露在冰冷的大雨中,雨水像鞭子,用力打在身上。 他隔著雨幕,努力睜大眼睛,拼命往坑里看,想記住父親最后的樣子。卻因為太多雨水流進(jìn)眼里,視野變得朦朧模糊,如同隔了一層毛玻璃,什么都看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