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yī)田卜忙完了手上的事，李孟羲跟他聊了幾句有關傷兵們的問題，問酒精是否有用。

    田卜嚴肅的搖了搖頭，“受了刀槍傷，好多人兩三日之內好端端的，無事人一樣，可到七八天的時候，很有些人突然病重，抗不過去。上官的法子有用無用，尚不知道?！?/br>
    田卜這話說完，李孟羲有趣的看著田卜。

    這廝行啊，實事求是，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回答問題，有啥說啥，根本不恭維奉承上官，高風亮節(jié)了啊。

    七八天是吧，七八天之后，剩的不到二十個傷員會突然有一波死亡高峰是吧。

    李孟羲眉頭微皺。

    是感染嗎？細菌病毒在傷口滋生，一兩天沒什么，細菌還不多，時間長了，細菌和病毒造成的破壞便會讓免疫系統(tǒng)也無能為力了。

    酒精應該有用的吧，李孟羲也不確定。

    大致二十來度，比啤酒度數(shù)稍高一點的低度酒，連著蒸餾四次，酒精濃度應該能接近醫(yī)療酒精，甚至比醫(yī)療酒精濃度更高。

    如果酒精也沒辦法，李孟羲也徹底沒轍了。

    關于古代，傷兵死亡率是多少，李孟羲以前不知道，文安縣攻城一戰(zhàn)之后，死亡率李孟羲見到了。

    四十七名輕重傷員，四天不到，就剩不到二十個還活著，死亡率超過百分之五十。

    這個數(shù)字太嚇人了。

    一場殘酷惡戰(zhàn)，一萬人，傷兵估計得有五千人，按死亡率，估計得2500人因為外科手術不發(fā)達，物資匱乏，以及感染等問題而死亡。

    一戰(zhàn)下來，戰(zhàn)死的不算，非戰(zhàn)斗減員就要有四分之一了。

    如是幾場仗下來，兵力斷崖式縮水，在戰(zhàn)爭中，人力果然是消耗品。

    “甜不辣，酒精還有嗎？帶上酒精，還有布，跟我走?！?/br>
    李孟羲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突然抬頭問到。

    這一句甜不辣叫的，田卜聽的有些懵了。

    “酒精還有……”

    “那走?！?/br>
    ——

    輜重隊停下，夾在輜重隊正中，二十輛滿載人的馬車也停了下來，車上的小孩子們又是忐忑，又是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雖說好多小孩子已經(jīng)獨自或者跟著大人在跟著大軍走了許久，但今天不一樣，他們坐在車上，再四處亂看，儼然有了和之前麻木勞累截然不同的狀態(tài)。

    孩子們在車上正蹦蹦跳跳吵吵鬧鬧的鬧騰，跟在車邊的大人們就看到前方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出現(xiàn)了，大人們忙去相迎貴人。

    來的是李孟羲和軍醫(yī)田卜，李孟羲個子低，在前邊走，走的虎虎生風，后邊身材瘦高，頭發(fā)約莫寸長的田卜一手緊握著一個小竹筒，懷里抱著一匹顏色純正很華貴的青幔布。

    走到第一輛車前，和迎上來的大人們略做寒暄，李孟羲把身后的軍醫(yī)讓了出來，“此是軍醫(yī)，來給你們看看?！?/br>
    大人們一聽，喜出望外，忙爭前恐后的去找自己家的娃娃。

    預估一會兒人會擠成一片，為了先讓軍醫(yī)給自己孩子看病，估計還會打起來。

    李孟羲頭痛。

    “他媽的！都給老子站?。　崩蠲萧似瓶诖罅R。

    貴人發(fā)飆了，大人們不知做錯了何事，手足無措忐忑的站在原地。

    “一輛車一輛車的來，一個一個來，我看誰敢搶，給我滾出去別坐老子的車！”

    李孟羲人雖不大，氣場十足，他一聲吼，眾人不敢造次。

    “開始吧，軍醫(yī)?！崩蠲萧嘶仡^，叫了一聲發(fā)愣的軍醫(yī)。

    軍醫(yī)愣過神來，忙開始履行一個醫(yī)師的職責。

    打眼看去，一車全是臟娃娃，中醫(yī)的望聞問切四大神技，頓時第一個就用不了了。

    “小朋友們，下來，排好隊?！崩蠲萧顺嚿险惺帧?/br>
    小朋友們一個個排好了隊，軍醫(yī)把布匹丟在車上，他個子很高，不得不蹲下身體才好給小朋友們診斷。

    第一個小朋友，田卜一手握住小朋友的手腕，拇指按在小孩的手腕把脈，另一只手，去掀開小孩兒的衣服去摸小孩子的肚子，然后是胸口，再往上，李孟羲見軍醫(yī)讓小孩兒睜大眼睛，掰著眼瞼去看小孩子的眼睛。

    然后，再是摸耳朵后面，喉嚨按了兩下，再讓小朋友伸出舌頭，看了片刻。

    李孟羲就看懂了把脈，伸舌頭是看舌苔，別的他一概看不懂。

    中醫(yī)有自己的珍療手段。

    重要的檢查完，軍醫(yī)再看過小孩子的手，讓脫了看看腳有沒有受傷，檢查完了。

    大致兩分鐘，就結束了。

    軍醫(yī)把這個檢查完的小朋友動作輕柔的拉到一邊，開始下一個。

    這就完了嗎？

    李孟羲疑惑。

    大人們很擔心自家孩子，第一個小孩兒的家長忍不住問，“先生，我家娃娃沒得啥病吧？”

    “沒得?！避娽t(yī)頭也不抬，“天冷，穿暖，以防流疾?！?/br>
    大人拉著自家小孩兒，對軍醫(yī)千恩萬謝，也沒忘了感謝李孟羲。

    “等下?！崩蠲萧私凶×司鸵叩母缸觽z。

    把小朋友拉到自己身邊，李孟羲一手摸著自己額頭，另一只手摸著小孩子的額頭，摸了好一會兒，不燙手，說明沒大問題。

    軍醫(yī)一個一個檢查著小朋友的身體狀況，李孟羲在后邊，不管男孩兒女孩兒，軍醫(yī)檢查完一個人，他就去摸摸小孩子的腦袋，看燙不燙。

    李孟羲這個小動作，軍醫(yī)漸漸的發(fā)現(xiàn)了。

    軍醫(yī)好奇無比的不時回望李孟羲。

    “將軍也懂醫(yī)術？”

    田卜忍不住突然問到。

    “??？奧，醫(yī)術我不懂……略懂吧?！崩蠲萧撕俸俚男α?。

    第一輛車診斷完，田卜說都沒問題。

    李孟羲頓時急了，要都是大人，沒問題還算正常，可是抵抗力差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全都安然無恙。

    李孟羲頓時拉住就要往下一輛車走的軍醫(yī)，問軍醫(yī)有沒有好好診治。

    軍醫(yī)田卜不由的嘆了口氣，他壓低了聲音，用僅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著，“這些孩童，個個羸弱，我身為醫(yī)者，怎不想治？只是軍中一應藥材全無，縱某能開出藥方，又如何治??？”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李孟羲也沒辦法了。

    藥材只有酒精，僅能處理外傷，其他病癥無能為力。

    都怨劉備，思慮不周，倉促興兵，一個隨軍醫(yī)師也不帶，藥材也沒準備。

    更怪黃巾軍，搶的亂七八糟的什么東西都有，愣是找不見藥材。

    在第二輛車，軍醫(yī)檢查一名小男孩兒的胳膊時，剛隔著衣服碰了一下，小男孩兒就哎吆一聲。

    軍醫(yī)心知有異，擼起袖子一檢查，叫小男孩兒手臂青腫的跟大蘿卜一樣。

    軍醫(yī)稍用手捧了一下，小孩子就大叫。

    軍醫(yī)不理小孩子怎么叫，他用退夾著小孩子的身體，手掌用力在青腫部位，一掌一掌的捏著，他捏的極用力，疼得小孩子亂掙扎，哇哇的哭。

    “怎么了？”李孟羲走來問。

    “斷了?！避娽t(yī)松開了小孩子的手臂，小孩子忙逃也似的逃會了娘親身邊。

    胳膊骨折，咋辦嗎？這他喵的比練兵難一百倍。

    沉默片刻，“能治嗎？”李孟羲抬頭看著軍醫(yī)的眼睛，他無計可施，且無能為力，軍中能依靠的就只有這一名軍醫(yī)。

    “把骨頭對正，再用木板夾著。別讓亂動，百十來天，說不定就長好了?！?/br>
    “……木板，也可以用石膏，石膏比單用木板好。”李孟羲皺眉略一思考，隨口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軍醫(yī)詫異的低頭看著李孟羲。

    李孟羲見他表情有異，“怎么？你不認識石膏嗎？”

    “石膏我認得。”軍醫(yī)話說了一半，就去診療另一名孩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