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一副纖細(xì)的女子體格，眉眼柔和，薄潤的唇泛起了明顯的干裂，卻絲毫沒得到主人的心疼。那個沒心沒肺的主人在見到席引晝的第一眼便咧開了嘴，對他無聲地笑著。

    無論累成什么樣子，在看到你的第一眼都想對你笑。

    “當(dāng)苦難來臨時，總有人得做些什么?！?/br>
    不知為什么，在看到愛人的一瞬間，席引晝腦中便回想起了趙惟揚(yáng)曾說過的這句話。

    他眼眶驀得泛了酸澀，忙起了身來，躡手躡腳走到沈馳景身前，拉起她的手，帶她走了出去。

    沈馳景順從地被他牽著，兩人一起走了幾十米，確定不會打擾到趙惟揚(yáng)睡覺了才停下來。

    “阿景，你……”即便到了目的地，席引晝也沒放開手。他拉過沈馳景的右手，輕輕按揉了幾下，邊揉邊問道：“檢查完熬藥情況了？”

    不知為什么，今晚的沈馳景也出奇的乖巧。她任席引晝牽著自己的手沒動，乖乖地立在原地講了起來：“嗯，看完了。那方子設(shè)計的討巧，不費事，花一晚上便能熬好第一批的用量。只是到底要不要用這方子，還得看士兵們自己的意愿。畢竟，任鬼面花的毒素發(fā)展下去最多只會全身癱瘓，但服了藥方子是會帶來性命之憂的。”

    若半年之內(nèi)都沒有鬼面花可用，服用者便會徹底癱瘓。但如果能在半年內(nèi)得到這勞什子花，那些癱瘓的士兵就都還有救。

    是人就會有僥幸心理。以生命作賭去解毒，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啟軍營中有四分之一的人中了鬼面花毒。但因為軍隊中人大多身體素質(zhì)良好，現(xiàn)今中毒的人中也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人發(fā)了病?？蛇@仗不知何時能結(jié)束，一旦拖了下去，中毒的人最終都是會發(fā)病的。

    若真是如此，那便一下少了四分之一的戰(zhàn)力。彼時前有狼后有虎，危局可見一般。

    但若是服下解藥，便能治好鬼面花之毒。行軍時整日里有事可做，士兵的抑郁情緒或許還能被抑制，起碼在拼殺時不會影響到戰(zhàn)力。可整個治療過程要整整兩年，誰又能保證自己每次產(chǎn)生自殺傾向時身邊都有人在場呢？

    面對如此困局，饒是果斷如沈馳景也陷入了兩難：

    究竟是逼著士兵們都服下解藥，以最大程度上確保戰(zhàn)爭的勝利，還是給他們權(quán)力，讓他們選擇自己的生死？

    “先不要太著急?！毕龝兛闯隽怂臑殡y：“發(fā)現(xiàn)鬼面花被調(diào)換的那一日起，我便傳書給了周圍的郡縣請求援助，現(xiàn)下陸陸續(xù)續(xù)也來了些人，再加上原有的兵力，即使是頡國統(tǒng)領(lǐng)在此時趁虛而入了，也不一定能討得到好。”

    “是活著永遠(yuǎn)受到受到鬼面花的驅(qū)使，還是用性命與它拼個你死我活，終究得聽聽他們自己的意愿。”皎白清透的月光下，席引晝的面色愈發(fā)柔和。他低下頭來，捧著沈馳景蒼白了幾分的臉，聲音溫和而堅定：“阿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所有那些從背后射來的暗箭、那些埋伏在暗處的渣滓，和一切見不得光的下作手段……”

    “都不用你cao心?！?/br>
    第109章 這江山太重，她得很努力才能扛得動

    看著面前這個人堅定的眼神，糟心了大半夜的沈馳景突然覺得無比心安。

    上一世只有她自己在前面沖鋒陷陣，替所有人抗下了風(fēng)雨飄搖的前線，卻沒有一個人會像席引晝這樣，給她一個備靠后方的保證。

    所以她那樣拼死拼活，不僅是因為骨子里的韌勁，更是因為她必須得這么做——

    這江山太重，她得很努力才能扛得動。

    “我們一起?！?/br>
    燈燭掩映，被風(fēng)吹成破碎的形狀。眉深眼濃的男子溫和如初，嘴唇一動便替她攬下了半籮筐麻煩。

    沈馳景不自覺地倚了過去。

    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身體已經(jīng)誠實地靠在了席引晝懷里，貪戀著愛人的溫暖，久久不愿離開。

    原來有個人依靠的感覺，這么好。

    席引晝順勢坐在了地上，將懷中的人摟得更緊了些。

    在摟住沈馳景的一瞬間，席引晝明顯感覺到她好像更瘦了，背后的骨頭都有些硌手了。

    別人家的姑娘在閨中享受著父母關(guān)愛的時候，他的姑娘與兄長相依為命，被其他孩子排擠欺負(fù)，吃盡苦頭；別人家的姑娘嫁人為婦后，她頂著漫天黃沙守在邊關(guān)，在血雨里沖鋒陷陣，一守就是一輩子。

    席引晝恍惚了一瞬。

    是啊，于她而言，那短短的幾年時間，的確是她的一輩子了。

    “其實……”沈馳景的聲音有些發(fā)軟。

    沈馳景很喜歡在他的胸膛里胡亂翻滾，尤其喜歡用頭上下摩挲，攪得他心神搖晃后又正兒八經(jīng)地談起正事來，常叫人拿她沒什么辦法。

    這次她又故技重施了。

    席引晝?nèi)套⌒念^的癢意，輕聲問道：“怎么了？”

    “其實我想到一個把頡國人打跑的好辦法?！彼v著講著有些興奮，一邊抱住席引晝的腰摟著不放，一邊喃喃道：“餓死他們，饞死他們，把那些臭賣國賊也趕過去和他們一起挨餓……”

    “嗯。”席引晝?nèi)嗔巳嗨陌l(fā)。

    邊塞的風(fēng)聲很大，兩人微小的對話聲漸漸湮滅在了風(fēng)中，直至再也聽不清。

    *

    第二日清晨，令沈馳景沒想到的是，解藥的推行竟然異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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