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原來真的不是你
落里,臉蒼白如雪,眼睛紅像象個桃。 白雁欣喜地往那邊走去,柳晶眼角一瞟到她,突地扔下湯匙,起身就走。 白雁難堪地立在那里。 “坐這邊?!迸赃吷靵硪浑p手,扯了下她的衣角。 她轉身一看,是冷鋒。 “她今天能堅持來上班,證明她很堅強了??墒撬粋€療傷過程,讓她安靜幾天吧!”冷鋒說道。 白雁盯著柳晶的背影,感到一夜間,柳晶像瘦了一殼。 “為什么不休息兩天呢,她心里面那么痛?!卑籽阊奂t紅地,一口飯含在嘴中,怎么也咽不下去。 “一個人呆在屋子里,總想以前的事,不更難受嗎,還不如上班來分離下注意力,我和婦產(chǎn)科主任打過招呼,這兩天只讓她在外面收處方單,不安排別的事?!?/br> 白雁心里面咯了一下,抬起眼,對上冷鋒炯炯雙瞳,沒想到冷鋒冷面冷口的,卻有顆細膩的心。 “謝謝你,冷醫(yī)生。”她很真摯地說。 “你就少替別人cao心,告訴我,你的心情好些了沒有?” “那些話對于我來說,只是耳邊風。”白雁突然訝異地問,“冷醫(yī)生,你憑什么認為我不會做小三?” 冷鋒一笑,“做小三是要有潛質的,你沒那個潛質。” 白雁搖搖頭,“你錯了,我有非常優(yōu)良的做小三的遺傳基因。” 冷鋒聽得笑出聲來,“白雁,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你也有點冷幽默。” 白雁默然,她沒有告訴他,她是實話實說。 ******** 十四年的感情,就這樣隨風而去了。 柳晶站在頂樓的露臺上,看著遠處的樓群,天氣很熱,可是她卻從沒有像這一天這么冷過。 她不能吃,不能睡,一合上眼,就是李澤昊把伊桐桐護在懷里的情景。 她還記得與李澤昊第一次的見面,戴著大大的眼鏡,笑得很羞澀。她才十歲,還不懂訂親是怎么一回事。家里來了客人,她開心得像個人來瘋,笑鬧著跑進跑出,李澤昊躲在鏡片后面的眼睛追著她一會兒左,一會兒右。 后來,mama告訴她,這個戴眼鏡的哥哥,是她要嫁的人。 聽到這句話起,她就在小小的心里放了李澤昊的影子,一放就是十四年。她從沒有懷疑過有一天,他會離她而去。 現(xiàn)在,他走了,和一個比她大、比她漂亮、比她學歷高的女人走了,走得那么絕然,走得那么堅定。 今天,他應該會回老家向她爸媽解除婚約,依他父親的個性,一定會棒打他一頓。他會忍下來的,因為他心里面有愛。 愛情有股魔力,可以令人超脫生死,超越皮rou之痛。柳晶譏諷地一笑。 如果可以軟弱,可以依靠,沒有女人愿意做強者。她是不敢呆在那間兩人曾經(jīng)住過的公寓里,才過來上班的。 頭昏昏的,腳下象踩著棉花,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耳朵里像鉆進了一只蜜蜂,嗡嗡地飛來飛去。 她知道她需要休息,需要平靜,需要遺忘,可是心里面就像有頭小獸,咬得她血淋淋的,她一會兒恨不得找把刀去把李澤昊與那個女人砍死,一會兒想著閉上眼,沖到馬路中間,讓車壓死,然后一了百了,一會兒她又盼望著能有奇跡發(fā)生,這一切只不過是場夢,李澤昊下了班,在公寓里做好了飯,正在等著她回家。 這世上哪有奇跡呢?死也不是容易的,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她只能當自已是具行尸走rou好了。 柳晶扶著樓梯下了露臺,拐到婦產(chǎn)科病房看林楓。林楓睡在被子里,臉色比蓋在身上的白被單還要白,伸出外面的十指瘦得青筋暴立。 她明天出院,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 柳晶在她床邊坐下,握住林楓的手,和她一樣,十指冰涼。林楓老公在做手術那天來過后,就再沒出現(xiàn),她婆婆偶爾露個面,侍候林楓的人是她mama。 “你是回娘家做月子,還是回婆家?”柳晶問。 林楓眼神空洞,“柳晶,我在想,如果當時嫁的人不是他,而是小趙,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呢?”小趙是癡戀林楓的工學院的學生,為了林楓的變心,曾經(jīng)哭得像個孩子。 “沒有如果,林楓,這是命?!绷дf著,鼻子就發(fā)酸。 “是呀,命,還能怎么樣?我回婆家做月子,回去守護我的陣地?!绷謼餍Φ煤芷鄾觥!爸灰粋€兒子,就沒有人奈何我?!?/br> 這是美人的的悲哀,這是美人的無奈。 對初戀的回憶,只是一劑調味品,不能當飯吃的。習慣錦衣玉食,再吃清菜小粥,怎么能下咽?就是清菜小粥,誰能保證就能一輩子保鮮?做人只能現(xiàn)實,在豪門,母憑子貴,至于愛情,那是寫言情小說的作者的一種想象,其實根本不存在。 換作以前,柳晶一定要評價一番富二代的所作所為,以李澤昊為參照物。還會教育林楓太務實了。現(xiàn)在還能說什么,林楓還有個家可回,富二代還當她是老婆,她有什么?男人生出外心,跟你讀多少書、有沒有錢,沒關系的,這只是一個男人的品質使為。 這世上就沒有忠貞不二的富二代嗎? 柳晶又陪林楓坐了一回,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從門外進來,她騰地站起,和林楓道了別,目不斜視地就往外走。 白雁讓開道,看著柳晶,嘆了一口氣。 “你們兩個鬧矛盾了?”林楓很奇怪。 白雁苦笑,站在床邊,替林楓理了理頭發(fā),“小矛盾,沒什么的?!?/br> “白雁,手術室的工作又臟,又辛苦,你怎么不讓你老公把你調到別的單位呢?” “我挺喜歡這工作的,再說,也不能讓他濫用職權呀,護士那么多,人家能吃苦,我咋不能呢?” “白雁,你還是很倔強。他就是濫用職權,又怎么了,你是他老婆,男人疼老婆,天經(jīng)地義?!绷謼髡鎿吹貏裎康馈?/br> 白雁想著康領導今天搭錯哪根神經(jīng)了,連續(xù)發(fā)了幾條短信,是在開會間隙、吃飯時、坐車時,一開口也是老婆長老婆短,好像昨天她發(fā)了那一通火,對他刺激很大。 可惜這些短信,讓她覺得陌生,也覺得好笑。 下班后,白雁本來準備去新租的公寓向房東繳押金,在等車的時候,被一個人拉住了。 商明星仍然一身俗艷的打扮,不過,今天沒把臉弄成個調色板。 “我請你吃飯?!鄙堂餍切那椴诲e,耳朵上吊著的兩只碩大的耳環(huán),被西天的余暉照得亮晶晶的。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白雁警覺地看著商明星。 商明星嬌媚地白了她一眼,“人家不過是還你一份情,以后我就不欠你了?!?/br> 白雁被她這一眼看得寒毛直豎。商明星拖著她,像個暴發(fā)戶似的拍拍胸膛,“說,想吃什么,我給你買?!?/br> 白雁只敢在路邊一家看不去很干凈的面館點了碗小餛飩。 “你真是不給我面子,我有錢?!鄙堂餍呛軅宰?,撥著碗里的北方大水餃,氣憤憤地。 “三千絲最近生意很好?”白雁小心翼翼地問。 商明星嫌惡地擺了擺手,“服侍人的事早不做了,告訴你,我現(xiàn)在和人家合伙做大生意?!?/br> “什么大生意?” “搞建筑?!?/br> 白雁被餛飩湯燙了一下,放下湯勺,心里面多少猜到一點影子了。她平靜地看著商明星,“那不錯呀,你可以風風光光回云縣見你爸媽了。” “還沒到時候。白雁,我們做個交易好嗎?”沒讓白雁等太久,商明星終開誠布公了。 “怎么個交易法?” “你幫我接洽一筆業(yè)務,我給你一條我哥的消息?!鄙堂餍亲孕艥M滿地輕叩著桌面,覺得白雁一定不會拒絕的。 白雁沉默了一會,搖搖頭,“我沒那個能力幫你?!?/br> “你不想知道我哥的消息了?”商明星訝然地叫道,“你對他不是......” “那都已過去,我現(xiàn)在結婚了。他過得很好就行了?!?/br> “你就不想再見他一面?” “明天回來了嗎?”白雁驚喜地眨著眼睛。 商明星狡詐地一笑,“怎么樣,心動了吧!這個我保密,你說說你到底要不要幫我?其實呢,這件事,對你來說,真是舉手之勞。我聽那些小姐妹說,那天你找的那個人是城西公安分局的局長,他好像是受陸書記的托。我再打聽了一下,哎喲,我的媽,你竟然嫁給了市長助理,他剛好分管城建。那個長古樹的地方,準備興建一個商業(yè)中心,聽說被華興集團中標了,可那工程大呀,我和朋友想讓你老公說個情,讓華興集團給一小塊讓我們做做,行嗎?” “不行?!卑籽阆攵紱]想,直接回絕。 “我給你回扣,不讓你白幫的。”商明星很內行地向白雁擠擠眼。 白雁很堅決地搖頭,“對不起,我?guī)筒涣恕!?/br> 商明星翻翻白眼,來氣了,“別裝清高,你以為那個華興集團中標,就沒給你老公回扣?誰不知道,你老公和那個華興合穿條褲子似的。天下的財大呢,一個人獨吞,吞得下嗎?” 白雁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餛飩吃完,搶著買了單。道別時,很鄭重地對商明星說:“我在醫(yī)院上班,你有哪里不舒服,找我,我肯定幫,但其他的事,以后不要給我打電話。要是明天知道你這樣,他會接受不了的。他難得休假回來,別讓他傷心?!?/br> 商明星在身后憤怒地罵了一句:“拽什么,小狐貍精。”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有點詭異。 康領導用一個“忙”字,便讓自已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見首,是每天固定發(fā)在白雁手機上的一條條短信,短信的內容如下:大到濱江市政府最近有了什么大的決策、舊城拆建到了什么地步、幾個部委辦局新建辦公大樓的報告經(jīng)領導班子會辦最終被駁回;小到中午政府食堂的一道紅燒rou,師傅鹽放是太多,根本沒辦法進口。下午開會,他發(fā)言的稿子特別長,中途停下來喝口水,不知怎么想起老婆煮的綠豆湯。簡單和他一同上工地,路顛簸難走,想閉上眼瞇一會都不行,只能躺著想老婆臉上一對可愛的小酒窩。 ...... 這些短信,白雁看過后,基本不回。有時康領導一天匯報次數(shù)太多,她有點過意不去,只好回三個字“已收到”。下一秒,康領導便發(fā)過來一個眉飛色舞的符號。白雁看得愣愣的,康領導真是啥都會呀! 這不見尾,是她想和康領導認真坐下來談談解除兩人婚姻這件大事時,找不著人了。自那晚發(fā)生流血事件后,兩個人就再沒見過面。白雁現(xiàn)在三頓飯,都在醫(yī)院解決。休假時,她就到外面去吃。除了臥室,其他地方是李心霞和吳嫂的天下。 可是白雁感覺得到,康領導有回來過。 書房里拉開的椅子、杯中隔夜的陳茶、煙灰缸中堆滿的煙頭。有天,白雁早晨醒來,看到臥室的高低柜上,放著一籃濱江這個季節(jié)特產(chǎn)的早酥梨,只只鮮嫩多汁。 還有天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朦朧中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她翻了個身,擱在她身上的一只手臂倏地一縮、呼吸放緩了。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身邊的人才放任自己貼過去,撫摸她的頭發(fā)、小臉,然后是心事重重的一嘆。過了一會,身邊的人輕手輕腳地起身,摸索著出門。黑暗里,白雁睜開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白雁主動給忙碌的康領導打過電話,接電話的康領導語氣非常輕快,噓寒問暖,可是當她要開口說正事時,他會說馬上有去接待個什么人,不然就是馬上要開個會,他等會打過去,就掛了電話。這等會,等來的最多是下一條短信匯報。 白雁真有點郁悶了。 在離婚這件事上,她好像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一頭熱就一頭熱吧,她繼續(xù)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和房東把協(xié)議簽好了。但房子里面的馬桶有點漏水,瓷磚也破毀了許多,房東答應把房子整修好再交給白雁。白雁有時下班過去看看整修進程,順便開開窗,把臥室和廚房帶著打掃下。 這天,她下了公車,走進那個小區(qū),迎面與柳晶碰上,兩個人都一愣。柳晶滿頭大汗,手上拿著一堆房屋中介的宣傳單。白雁張嘴,想打聲招呼,柳晶眼簾一低,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 白雁心里面那個無力呀! 一無力,就想找個人說說。整件事,只有冷鋒是知情人。柳晶到現(xiàn)在,把失戀這件事捂得實實的,不過不像以前那么愛說話了,整天悶悶沉沉的。 冷鋒聽白雁嘮叨過,總是一笑,然后要白雁相信兩個人之間多年的友情,是誤會,就有澄清的時候。柳晶也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后悔了,可是拉不下臉,要等待一個契機的出現(xiàn)。白雁說,我拉得下臉呀,我主動喊她行不?冷鋒說,那還不等于是迎面給柳晶一個耳光嗎? 白雁只好作罷,默默等著那個傳說中的契機出現(xiàn)。 這期間,下過兩場持續(xù)兩天的暴雨,濱江街頭一時水排不出去,上街如同涉水過河。濱江市的四套班子,全部上街排澇搶險。白雁在電視上,終于看到康領導的尊容了,白色條紋襯衫被雨水淋得濕透,頭發(fā)貼在額頭上,這情景讓她不禁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回公寓,兩人合撐一把秀氣的小傘,她看著他,心像被什么狠狠撞擊了一下。此情此景再現(xiàn),心情早已不同,她現(xiàn)在更多的會想,那個時候,伊美女還和他同居著,他怎么能做得到對自己那樣的? 只能說,康領導是一口深不可測的古井?,F(xiàn)在,他即使舌燦蓮花,她也不會去當真。 某一天,白雁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中,自己和冷鋒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 只要她在醫(yī)院,兩人一定一起吃飯,不是約好的,她一進餐廳,冷鋒來早了,坐在門口的餐桌邊,說道:“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我都等很久了?!彼Φ狼?,兩個人并肩走向窗口,各買各的,然后挑張空桌,坐下來,邊吃邊聊聊柳晶或者科室的事。要是她先來了,正吃著,冷鋒從外面進來,陰冷得讓所有人都感到室內溫度陡降十度?!澳阏孀运?,也不想想我還餓著肚子,你看我愛吃的辣包菜全賣光了。”她賠著笑臉,只得把自己盤里的辣包菜撥給他,答應下次一定要替冷醫(yī)生多多著想。 這樣子一來,不管早與晚,她什么時候都得等著冷醫(yī)生一同進餐。吃完飯,兩人會一起走回泌尿科,實習護士總是洗好水果,或者泡好茶等著兩個人。泌尿科室聚會,冷鋒通常會叫上白雁。白吃過兩次,手術室一幫姐妹喊著要去吃大排檔,白雁禮尚往來地喊上冷鋒。手術室的小姐妹很訝異,白雁說,冷醫(yī)生乃是鉆石黃老五,我這是給你們創(chuàng)造機會,你們可得好好把握。冷鋒去過一次,那張冰臉從頭至尾都沒融化過。事后,足足有兩天沒理白雁。 周六、周日,冷鋒再出去接私活,白雁自然是隨行人員,而且是唯一的隨行人員,馬加不知什么事,不來了。 白雁在醫(yī)院里遇到馬加,悄悄問為什么不去?馬加聳聳肩,笑得意味深長,“我不跟著你們倆傻孩子湊熱鬧?!?/br> 兩人出去,那些泡澡、按摩的服務,冷鋒全部推了,晚上也不傻喝酒。吃過飯,和白雁在陌生的街道上,從街頭走到街尾,再從街尾走到街頭。 冷鋒做完手術,通常疲累不堪。為了兩個人的安全,白雁只得咬咬牙,接過方向盤。任何事,也就是個熟能生巧,開過幾次,白雁對車有了手感,開得也像模像樣了。 回到濱江,兩個人道別,白雁打開包包,就會看到有一個信封安安靜靜地躺在里面。冷鋒從來不親手交給她,她也不知他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白雁特地把這些錢另開了個戶頭,幾次下來,自己一看,都嚇一跳,真不是個小數(shù)目。 冷鋒還算是個君子,真的再沒說過出格的話,就連拉拉白雁的手都沒有。兩個人相處的模式,僅僅是交情不錯的好同事。 有天吃飯,白雁隨口說到她下班要去逛逛電器商場,要去買臺洗衣機。冷鋒抬起眼,看了她幾秒,“那我去給你搭把手!” 結果,冷鋒知道了白雁新租了公寓,已經(jīng)打掃干凈,馬上就要搬進來了。 兩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白雁咬著嘴唇,恨自己嘴快,好像是變相給冷鋒透露什么信息似的。 冷鋒里里外外轉了轉,把門鎖、窗鏈查看了一番,又下樓觀察了下附近的商店、居住的人群,對白雁說,這地方環(huán)境不錯,居民都是本地人,離醫(yī)院不遠,單身女子住蠻適宜的。 白雁別別扭扭,沒接話。 冷鋒告辭時,清冷的眉眼溢滿了笑意。 白雁像是和自己賭氣,把公寓又徹底打掃了一遍,大理石地板光潔得可以照人,洗手間的瓷磚煞白,廚房一塵不染。 她拖著又累又乏回臨時旅館-------這是白雁在心里面給她和康劍共有的公寓新起的名詞。 康領導仍然不在家。 李心霞在房間里上網(wǎng),吳嫂在洗澡。麗麗沒有像往前那樣搖著尾巴撲過來,撒嬌地要白雁抱抱,伏在樓梯口,眼睛瞇著,看到白雁,哼了兩聲。 白雁有點納悶,蹲下來摸摸它的頭,“麗麗公主,你不舒服嗎?” 麗麗尾巴擺了擺,頭耷拉著,有氣無力。 吳嫂很會節(jié)約,只要李心霞一進房間,她立馬就把客廳里的立式空調給關了??蛷d里非常悶熱,麗麗身上的毛毛都濕透了。 白雁看麗麗嘴巴干干的,站起來,先去開了空調,然后從廚房里倒了點水,放在麗麗面前。 麗麗看了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水。突然,哇地一聲,嘴巴里像噴泉一般,吐了一地。 白雁一驚。 洗好澡出來的吳嫂衣服還沒扣好,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來,一把抱過麗麗,憤懣地瞪著白雁,“你......剛剛給麗麗吃了什么?” 白雁眨眨眼,“我就是給它喂了點水?!?/br> “不可能?!眳巧┮袅扛呖憾舛悾缤l(fā)現(xiàn)深藏多久的秘密般,又很是興奮,“你從來沒喂過麗麗,今天怎么突然這么好心了?一定是你見我們都不在,你知道麗麗是心霞的心頭rou,你沒辦法心霞,就想著給麗麗下毒,對不對?” “吳嫂,你不寫小說,真是可惜了。”白雁受不了的聳聳肩。 吳嫂聽不懂白雁這弦外之音,以為她在狡辯,越發(fā)得意,而這時候,麗麗哇地一下,又嘔出一大口紅紅綠綠的東西。 “你還不承認,看看,麗麗剛剛好好的,怎么你一喂,就不同了。心霞,心霞,你快出來,麗麗中毒了?!?/br> 吳嫂扯開嗓門咆哮著。 李心霞搖著輪椅出來,看到地上的嘔吐物、吳嫂懷里萎萎的麗麗,眉頭一擰,臉色大變,“麗麗,mama的乖寶,你怎么了?” 麗麗嗚嗚著,眼睛也無力地睜開了,雪白的身子哆嗦著。 “你這個惡毒而又無恥的女人,你......下了什么毒,快說!”李心霞又慌又急,面目猙獰。 白雁臉脹得通紅,憤憤然地抬頭,“李女士,你想象力太豐富了。麗麗它有可能是中暑。” 性 “怎么可能中暑,我們整天呆在空調間里?!眳巧┙舆^口,“麗麗一定是被你下毒了?!?/br> “吳嫂,你給醫(yī)院打電話,給劍劍打電話,讓他快回來。他還整天要我包容你,與你和平相處,說你是個好女人,現(xiàn)在,我要讓他看看你的真面目?!崩钚南紦]著手,惡狠狠地瞪著白雁。 白雁相信,要不是她癱瘓著,她一定會沖過來把自己給剁了。 “醫(yī)院是不接受畜生的,我建議你給獸醫(yī)打電話?!卑籽氵@時,心好累,如果民政局現(xiàn)在有人上班,她一定揪也揪著康領導,去把婚給離了。這樣的日子,硬撐著,有什么意思。 “獸醫(yī),獸醫(yī)......”吳嫂拿著話筒,無措地看李心霞,不知該撥哪個號。 “給劍劍打電話,讓他快快......快找一個獸醫(yī)?!崩钚南几械綉牙锏柠慃惿碜雍孟裨絹碓?jīng)隽耍炭植话驳卮咧鴧巧?/br> 白雁深呼吸了一下,想起麗麗平時對自己親昵的樣,心中不覺一軟,“我來打電話?!笔中g室護士長的老公就是一位獸醫(yī)。 李心霞和吳嫂面面相覷,不敢置信地看著白雁。 電話打通,白雁說了情況,護士長老公說我馬上就到。 等待的時候,三個人,各居三處,聽著掛鐘滴答滴答地走,感覺度秒如年。 門鈴響起,吳嫂簡直是飛樣的沖過去開了門。 好久不見的康領導與護士長老公一同走進屋內。 顧不上寒暄,護士長老公先為麗麗診治。他扳開麗麗的嘴,又看看它的眼眸,再查看了下嘔吐物。 “狗狗是中毒了。”護士長老公得出結論。 “我說對了吧,麗麗就是被人下毒了?!眳巧┨饋恚钢籽愕谋亲?,聲音激昂。 李心霞朝吳嫂一瞪眼,眼風瞟了下為麗麗看病的醫(yī)生,暗示有外人在場。吳嫂懂了,忙閉上嘴。 李心霞不管怎么樣,處處要為兒子的顏面著想。白雁好歹是兒子的老婆,這事傳出去,丟的是兒子的臉。稍安勿躁,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還怕白雁跑了不成。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拿白雁好好地出個氣。 白雁狀似沒聽到吳嫂的驚呼,坐在椅中,一動不動,也可以說是麻木了。 護士長老公給麗麗洗了胃,直到吐出的水變清了,再喂了些藥,然后輸液,這個白雁可以照應著,他也就告辭了。臨走時,吸了幾管麗麗的嘔吐物,說帶回去化驗。 康劍道了謝,讓等在樓下的簡單送護士長老公回去。 門一關上,吳嫂按捺不住的,就把今天的事向康劍述說了一遍。李心霞端坐在椅中,拿出婆婆的威勢,準備三堂開審白雁。 康劍微微皺了下眉頭,開口說:“吳嫂,現(xiàn)在天氣熱,飯菜放久了,容易變質,不談動物,人也常食物中毒,你怎么事事都往壞處想呢?白雁不可能做這事的?!?/br> 麻木的白雁愕然抬起頭,看了看康領導,真想不到他會如此正義。 李心霞一下子惱了,“劍劍,我們家什么時候吃過剩飯剩菜,吳嫂每頓都做新鮮的,你不要為她辯護,這個理由行不通。她說不定存這個心已經(jīng)很久了?!?/br> 這幾句話,白雁聽得想笑。李女士還真認定了她下的毒,不知這樣的后果是她要去坐牢還是需要寫書面檢討。她在李女士的心目中,從狐貍精成了下毒犯,這下應該把她掃地出門了吧! 午 康劍不耐煩地抿了下唇,“mama,吳嫂不識字,見識有限,你怎么也跟著起哄?” “什么?”李心霞被康劍這話炸殘了,“我起哄?劍劍,你到底在替誰說話,我是你mama,你......卻護著她?麗麗就像我的心頭rou一般,她在割我的心頭rou,你沒看見嗎?” “我不是護著白雁,我是就事論事?!笨祫ζ@垡匀嘀~頭,耐下性子,“我們是一家人,有必要誰害誰?” “誰和她是一家人?”李心霞急了,眼中火星直冒。 “白雁,你先上樓去洗澡。”康劍扭頭對白雁說道。 “事情不交待清楚,你不準走?!崩钚南家徽f,吳嫂立刻就擋在了樓梯口。 “mama,你真是太過份了?!笨祫θ虩o可忍,“平時,我處處都替你考慮,但這事,我不想讓著你。這樣吧,等麗麗恢復了,你和吳嫂還是回省城去。不然,這個家永不得太平?!?/br> “你.....趕我走?”李心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蹩不住的眼淚在眼中打轉。 “劍劍,快向你媽道歉?!眳巧┟^去,替李心霞撫著后背,“你這樣,會把你mama氣壞的。” 康劍冷著臉,一語不發(fā),拉起白雁,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 李心霞抓起桌上的一個茶碗對著地板“咣當”一聲摔下,哭吼道:“劍劍,你給這女人迷住了心智,黑白都不分了。老天呀,我可真是命苦啊,唯一的兒子也這樣對我?!?/br> “心霞,快別生氣,我一會去勸勸劍劍?!眳巧┮彩菤獾眯靥牌鸱?/br> 康劍面色沉重地一級級上樓梯,然后,“砰”一下關上臥室的門。 樓下,又是一陣劈哩嘩啦摔碎東西的聲響和李心霞尖稅的哭喊。 康劍煩悶地閉上眼睛。 白雁走到床前,坐下來,盯著墻角的行李箱出神。 康劍嘆了口氣,走過去,拍了下她的肩,“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媽行動不便,麗麗是她的開心果,她當女兒一樣疼著?,F(xiàn)在麗麗一病,她著急,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白雁仰起臉,笑了笑,“康領導,其實在這個家里,我的地位連條狗都不如。唉,你干嗎仗義直言呢,這家多我一個,誰的心情都不好。我們分了吧!” 康劍這時候聽著白雁說這話,心里面翻江倒海似的,極不是味。他也失落,也受傷,多希望白雁能站起來,抱住他,像從前那般,俏皮地笑著,和他鬧著,在他的手臂上咬下細細的兩排齒痕,踮起腳,圈住他的脖頸,像小雞啄米般吻著他,一下,一下,又一下。他想把頭埋在她溫暖的發(fā)間,嗅著洗發(fā)液的清香,忘掉身邊的一切。 他對李心霞的感情一直是矛盾的,他舍不得她,心疼她,可是又為她變得越來越極端而嫌惡,再加上一個吳嫂,真是令人吃不消。自從李心霞癱瘓之后,他的心就被堵著了,沒有一天能痛快地呼吸過。 他深深地看著白雁。這種目光是出自內心的,在情感牽引之下整個身心凝結在眼神中的專注,帶著憂郁、惘然和某種期盼??墒前籽銋s沒有迎視著他,整個身體無聲無息地散發(fā)出疏遠的態(tài)度。 “老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等mama和吳嫂回省城之后,一切就會恢復到我們以前那樣的?!彼g接地、婉轉地告訴白雁:他不想分手。 “我們以前那樣是啥樣?”白雁彎起嘴角,“其實,這事和你mama沒什么關系,完全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梢哉f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也可以說我們之間沒有共同語言,還可以說我們之間差距太多?!?/br> “這些都能改變的。”康劍心力交瘁,躲了這么些日子,現(xiàn)在不得不面對了?!耙欢艿?!”他加重語氣,挨著白雁坐下。 “老婆,我們不分開,我們好好地過。”他伸出手,抱住白雁?!澳阆胍裁礃拥募?,我都給你?!?/br> 白雁還沒看過這么沒自信、無助的康領導,像個吃不到糖,一臉可憐巴巴的孩子,“為什么一定是我?”她把埋在心中太久的問題翻了出來。 “因為你很暖?!笨祫πα恕H绯醮旱年柟?,似夏日草尖上的露珠,看著她,自然地想笑,心里面情不自禁就變柔了。 白雁打量了他半天,“康領導,你抱過的哪個女人不暖?” 康劍臉一紅,突然間啞口無言。 “康領導,我知道大度、寬容是美德。在我們結婚前,你談過幾次戀愛,那都是過去,我可以假裝我有美德,不去在意,可是在我們婚后,你依然做出了出格的事,我就沒辦法假裝了。除非我真的把你當個高枝攀著,跟著你狐假虎威做個官太太,你在外面怎么胡來,我都睜著眼閉著眼,只要我的地位悍然不動。你想我這樣做嗎?”白雁斜著眼,把他的手從肩上拿開。 “我不會再胡來的。哪怕你把我只當高枝攀,我也情愿?!敝灰懔粼谖疑磉?。 “我對你就那么重要?”白雁承受不住的拍拍頭。 “比你想象得還要重要?!笨祫卮鸬脭蒯斀罔F。 白雁哦了一聲,站起來,往梳妝臺走去。 “老婆?”她還沒說是不是同意不分手了。 “我來看看我是不是長了幅旺夫相?”白雁對著鏡子張了幾下,“沒有啊,還是一臉狐媚樣??殿I導,你就別挽留我了。如果,你覺得現(xiàn)在辦手續(xù)對你有影響,那么我們先分居?!?/br> “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對你做不愿意的事?!彼麄儸F(xiàn)在也沒同居呀! “我現(xiàn)在就是不愿意與你同在一屋檐下,你同意吧!”白雁笑靨如花,對著他眨了眨眼。 康劍心中一片慘淡,疼得都不能說話,他站起來,拉開房門。 跨出去的那一瞬間,他回過頭,“老婆,早點洗洗睡!” 門輕輕地合上,一切歸于寂靜。 晚上,白雁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空調開得很低,還是覺得壓不住心里面的一團火。好不容易睡著,半夜里凍醒了,摸了半天找到空調遙控器,懶得開燈找,就把自己努力縮成一個小球,整個蜷縮在涼被里,糊里糊涂地又睡去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全身的關節(jié)都在疼,眼眶發(fā)漲,好像被熱氣灼過了,火辣辣的,腦袋昏沉沉,走路都在打飄。 康領導早就上班去了,李心霞和吳嫂沒有像平時出現(xiàn)在餐廳里,一室的凌亂收拾零過了。麗麗經(jīng)過一夜過后,來了點精神,對著白雁搖搖尾巴。 白雁喝了點牛奶,拿塊面包,出門了。 到了醫(yī)院,從每根骨頭的縫里都在往外冒著冷氣,估計是昨晚凍了,找了幾顆感冒藥吞下,精神還是不能振作。中午吃午飯時,冷鋒看她臉色蒼白,催著她回去休息。 她猶豫了下,回手術室請了假,便坐車回去了。 走前,護士長拉住她,說老公化驗了狗狗的嘔吐物,是吃的草莓里含有一點農(nóng)藥成份,估計是家里保姆買回來,沒泡洗,直接給狗狗吃了,然后狗狗便有點輕微著毒。 家里一點聲響都沒有,大概李心霞和吳嫂正在午睡,白雁上樓時盡量把腳步放低,沒把她們驚醒。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邊聽到外面?zhèn)鱽黹_門聲和人講話的聲音,睜開眼一看時間,四點多了。白雁覺著嘴唇發(fā)干,撐坐起來,想下去找點水喝。 還沒到樓梯口,她停下了腳步。 李心霞在嚶嚶地哭,事實上,她已經(jīng)哭了半天一夜了。她含辛茹苦養(yǎng)大的兒子,引以為豪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和她反目。 吳嫂每隔一個小時給康劍打一次電話,匯報李心霞的劇痛,康劍沒有辦法,只好回家賠不是。 “劍劍,你不記得我們這個家是怎么落成這樣的嗎,你不記得mama是怎么癱瘓的嗎?”李心霞哭道,“二十四年前是白慕梅那個老狐貍,讓你爸爸樂不思蜀,拋妻棄子,mama接受不了,生不如死,跳樓自盡,沒想到,沒死成,成了現(xiàn)在這幅鬼模樣,是你抱著mama說,以后一定要讓mama幸福的,mama才茍活到現(xiàn)在??墒乾F(xiàn)在因為白雁這個小狐貍,你卻要讓這個家再毀一次,讓你mama再死一次?” 康劍無語,默默坐著,這個時候說什么都不好,只能讓李心霞一個人盡情發(fā)泄,等發(fā)泄完了,他再開口。 “媽在北京時,你給mama打電話,說你見到白慕梅的女兒了,你還記得你怎么說的嗎?” 吳嫂翻了翻眼睛,接過口,“我當時在旁邊聽得清楚,你說你要把你媽受的屈辱,讓那個小妖女也受一次。你要那個小妖女喜歡上你,你玩過之后,再一腳把她踢開。后來,你又打電話來說,小妖女太精明,不上當,你必須得娶她。你讓她進了門,等到她嘗到榮華富貴的滋味,再也舍棄不下時,你就會冷落她。她表現(xiàn)不錯,就留著她服侍你mama,她表現(xiàn)不好,你就掃她出門。劍劍,我沒記錯吧?” “mama,現(xiàn)在和那個時候情況不一樣!”康劍心煩意亂,有點抓狂。 “怎么不一樣?不就是個城建市長嗎,咱們就得看她臉色,任她所為?其實你根本不要在意,她有那種sao狐貍一樣的媽,你把她給扔了,沒人會說什么的?!?/br> 康劍臉色鐵青,抬起頭,“不是的......白雁?”他輕抽一口涼氣,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樓梯口上的人影。 白雁很平靜,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 原來,真的不是你,陪我到永遠! “康領導,這就是為什么只娶我的真相嗎?”她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