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久久凝滯，一動不動，叫人無法猜透他的心思。

    若是走近去聽，會聽到他的呼吸是顫栗的。

    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將視線又移了回去。

    空空如也。

    劉蘅和那個人都不見了。

    少年放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嘴唇快速一動：“榮霖。”

    后方侯立的榮霖對主子何其了解，一聽他這聲低喚，即知他此刻心情有些著急，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殿下？”

    少年偏了偏頭，榮霖低頭將耳朵夠去，接著頷首快步出去了。

    沒一會兒，榮霖匆匆回來，在主子耳邊說了幾句不知什么，少年眸光沉冷，起身走了出去。

    暮色大降，御花園里的秋色在落日余暉中更顯詩意。

    人工池塘邊的一塊草地上鋪了些橙紅色的落葉，有兩雙腳一前一后踩過，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還有多遠？”

    后頭身著克色錦袍的男子，頓了頓腳步，往四周看了又看，俊美如刻的面容透著疑惑：“這邊怎么一個人都沒有？我們這般進去，合適嗎？”

    前方的矮個男子腳步卻一刻未停，也沒回頭看他，口氣甚篤道：“這里又不是后宮，怕什么？大將軍盡管跟著我就是?！彼曇羟謇蕼睾?，有點像剛過變聲期的少年嗓音。

    劉蘅看著前方如走在自家后花園似的男子，微嘆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很快劉蘅就追上了他，兩人并肩走在暮色之中：“我說白術(shù)，你這是怎么知道的？”劉蘅狐疑瞥了瞥矮他一個頭的男子：“不會又是你宮里不能透露名字的熟人告訴你的吧？”

    白術(shù)忍俊不禁一笑，道：“瞧你說的，好像騙你能拿什么好處?！?/br>
    劉蘅沒好氣道：“可不是有好處？認識你都兩年了，還不知你的德性？”他止住步，拿手點了點他：“你是看中了我獵的那只雄麋鹿，想要那點鹿角吧？”

    白術(shù)鄙夷地撇了撇臉：“我像是那么勢利的人嗎？”

    劉蘅抱臂睨他：“不然呢？你哪次不是嚷著要我報答你？”

    男子看了看他英俊的臉，努努嘴正想說話，肩膀突然被一只大爪一揪，揪著他往后方一片假山縫隙里推，直把他推入了一片黑暗。

    “……”他正想說話，劉蘅又眼明手快地罩住了他的嘴。

    他們沒有察覺到，遠處的樹梢后面，有人看見了他們快速隱入黑暗的動作。

    沒一會兒，假山另一邊傳來了宮女奔跑的嬉鬧聲。

    樹梢后面的黑影看到，劉蘅又將里面纖瘦的男子往里擠了擠。

    從這邊角度看去，這兩人已經(jīng)是面對面緊緊貼在了一起。

    樹梢后面的人，嘴角冷冷沉了下去，扶在樹干上的大手，有青筋若隱若現(xiàn)。

    兩個提著東西的宮女穿過了小徑。

    “快點快點，公主已經(jīng)到送云閣了！”

    “等等我！我鞋子都差點掉了?！?/br>
    很快，聲音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沒聲了，劉蘅才將手從男子臉上拿開。

    劉蘅皺眉扭頭，瞪向被他推到了角落里的男子：“你帶的什么路，太危險了?！?/br>
    然而定睛一看，看到男子正眼睛晶亮地瞅著他，好像他臉上長了花一樣。

    劉蘅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哪臟了？”

    男子被他傻乎乎的模樣逗得失笑，沒好氣地一把推開他：“不臟不臟，好看極了?！比缓笥粥止荆骸罢媸卿撹F直男……”

    “嘀咕什么呢？”劉蘅皺眉追過去。

    男子繼續(xù)往前走，不再看他一眼：“走吧，再不快點，你媳婦兒就看不到了。”

    后面跟蹤的人頓住了腳步。

    他靜靜看著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落日余暉將他白皙的俊臉涂上了一層朦朧的柔光，卻無法稀釋那雙眼瞳里深淵般的黑暗。

    “殿下，”榮霖上前一步：“可要奴婢跟過去……”

    少年抬了抬手，緩道：“你即刻回去找鞏良?！?/br>
    榮霖似有所悟地抬了抬眉，接著，聽到少年吩咐道。

    “和他說，六公主在送云閣，現(xiàn)在就想見他一面……”

    *

    “當時四皇子這般喜歡你，特地為你求情，你為何不留下？”

    暮色中的兩位男子，快步穿行在御花園羊腸小徑間。

    身形挺拔的劉蘅在問自己這位經(jīng)歷奇特的親兵白術(shù)。

    “皇帝在這種情況下準許留你，已算網(wǎng)開一面了。”劉蘅道：“這未嘗不是翻身的好機會，你家也不至于像如今這般困苦。”

    白術(shù)靜靜聽著，臉上淡淡笑著，沒有說話。

    劉蘅卻是個不喜歡打啞謎的人，好奇的事情就要刨根問底，皺眉追問：“怎么不說話？不方便？”

    白術(shù)嘆了口氣，投降道：“因為我是家中獨子，白家不能斷后啊?！?/br>
    劉蘅恍然大悟，忍俊不禁道：“……原來如此，四皇子想留你做內(nèi)侍，”

    白術(shù)嗯道：“況且，我爹是無辜的，卻就這么被廢了手……我覺得，人還是要有點骨氣的好?！?/br>
    劉蘅想了想，道：“方才我發(fā)現(xiàn)，四皇子注意到你了?！?/br>
    白術(shù)無所謂一笑：“我知道，那又如何，我現(xiàn)在是您的兵。”他看了看劉蘅：“將軍該不會為了榮華富貴把我賣了吧？”

    “哈哈哈！”

    劉蘅朗聲一笑，大掌啪地一下把纖瘦的白術(shù)拍得往前打了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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