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定城外，滿地都是橫七豎八亂擺著的尸體，還有近百十來具身首異處，四月天，氣候轉暖，這些尸體都已經散發(fā)出陣陣臭味來。老百姓是最樸素的，也是最善良的，從早上開始，就陸續(xù)有大定城里的百姓出得城來，開始將這些尸體集中，準備掩埋。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生前為國征戰(zhàn)，死后應該入土為安。

    一個老漢帶著兒子將一具被斬首的尸體拼合在一起，準備移到旁邊。

    “滾開！漢狗！”老漢突然被人推一把，摔倒在地。兒子急忙上前攙扶，對推倒他爹的人怒目而視，卻又不敢怎么樣。

    “算了，都是大定人，何必呢。”有女真人勸道。

    “何必？這些將士就是他們漢人軍隊殺的，你忘了？”這個女真有些憤慨。大概他是不知道，女真軍隊攻進大宋領土的時候，可沒少殺人。

    “沒忘，可打仗嘛，就是這樣。再說漢軍進城，也沒有把咱們……”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怕引起公憤。那對漢人父子默默離開了現(xiàn)場，女真人很仇恨漢人，這里容不下他們。爭吵之后，百姓們繼續(xù)搬運著尸體。

    轟鳴的馬蹄聲遠遠傳來，百姓們放下尸體，抬頭望去。心里暗中苦也，剛剛打完仗兩天，怎么又有軍隊開過來了？這兵荒馬亂的，還讓不讓人活了？不過，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來的不是宋軍，而是蒙古騎兵。

    “快跑！蒙古畜生來了！”有人爆發(fā)出這樣驚恐的喊聲。蒙古人可比漢人還狠，不管是軍人還是平民，見一個殺一個，落到他們手里，準沒有活路。頃刻之間，大定城外的百姓跑了個干干凈凈。

    兀術在大定城外停了下來，望著他滿地的尸首，眉頭緊鎖。沒有看到激烈的攻防戰(zhàn)，黎明的大定靜悄悄，只有這滿地殘缺不全的尸體等著他。大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弟弟在哪兒？守城的金軍在哪兒？

    “進城！”懷著滿心的疑惑，兀術下令軍隊開進大定。城里沒有一個女真士兵，甚至沒有一個武裝人員，只有滿城的平民百姓，而他的弟弟完顏宗僖，不知去向。找來城中百姓，詢問之后，兀術怒火滔天！

    原來宋軍已經攻克大定，但他們沒有停留，而是繼續(xù)北上。大定守軍全部陣亡，投降者也被宋軍斬首示眾，而他的弟弟據(jù)說被宋軍俘虜，已經押解到了大宋。兀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現(xiàn)在守軍全部戰(zhàn)死，完顏宗僖終究是如何指揮的這次作戰(zhàn)，不得而知。

    親弟弟被敵人俘虜，兀術沒有時間去悲傷，他立即馬上作出決斷。因為數(shù)萬宋軍精銳騎兵，已經向北開進，他們的目標是哪里？這個問題很容易回答，上京，大金帝國的政治心臟，那里有大金國的皇帝，皇太后，還有完顏亮。

    不祥的預感籠罩在這位女真名將的心頭，宋軍已經走了兩天。按輕騎兵最快的速度來計算，如果他們沒有遇到阻擊，現(xiàn)在他們已經快到了龍化州。再往上走一天半，就是上京！

    偏偏大定到上京之間，是千里平坦的東北平原，騎兵大可一馬平川。這片地區(qū)，人煙稀少，鮮有城市，金軍的防備更是薄弱，宋軍幾乎不可能遇到什么抵抗。大事不妙，宋軍這是要發(fā)動“斬首戰(zhàn)”，直接進攻上京。

    已經落后兩天，追上的可能性不大，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于儀坤，龍化兩州的駐軍，那是大金帝國最精銳的部隊，其中還有自己一手締造的“拐子馬”。宋軍要打上京，必須經過儀坤龍化這兩個州的防區(qū)。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打過了這兩個州，但前面就是橫河。橫何上唯一的一座橋，在金軍的控制之下。

    想到這一點，兀術心中稍安，立即作了布置。留下少量兵馬駐守大定，他親提大軍往北追趕。希望龍化駐軍能夠阻擊住宋軍，等待自己的追擊部隊趕到，實施合圍。

    可越往北走，兀術的心情越沉重，一路上他發(fā)現(xiàn)了不少戰(zhàn)馬的尸體。最多的地方，馬尸遍地，難以計算。這表明，宋軍正以極大的代價，求得最快的速度，他們一定帶了足夠的備用馬，不惜將戰(zhàn)馬跑死。這樣一來，他們現(xiàn)在恐怕已經和龍化儀坤駐軍開戰(zhàn)了。大金帝國，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上京

    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早在唐代就已經形成一定的規(guī)模，遼國統(tǒng)治時期，在這里苦心經營，人口約有十余萬。大金開國以后，曾定都在會寧府，把那里稱作上京。但完顏晟繼位以后，深感大宋威脅與日俱增，遂遷都至臨潢府，亦名上京。

    金太宗完顏晟死后，完顏合刺即位，因為年幼，由太后輔政，皇權旁落。軍國大權，落入當初與太祖太宗打天下的舊臣手中。完顏亮崛起，發(fā)動政變，盡誅舊臣，總攬朝政，被封為都元帥，海陵王。

    北風呼號，天氣寒冷，上京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政變的陰影還沒有完全消失，上京的上空似乎還彌漫著血腥的味道，皇宮聳立在上京北角，略顯孤獨。蒙古人蠢蠢欲動，海陵王巡視邊防，不在京中。

    金國政治制度，在太宗完顏晟時期便全盤學習大宋，中央設尚書省總理政務，但仍延用了一些金國舊制度。熙宗繼位以后，又特別是完顏亮當權后，開始全部按照漢人的三省六部制進行改革。

    兵部尚書，由都元帥完顏亮兼任。此時完顏亮不在京中，軍務由兵部侍郎瓜爾成都負責。一騎奔至兵部門前，馬上騎士不等停下，便躍下馬背，直沖進去。衛(wèi)兵正欲阻攔，卻被他打翻在地，奔進大門。

    “宋軍兵至龍化！宋軍兵至龍化！”刺耳的喊聲響徹兵部。

    瓜爾成都匆匆而出，他甚至來不及穿好衣服，奔出大堂后連聲催問：“何人高聲喧嘩？宋軍？什么宋軍？”

    “大人，宋軍兵至龍化！我軍措手不及，龍化危急！”金將飛身而上，向他稟報道。

    “什么！兵至龍化？這，這怎么可能？”反爾成都大驚失色，連退兩步。龍化離上京僅僅兩日不到的路程，而宋軍離金國最近的地方是在幽云十六州，從那里到上京，千里之遙！宋軍難道是插著翅膀飛過來的？

    “兩日前，宋軍突然出現(xiàn)在龍化西南。卻并不攻打城池，而是企圖繞過龍化。龍化守將見狀，率四個萬人隊出城迎敵。雙方血戰(zhàn)半日，各有損失。守將不敢收兵回城，只得苦苦支撐，此時，恐怕多是不保！”

    瓜爾成都聽得一頭霧水，使勁搖著腦袋，甚至在太陽xue上捶了一拳：“你，你慢點說！宋軍怎么來的？難道大定防線被攻破了？他們有多少兵力？”

    “詳細數(shù)字不得而知，只見宋軍開進時，塵頭大起，遮天蔽日，五里之外都能聽到馬蹄聲。卑工將軍率騎兵猛攻，不料宋軍弓弩精良，兩百五十步外仍能穿透重甲，我軍損失慘重！卑工將軍本人右臂中箭，幾乎陣亡。但短兵相接之后，情況好轉，但宋軍十分頑強，將軍遣我回京，請朝廷速發(fā)援兵！”

    這位金將說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瓜爾成都狀若癡呆，雙目無神，似乎魂游天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遠在兩千里之外的宋軍，怎么可能事先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了上京東南角？大定防線十幾萬兵馬是干什么吃的？沈王兀術不是在前線嗎？

    “不好！本官得馬上入宮！”瓜爾成都終于反應過來，連朝服也不及穿，飛快的向衙門久跑去，甚至連右腳上的鞋子也跑掉了。

    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上京一片黑暗，除呼號的風聲之外，再無其他聲響。瓜爾成都騎著快馬，直奔皇宮而去。海陵王不在京城，朝廷沒有主事之人，唯今之計，只能請示太后與圣上。

    金國的皇宮，與大宋相比，也就是一個富商在開封府的住宅。占地不過十幾畝，宋軍兵至龍化的消息，馬上傳到了太后的耳朵里。金國皇帝年少，不能理事，太后又是一個沒主見的婦人，孤兒寡母，一切任人擺布。在聽到兵部的上奏之后，這對母子大驚失色，沒有了主意，還是在瓜爾成都的提醒之下，才迅速召集在京官員，進宮議事。

    大殿之上，燈火通明，巨大的火把把殿堂映照得如同白晝。身著皮裘，頭戴氈帽的金國大臣人行色匆匆，奔入皇宮，太后圣上連夜召集，不知所為何事。近年來，大金帝國流年不利，接連戰(zhàn)敗不說，國內也是動亂不已。先是舊臣們把持朝政，后來海陵王又發(fā)動政變，奪取統(tǒng)治權。相反，鄰國大宋卻是政治穩(wěn)定，經濟發(fā)展，幽云大軍蠢蠢欲動，才開國十幾多年的大金帝國，處在極度的高壓之下。

    圣上與太后臨朝，細心的大臣們發(fā)現(xiàn)，少年皇帝臉色慘白，坐在龍椅上琵琶發(fā)抖，太后也是坐立不安，眼神飄忽不定。

    行過大禮后，太后向下叫道：“瓜爾成都，你把前線戰(zhàn)事通報于諸位大臣?！?/br>
    戰(zhàn)事？什么戰(zhàn)事？難道前線又打起來了？莫非是傳說中的宋軍北伐開始了？群臣心中一凜，知道有事發(fā)生。

    “是，臣剛剛接獲龍化軍報。宋軍兩日之前，突然出現(xiàn)在龍化城外。兵力不祥，宋軍本欲繞過龍化，直奔上京，但龍化守將卑工，親提大軍出城迎敵。雙方血戰(zhàn)半日，各有損失，戰(zhàn)事目前仍在持續(xù)，卑工請求朝廷，速發(fā)援兵?！?/br>
    一語既出，滿堂皆驚！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宋軍在哪兒？在兩千里以外的幽云十六州，怎么可能突然出現(xiàn)在我大金國的腹地？前線可有是十幾萬大軍！還有我國最優(yōu)秀的將領！群臣像炸開鍋一般，議論紛紛，殿頭值事官連叫四聲肅靜，大臣們卻是充耳不聞。

    “事情不太對啊，兩千里的距離，宋軍是怎么過來的？”有大臣百思不得其解。

    “本官私下聽說，宋軍騎兵是精銳之師，得了幽云十州后，那王鈺大興馬政，估計大定防線已經被攻破了。”這位大臣憂心忡忡。

    “唉，國難當頭啊，女真真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

    這時，年僅十八歲的皇帝見局勢控制不住，欲哭無淚，哀聲問道：“列位大臣，如今宋軍兵臨城下，眾愛卿可有退敵之策？”

    問題一出，下面一片沉默。原來的舊臣還沒有從政變的恐怖中走出來，不敢妄言，而完顏亮的黨羽因其不在京中，也不便發(fā)表意見。

    那太后見群臣默然不語，責問道：“眾愛卿都是追隨太祖太宗東征西討的元勛，如今敵軍兵臨城下，何故沉默？國難當頭，難道就沒有一個忠臣么！”

    眾臣面有慚色，良久，一人起身奏道：“圣上，依老臣愚見。各處兵馬都未見動靜，只有龍化一處報急，由此可知，宋軍并非全線進攻。這支宋軍，當是孤軍深入無疑。如今龍化告急，儀坤離龍化最近，不如調儀坤兵馬火速救援，是為上策?！?/br>
    “不錯！儀坤有沈王千歲一手締造的重騎兵拐子馬，平原作戰(zhàn)，以一擋十！請圣上降詔，星夜調儀坤兵馬馳援龍化?！睅孜淮蟪计鹕砀胶?。

    瓜爾成都坐于下面，一言不發(fā)，調動兵馬，這得有我兵部明令，如今海陵王不在京中，自己擔不起這個干系啊。

    那少年皇帝是個沒主意的人，聽大臣如此建議，便側過頭去詢問太后的意思。太后心知完顏亮不在京中，調動兵馬，需有瓜爾成都同意。

    “瓜爾成都，你任職兵部侍郎，一切兵馬調動，需有兵部明令，你意下如何？”

    “臣，臣不敢妄議，海陵王不在京中……”瓜爾成都剛想推脫。

    “莫非要等宋軍打到上京！海陵王不在，萬事當由圣上裁決！你想侍權抗旨不成！”一班老臣紛紛起身訓斥，瓜爾成都頓覺為難。

    左思右想，如今宋軍打來，內部矛盾暫時可以緩一緩，先且退兵再說。龍化儀坤兩個州，有金國精銳部隊七萬有余，上京有兵馬三萬，十萬大軍退敵應該不成問題。一念至此，便起身言道：“既是圣上明詔，臣遵旨便是?！?/br>
    眾官松了一口氣，真是多事之秋啊，大金國風雨飄搖。

    “太后，圣上，臣以為，不但要發(fā)兵退敵，上京方面也應該作好應急準備，萬一戰(zhàn)事不利，上京頓成孤城，得想好退路?！币蝗送蝗桓呗暯械馈?/br>
    眾人側目視之，乃太宗皇帝舊臣，胡沙虎。他本統(tǒng)領大軍，防御蒙古，因為接連失利，又是太宗舊臣，完顏亮掌權之后，將其削去兵權，召回朝廷掛了個虛銜。本欲加害，但此人在軍中威信極高，太宗完顏阿骨打起兵，此人便是先鋒，號為“飛虎將”。

    太后皇帝見胡沙虎發(fā)言，同時問道：“愛卿有可對策？”

    “回太后圣上，宋軍遠征來此，必是有備而來。我軍所依仗者為騎兵，臣雖從未與宋軍作戰(zhàn)，但久聞其騎兵深得當年遼軍戰(zhàn)法，再者裝備精良，士氣高漲。若前線戰(zhàn)事不利，宋軍兵臨上京，太后與圣上便退無可退。以臣之見，莫如……”說到此處，這位典型的女真大漢頓了頓。

    “愛卿有話，不妨直說，事態(tài)嚴重，不必有所顧忌。”太后心知其身份特殊，有所忌諱，遂出言開導。

    “莫如暫時放棄上京，請?zhí)笈c圣上，攜帶兵馬大臣，往黃龍府暫避?！焙郴⒄Z出驚人。黃龍府在遼國時期，就是最重要的六府之一，有重兵防守，城池堅固，歷史上岳飛有句名言“直搗黃龍”，便是說的此處。

    這辦法干系太大，太后與皇帝一時沒有主意，但大臣們卻如一鍋沸粥般爭論起來。放棄首都，會動搖國本，影響軍民士氣，被視為一種“投降示弱”的舉動，怎么能輕易施行？歷史上，若非萬不得已，哪個朝代都不會放棄自己的首都。

    胡沙虎也是一員名將，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提出這個意見，有他自己的考慮。如今完顏亮當權，懾于他往日的威名，不敢取他性命。但早晚有一天，必加害于他。再者說，他是太宗舊臣，忠于太后和皇帝。

    如今完顏亮篡權，萬事不由皇帝裁決，這上京的兵力被他四處調離，任用親信執(zhí)掌。只要太后與圣上離開了上京，回到女真人的圣地黃龍府，便可脫離完顏亮的掌控，重塑皇帝的權威。

    太后皇帝，及文武大臣一走，上京就是一座空城。就算宋軍攻下來，也沒有用處，而黃龍府距離上京一千多里，宋軍孤軍深入，不能持久，糧盡必返，此可謂一舉兩得。

    此時，太后已經揣摩出他的用意，心頭一喜。

    “圣上，此事萬萬不可！上京是我朝皇都，極為重要，如何放棄？宋軍遠來，人馬勞頓，我軍以逸待勞，豈能不破？請?zhí)笫ド习沧┲?，臣愿龍化指揮作戰(zhàn)，不破宋軍，提頭來見！”完顏亮親信將領起身奏道。他一帶頭，完顏亮在朝中的黨羽紛紛附言。

    就在大臣們爭得不可開交之時，一位分量極重的人發(fā)言了：“太后，圣上，列位大臣，國難當頭，宋軍勢大，海陵王又不在京中。此時宋軍來攻，兵力不明，胡沙虎之見，乃是權宜之計，待敵軍糧盡而返，再請?zhí)笫ド匣鼐?，有何不可？切莫為了一己之私，而遭致國本動搖?！贝巳?，便是與兀術向來不和的完顏宗翰。

    當年在上雄前線，他就與兀術分別掌軍，水火不容。兀術與完顏亮叔侄得勢之后，他的息影極其艱難，若非是皇室宗親，又是開國國相撒改的長子，早就被殺了。

    他口中所說的“一己之私”，就是指責完顏亮的黨羽，不要因為某一派的勢力，而使整個國家民族遭受滅頂之災。

    眾臣爭執(zhí)不下，而實權又掌握在完顏亮的黨羽手中，最后此事不了了之?；实郛敿聪略t，調儀坤守軍，火速馳援龍化作戰(zhàn)。

    龍化州，橫河岸邊。

    關外的氣候，較之內地顯得反復無常，晝夜溫差極大。遠征軍沒有深入敵境作戰(zhàn)的經驗，事先沒有料到這一點，所以士氣們都穿著單衣，著輕鎧上陣。軍中生病者，十有二三。

    剛剛經歷一場血戰(zhàn)，女真軍隊暫時縮回岸邊，緊守橫河石橋。橫河寬兩丈，這座石橋，是唯一的通道。

    馮擒虎在剛才的戰(zhàn)斗中，左大腿被扎了一槍，包扎完畢，在副將的攙扶來到軍中視察。為了迷惑敵人，士兵們點起了許多的篝火，借以取暖。

    “部隊傷亡多少？”馮擒虎小聲問道。

    “回將軍，四場惡戰(zhàn)，我軍傷亡近三成，如今只余七千多人?！备睂⒒卮鸬馈Ｅ嫒说尿T兵，還真不是吹出來的，戰(zhàn)斗力極強，在遠處宋軍還能靠裝備精良占些便宜，一旦短兵相接，打得可真吃力啊。

    “據(jù)說龍化的守將是金國大將卑工，當年在咸都，王上率軍抵抗金軍入侵。就是這個卑工，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若非徽宗先帝一紙詔命把王上和南府軍召回京中，他早就完蛋了，沒想到現(xiàn)在卻成了我軍的攔路虎。”馮擒虎嘆道。

    “將軍，韓大人命我軍吸引龍化敵軍的注意力，只能進攻，不能退守，所為何意？”副將有個問題一直不解，此時提了出來。

    馮擒虎沒有馬上回答，火光映照在這位大宋勇將的臉上，竟顯現(xiàn)出一陣悲壯之情。

    “韓大人的意思，是用我軍作誘餌，不光是要吸引龍化敵軍，最重要的是，把儀坤的拐子馬吸引過來。給大軍北上進攻上京，掃平道路，切掉尾巴?！?/br>
    副將聞言，心頭狂跳，攙扶馮擒虎的手也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我部現(xiàn)在只有七千余人，而橫河岸邊的金軍有數(shù)萬之眾，如果儀坤的敵軍再過來，我部必陷于重圍之中，難以逃出生天！

    “害怕了？”馮擒虎感覺到了部下的震驚。

    “將軍，這可是九死一生的勾當。卑職聽說那拐子馬又名連環(huán)馬，三人為一組，人馬俱披重甲，以鐵鎖相連，像墻壁一般推進，很是棘手?！?/br>
    馮擒虎聞言倒是不以為意，搖頭道：“要破拐子馬其實不難，難就難在我們沒有步兵。如果硬碰硬用騎兵沖鋒，不利我軍。如果把騎兵改作步兵，我部兵力又太少，防得了東，防不了西……”

    語至此處，突然笑道：“說來也怪，我一個羌人，如今卻統(tǒng)率漢軍作戰(zhàn)，為你們打天下?！?/br>
    “王上早就有言，漢羌一家，不分彼此。將軍為國征戰(zhàn)，屢立奇功，他日班師凱旋，王上必有重賞?！备睂参康?。

    馮擒虎沉默，環(huán)視四周，望著那些在篝火旁取暖的士卒，忽然嘆道：“不知道我沒有命回去受封為侯?！?/br>
    副將剛想勸說，他卻已經推開，深深吸上一口氣：“傳我將令，騎兵上馬，發(fā)動沖鋒！戰(zhàn)至一兵一卒，絕不允許后退半步！”說罷，回頭直視副將，“你我共事多年，情深義重，若我戰(zhàn)死，請代為上奏朝廷，若念馮擒虎忠心為國，請善待羌人，視之如一?！?/br>
    儀坤州西南五十里以外

    夜色之中，連營綿延，韓毅三萬大軍在此駐扎已經整整兩天了，可斥候回報，儀坤的守軍仍舊沒有動靜。再等下去，我軍隨時都有暴露的可能。但儀坤的守軍不走，大軍就不能北上，否則到時敵軍尾隨于后，宋軍就會腹背受敵。

    想必上京方面已經得到了消息，有所準備，奇襲的效果已經達不到了，打下上京已是妄想。不知儀坤是何人鎮(zhèn)守，竟然眼見龍化州遇襲，而視若無睹。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就只能拔營，率領大軍避開儀坤，繞到橫河的源頭，迂回進攻上京?？蛇@樣一來，就會浪費寶貴的時間，而且有被追擊的危險。大軍糧食有限，至多還有三天，便告糧盡。到時候，這幾萬人馬如果到不了蒙古乞顏部，不是被餓死，就是被金軍調集部隊圍攻。

    連日馬不停蹄北上，每名騎兵攜帶的四匹戰(zhàn)馬，大多跑死兩匹，甚至有累死三匹的。再不速戰(zhàn)速決，這幾萬大軍的命運可就堪憂了。

    已是深夜，除擔負警戒的部隊外，士卒們早已入睡，韓毅步出中軍大帳，舉頭望著那一彎新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自己一手策劃這次史無前例的遠征，不管是對國家民族，但是對自己都是極為重要的。馮擒虎已經率領他的一萬兵馬進攻龍化，想到他，韓毅心中有些愧疚，因為他的任務太過兇險，是為主力引開敵人的注意力，很有可能陷于重圍之中。這位優(yōu)秀的將領，最大的愿望就是被朝廷封侯，但愿蒼天庇佑，讓他有驚無險。

    “韓大人！韓大人！儀坤的兵馬出城了！”一人快步奔來，遠遠的向韓毅呼喚道。

    韓毅大喜過望！幾個大步竄上去，拉著那人的肩膀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斥候探明，一個時辰以前，儀坤兵馬出城向東而去，必是馳援龍化！”

    “好！太好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傳我將令，全軍準備！目標，上京！”(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 target=_blank>，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