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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1-44卷全)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22

分卷閱讀622

    廝奪取陣眼的方式,絕非恃強硬攻,而是循脈絡(luò)解構(gòu)重組,毫無捍格地從cao陣的聶雨色手里接管過來。而殷橫野對龍庭山嫡傳的遁甲玄術(shù),并無如此通盤透徹的了解,才須以武力破陣。

    (我無意間,用了那廝精通的手法來布陣?。?/br>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橫野將他的恍然迷惑全看在眼里,笑道:“聶二公子嗜讀閑書,涉獵甚廣,才得布成這般精巧的奇陣?!甭櫽晟嗫嘀危瑹o力還口,咬牙眥目,額際冷汗直流。

    殷橫野信手把玩著銅鶴細頸,轉(zhuǎn)對前方蕭諫紙。

    “眼下這個情形,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一定想了很久:眼前這人,是不是真的殷橫野?以三才五峰榜內(nèi)的造詣,閃避我輪車中所藏弩機,豈得如此狼狽?

    “人只消存一絲僥幸,判斷力便大受影響。此時此地,你并不打算同我做個了結(jié),今日之行不過試探罷了;你雖冒風(fēng)險,畢竟沒想死于此間,一見苗頭不對,立時即退。若非我故意示弱,如何留你下來?”

    蕭諫紙面色鐵青,不發(fā)一言盯著笑意可掬的老儒生,恍若傷獸。

    殷橫野道:“是真是假,總要試了才知道?!币晦D(zhuǎn)銅鶴,足下亮起成排符書,直至蕭諫紙幾前,現(xiàn)出一道分隔兩人的虹光壁障來;再一轉(zhuǎn),虹壁乍明倏暗,微風(fēng)刮入幾后,吹得蕭諫紙須鬢飄揚,連天井內(nèi)的眾人亦都看出:兩人之間,再無絲毫屏障。

    談劍笏回頭急道:“快……快將陣法復(fù)原!”聶雨色正欲咬破舌尖行禁法,忽氣血逆行,喉頭一搐,滿口溫膩溢出嘴角,單膝跪地,背脊劇烈顫抖。

    “你就別再逼他了,談大人?!币髾M野回頭提醒,猶如好心勸解的老街坊:

    “這已超過聶二公子的能力范圍,當心過度催鼓,嘔血身亡??!”聶雨色一向自負,聞言果真氣得吐血。老儒生卻轉(zhuǎn)身邁步,逕朝蕭諫紙的輪車走去。

    老臺丞的面色一下變得很難看,談劍笏知他非貪生怕死,縱遇絕境,定是從容自若,譏諷不絕;定睛一瞧,堂里激塵懸浮,揚起的布幔一角就這么停在半空,如中了定身法……

    ——凝功鎖脈!

    殷橫野并指一掠,輪車前半猛然爆開,聲響悶鈍而遙遠,如浸深水;破片以極慢的速度四散,終至于凝。殷橫野隨手撥開擋住去路的木屑,示威似的背轉(zhuǎn)身去,對目瞪口呆的談劍笏等道:

    “老夫的凝術(shù),可鎖一丈方圓,其中物性乖違,不可以常理忖度?!币荒酒炼H,扣指向后:

    “你說我這么一彈,能洞穿你家臺丞腦袋否?”

    談劍笏居然認真思索起來,片刻才愕然抬頭。

    “……不能。”

    殷橫野失笑。“何以見得?”

    “因為臺丞不在——”話未說完,隱圣頸背汗毛豎起,急急轉(zhuǎn)身,一縷青芒刺亮雙眸,蕭諫紙身若游龍,挺劍撲至!

    第二四七折、一以貫之,行馭有術(shù)

    這一劍無聲無息,劍刃與凝鎖諸物的內(nèi)息劇烈摩擦,曳開一道龍火般的刺亮軌跡。

    倏自車中飛起的老人,似是內(nèi)堂里唯一不受凝功的存在,袍袖翻如花綻,又似水中飄散的金鯽尾,忽自青衫中飆出龍火,颼然而凝,幻成一點燦星;殷橫野回頭的剎那間,星芒已入咽喉。

    眾人見蕭老臺丞又橫劍一掠,足不沾地,陀螺般反撲殷橫野背心,轉(zhuǎn)向之速、變招之毒辣,與浮空的須發(fā)衣袂形成突兀對比。

    老人鬼魅般的身形在殷橫野前后反覆穿行,劍光矯矢,竟不稍停。怪異的光景持續(xù)了片刻,談劍笏才突然會意:原來老臺丞斬的,全是殷橫野的殘影,三才五峰等級的絕頂高手皆有“分光化影”之能,速度快絕,遠非常理可度。

    殷橫野尚有余?;仡^,露齒一笑。

    “三年剪拂感知音,哭向青山永夜心!你家臺丞誆你哩。他的腿腳從來都是好的,不定比你還好,卻教你鎮(zhèn)日推著輪椅,端上抱下的,老夫甚為你不平。瞧這絕妙的劍式……好個‘竹在曉煙孤鳳去,劍荒秋水一龍沉’!鯤鵬學(xué)府的盡領(lǐng)古今之風(fēng)sao,的是不同凡響。”

    談劍笏何止不知腿腳,連臺丞在輪車里藏得有劍亦無所覺。

    老人此刻顯露的劍法之精,實是談劍笏平生僅見,莫說許緇衣、韓雪色這些后輩,他有幸見青帝觀鶴真人露過一手,論修為論造詣,的確穩(wěn)坐“東海三件衣”首位;如今觀之,比起老臺丞尚遜一籌,若非形勢不妙,談劍笏幾乎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而這般矯矢如龍、快逾驚電,變招渾無遲滯,簡直像幾名心意相通之人同使劍陣、攻得密不透風(fēng)的劍法,竟是在“凝功鎖脈”里施展,駭人之甚,已超過談大人言語所能形容。

    若無此限,談劍笏覺得臺丞一劍便能要了自己的命,就算熔兵手的威力再強十倍,沒有出手的機會也是無用,頗覺寬慰:

    “臺丞還是很尊重我的。以他老人家的造詣,較起真來,回回都能打得我作狗爬。平日里只說些損人的話,足見包容?!备信逯?,益發(fā)想了解老臺丞的劍法精奧,不覺上前了幾步。

    南宮損與崔滟月非蕭諫紙擁躉,倏忽回神,同生一念,崔滟月呼的一刀掃出,搶先攻來;南宮損于一旁伺機出手,反而更加兇險。談劍笏以一敵二,除須分神保護聶雨色,還頻頻關(guān)心老臺丞那廂,如非熔兵手威力強絕,對手難以久斗,怕已失守。

    殷橫野始終背負雙手,立于原處——當然這只是假象而已。蕭諫紙多次在他的殘影間穿來越去,心知連片衣角都沒能劃破,殷橫野存心相戲,如貓捉老鼠,否則以“分光化影”之能,閃至蕭諫紙身后一戳要害,不過是喝水呼吸般事。

    此固是強者自負,另一方面也是好奇心使然。

    三才五峰的對決,使“凝功鎖脈”意義不大,不定還會惹來對手訕笑,但對于三五層級以外的“凡人”而言,“凝功鎖脈”幾乎是三才五峰境界的象征,原因無他,唯快不破。當速度內(nèi)息雙雙受限,武人便成凡人,與市井里的販夫走卒并無不同,只能任人宰割。

    凝功鎖脈并無解法,施展憑乎一心。既如此,不具凝鎖之能的蕭諫紙,如何在鎖限中運使內(nèi)力、趨避自如?

    殷橫野幾乎是半閉著眼眸,如聆妙樂,在分光化影的極速移動中,賞玩著對手的內(nèi)息變化——當意念布滿整個空間,無孔不入地鎖住一切,本就是最徹底、最精細的感測觀察。

    “原來……是么?”

    他不覺微笑,似頗欣賞,又有些佩服。

    是鯤鵬學(xué)府的一門內(nèi)功,稱不上絕學(xué),比易上手,講究氣似川行、化如云蒸,頗益養(yǎng)生,以極高的適性著稱,尤與音律相契。缺點是威力平平,對武功有所要求的學(xué)子,多不選擇此功,無意于江湖,又或雅好琴簫、吟詠嘯歌之人,方有涉獵。

    蕭諫紙的內(nèi)息并不行于體內(nèi)諸脈,而是練至如血氣一般,滲入四肢百骸,乃至骨rou毛發(fā),無所不在。

    此法耗損極大,效益寡少,唯一的優(yōu)點也就只有“無從鎖起”了。如河道或可截流,但滲入土中的水氣卻難中絕。當河水蒸騰成漫天云海,誰可凝鎖,又拿什么來鎖?

    這完全是針對“凝功鎖脈”鉆研而出的功法,假三才五峰之人為敵,最初的靈感雖是,卻沒有這等威力。只聽蕭諫紙冷冷一哼,切齒森然道:

    “……豎子,這是我自創(chuàng)的,今日定教你完納劫數(shù)!”八表游龍的起手劍路“一龍沉荒起秋水”使盡,長劍圈轉(zhuǎn),抖散青光,劍刃于凝功之中擦出星火,卷起兩道熾亮龍騰,上下交攻,火花間迸出嗡嗡低吟,逕取殷橫野!

    “接下來是‘雙龍欻飆鳴天鐘’么?來得好!”

    殷橫野殘影一凝,肩頸閃動,俯仰于劍芒間,說是閃躲劍招,更像避開劍刃所生震音;雙足雖未離原處,卻是首次以實體應(yīng)對,而非“分光化影”的殘像。

    談劍笏于鏖戰(zhàn)間仍不忘關(guān)心,暗自凜起:“莫非……那劍刃所生之震響,會影響‘分光化影’的身法?”察覺原本在內(nèi)堂的鎖限范圍內(nèi),聲音傳遞異常遲鈍,像隔著厚厚水簾,此際劍鳴卻異常清晰,若非懸浮諸物未動,談大人差點以為凝術(shù)已解。

    這“雙龍欻飆鳴天鐘”大開大闔,氣象萬千,憑空斬出的龍形火光淡去緩慢,轉(zhuǎn)瞬繞著殷橫野周身纏成了一團,宛若熾紅荊棘,在被劍鳴震散之前,又留下新的軌跡……

    青衫老者繞著荊棘砍削擊刺,步罡踏斗、襟袂飄飄,說不出的肅穆端雅,雖不及先一路劍快,卻有著神人般的氣勢,令人心生仰望。談劍笏略一分神,幾乎被南宮損偷襲得手。

    惡招臨門,殷橫野首當其沖,絲毫不以為意,捋須笑道:“再加套高冠鶴氅,都能跳啦。也好,扛著‘天下明宗’招牌,連雙龍之劍亦不能御,未免太辱前賢。卻不知仲驤玉那無用殺材,能御幾龍?”

    蕭諫紙明知是激將,聽他辱及恩師,仍不禁狂怒:

    “……你也配問!”唰唰數(shù)式連環(huán),將整套“雙龍欻飆鳴天鐘”使盡,劍式再變,劍氣如環(huán)交疊而出,后式破開前式,一招未盡,后招又至;目中無敵,招招自爭如龍纏斗,戰(zhàn)至鱗殘甲碎、諸物皆傷,正是游龍劍第三路“三龍紛斗駭奔鯨”!

    談劍笏力扛崔、南宮二人聯(lián)手,險象環(huán)生,有一小段時間顧不上內(nèi)堂;好不容易逼退兩人,赫見堂里有三名蕭諫紙圍著殷橫野,每人各出三臂分持三劍,擊刺的颼颼風(fēng)聲不絕于耳,每一劍拜凝功鎖脈之賜,在空氣中留下白煙似的清晰痕跡,如萬箭攢刺,密密麻麻穿插于合圍的中心部位。

    談大人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將年近七旬的老臺丞列入“天下快劍”的候選名單,還極有可能掄元……即使如此,隱圣依舊毫發(fā)無傷,這點又更令人絕望。

    他對劍法所知有限,隱隱覺得臺丞有此造詣,似不應(yīng)浪擲氣力,如示演一般,把整套劍法從頭使到尾,然后才換過另一套。

    目前已使的三路游龍劍中,“雙龍欻飆鳴天鐘”的震音能克制分光化影,“三龍紛斗駭奔鯨”是快到留下殘影的快劍;首路“一龍沉荒起秋水”雖無花巧,這種堂堂之陣的正攻路數(shù)非常適合一槌定音,宜采后兩路尋隙,令敵人疲于奔命,再以一龍沉荒之劍決勝——

    這樣的策略足以擺平絕大多數(shù)的強敵,可惜并不包括三才五峰。

    但無論如何,總比在如此劣勢之下還虛耗體力,來得更穩(wěn)妥些。

    從名目推想,應(yīng)是八門劍法的總稱,前三套已是上乘劍法,其余只消段數(shù)相近,奇正相生,靈活運用,未始不能克建殊功,給殷橫野一點顏色瞧瞧。

    卻聽殷橫野笑道:“你這般自暴自棄,是把這百品堂錯當生沫港的登龍臺,用你此生終戰(zhàn),向泉下恩師證明,他并未傳錯衣缽,將‘天下明宗’授予一名不長進的劣徒么?蕭諫紙啊蕭諫紙,可惜仲驤玉自己,就是僭位盜名的頑愚之輩,你這一脈從一開始便歪了,何以成棟梁?”

    蕭諫紙眸光如電,啞聲厲斥:“……住口!”倍力加催,一百零八式的三龍紛斗之劍轉(zhuǎn)眼使盡,殷橫野身形一晃,密密麻麻的劍痕當中忽不見人,下一霎眼,老儒生微佝的身影已凝于蕭諫紙背后。

    蕭諫紙霍然轉(zhuǎn)身,揮劍如長鞭,劍氣飛甩似浪,擊中尚未完全凝聚的殘影。

    “居然是‘四龍或躍猶依泉’!”

    殷橫野疏眉微挑,舉臂一格,劍氣長鞭的鞭梢“卷”住殘影之臂,真身卻凝于化散的殘影畔三寸處,而第二道劍鞭又至。“不容易啊蕭諫紙,你贏你師父啦,一舉跨上了登龍第四階……爾奮空拳彼擊劍,水縱長瀾火飛焰!”

    蕭諫紙已無法開口,額際水漬晶亮,每一道都涼徹心肺。

    這是仲夫子都沒能達到的境界,但殷橫野甚至還沒出手。

    (莫非連踏臨登龍臺的“天下明宗”,也奈何不了這廝?)

    ——蒼天啊!

    “只有六路?”

    少年劍眉一聳,除疑問外,只差一點就能被劃歸“桀驁不馴”的自負亦顯露無遺。還有勉強克制卻沒什么用的“你們大人都是騙子”的譏誚忿懣?!爸挥辛方惺裁??”

    “等你當上明宗,”輕裘紗冕、面如冠玉的中年羽士一本正經(jīng)。“就可以改成了。叫雙拼、四海、七巧八寶都行,總之你說了算。我?guī)煾嫡f,昔年第十八代明宗藺祖師某某人就打過這主意,欲改名為?!?/br>
    “不是吧這么缺德?”少年倒抽一口涼氣,飽受驚嚇。

    “當然不會承認是為了占個歷史定位,名垂不朽之類,說是希望教育學(xué)子們不屈不饒、越挫越勇,別被眼前的困難打敗,只要書讀得好,將來可以提早告老還不愁衣食……之類的?!?/br>
    “……他后來是因為這個死的嗎?”

    “世上哪有不死的?”

    仲夫子巧妙跳過這個話題,笑顧少年?!坝贸?,你學(xué)什么都很快,光是‘一龍沉荒起秋水’,有人花上十數(shù)年工夫鉆研,猶不可自拔。你入府三載,居然連‘六龍馭兮神將升’亦都練成,我敢說往后十年……不,說不定一甲子內(nèi),都難有資質(zhì)更高的了?!?/br>
    若少年笨些,便未飄飄欲仙,也該歡喜不置,暗自雀躍——仲夫子不但是眾教御里最為學(xué)子們所擁戴,武功學(xué)問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大家都說他若有意爭取,府尊之位不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