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嬌百寵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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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得著用“罪妾”來自稱? 還從未有人以此詞在傅臻跟前自稱,驚怒之下又覺新鮮。 阮阮兩手不由得摳緊。 在她看到陛下吐血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也跟著崩潰得一塌糊涂。 她還是太笨了,想不到任何的緣由來解釋這幾日的逃避。 再多的謹慎,再多的提防和回避,也改變不了她身為下賤的事實。 明知道終有一天會被拆穿,與其日日這般提心吊膽,傷人傷己,不如早一點說出來痛快。 說出來也許會死。 可她的命都是他救的,她都還未來得及報答…… 殿內(nèi)太冷,她身子抑制不住一直在打顫,一字一句地回道:“罪妾有欺君之罪?!?/br> 傅臻凝視著她,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阮阮伏在地上,努力控制著語聲的平靜:“罪妾雖為太后召進宮中,實則并非遙州刺史姜成照之女,而是……” 傅臻微微一怔,原來是因為這個。 此事他早已知曉,沒想到竟成了她一樁心魔,這般謹小慎微的人竟選擇在他面前坦白,是傅臻沒有想到的。 傅臻瞇起眼睛,慢條斯理地望著她:“是什么?繼續(xù)說?!?/br> 他這個人威壓太盛,即便沒什么情緒,那低沉喑啞的嗓音也透出難言的冷戾,所有的謊言在他面前根本無處遁形。 阮阮攥緊的指尖微微泛白,既然下定決心引頸受戮,話說出口便已容不得她反悔。 她忍著眼淚,實話實說道:“罪妾只是姜府小姐身邊的丫鬟,原本沒有資格進宮,只是迫于老爺夫人苦苦懇求,不得已冒充貴女進宮侍藥,罪妾身份卑賤,從未想過有一日伺候陛下身邊,得陛下厚愛,以至一步錯,步步錯……” 小姑娘顫顫巍巍,跪伏的身子纖薄孱弱,仿佛風吹即倒。 且不說他手眼通天,這世上有多少陰溝里見不得光的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何況只是一樁拙劣的真假千金戲碼? 她掌心那些薄繭和凍瘡,用膳時的局促,對珠寶器物筆墨的陌生,以及那些藏不住的謹小慎微的眼神,無論哪一點,都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即便查不出什么,這些蛛絲馬跡也能讓她原形畢露。 他不拆穿她,只是覺得沒有必要。 開始的時候覺得她膽小怕事,甚好cao控,一兩句話就能將人收得服服帖帖,用來搪塞太后是現(xiàn)成的好棋子。 什么時候開始轉(zhuǎn)變的呢,也許是用她的血時,從開始的心安理得慢慢地生出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貪戀。 貪戀她身上的佛香,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聽到她在耳邊低低泣語,柔軟的嗓音能讓人心融化成水,讓他情不自禁想要更多,想要將她深深吞噬入腹中。 再后來,四下茫茫時牢牢攥緊他的一雙溫熱的手,與她身體觸碰之時難得讓人安心的體溫,玉照宮外義無反顧奔向他的那個人,書房內(nèi)笨拙而執(zhí)拗地擦拭盤長結(jié)時的無助身影,以及那一句連他自己都不信的—— “可我還是想告訴陛下,世上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站在陛下身邊?!?/br> …… 不可否認的是,這一種無聲袒露的溫柔,讓他輕而易舉地陷進去了。 給他一桿槍,在戰(zhàn)場上可以輕易殺出重圍。 可從來沒人告訴他,心被困住的時候,如何才能破局。 何其可笑的是,他這一生坐擁天下江山,卻又好像一無所有。 一個永遠在黑暗和痛苦里掙扎的人,怎么會拒絕光呢? 而他生來就是這般惡劣,越是一無所有,就越是貪婪不知饜足,所以才想要將她永遠囚在身邊,至死方休。 殿中燈花“噼啪”一生響,傅臻眸中掠過幾許灼熱的光焰。 他沉吟良久,幽幽地望著她,曼聲道:“一步錯,步步錯,然后呢?” 阮阮屏著呼吸,緊咬下唇,渾身都在顫抖。 這么多日相處下來,她太明白這樣的平靜之下暗藏著怎樣洶涌的怒海。 很多時候,越是平靜,越接近死亡。 她不敢抬眸,她根本不敢想象他此刻的情緒,但命終究是自己的,無論如何也要爭取一次。 于是俯身道:“罪妾不敢奢求陛下原諒,無論陛下如何責罰,罪妾都認,只是罪妾還有話說……” 傅臻輕叩桌面的指節(jié)微微一頓,眼尾挑起,“有什么話,抬起頭來,看著朕說。” 阮阮咽了咽喉嚨,濃烈的緊張感替代了長久的恐懼,她停滯了許久,心內(nèi)兵荒馬亂,那日遙州城內(nèi)的馬蹄踏踏聲猶在耳邊。 緩緩起身時,眼淚卻在這時候不爭氣地落下來。 傅臻抬眸靜靜地注視著她,眼尾淚痕斑斑,兩頰和鼻尖都泛起淡淡的緋色,像溫水里暈染開的一抹朱砂紅。 阮阮深深地看著他,那樣飛揚的劍眉,深沉的眼,那一道傷疤,與記憶中將軍的臉一點點地重合。 她苦笑了一下,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也許陛下不會相信,覺得我為了活命才會想出這么拙劣的理由,但我可以性命起誓,我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br> 手邊燈火煊然,將他的面色照出明昧的兩極。 他在這片燈火里,沉默地與她對視。 阮阮一邊哭,一邊笑道:“陛下可還記得,我曾問過陛下可曾去過遙州,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了……睡在陛下枕邊的第一晚,看到陛下眼尾下那道熟悉的傷疤,我就想問了……元和十六年秋天,我在遙州街上遇上一伙燒殺搶掠的北涼人,我與小姐走散,險些死于北涼鐵蹄之下,是一個黑衣黑甲的少年將軍救了我……” 一縷寒涼的風,悄無聲息地吹動了誰的心瀾。 阮阮哽咽道:“那時我并不知道他是誰,只覺得他就像從天而降的神祗,來拯救我們了……可我沒聽他的話,到處亂跑,以為自己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誰知道外面那伙人眼看著就要搜到這里。我知道,落在他們的手里,比死還不如,那時候我才八歲,那群殘忍好色的暴徒,根本不會放過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我躲在門后面,心里從來沒有那么害怕過,后來將軍來了,殺光了他們所有人,將軍救了我兩次,可我還沒有同他道一聲謝,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阮阮抹了抹眼淚,愈發(fā)堅定地望著他:“即便時間和傷疤都對上,可我依舊不敢確定,直到陛下親口對我說,‘三軍之中,只有將軍,沒有太子’,這一刻我知道,救我的人就是昔日的大晉太子,是……是陛下你啊……” 傅臻喉嚨動了動,始終沒說什么。 這輩子走過太多地方,對于那巴掌大的遙州,他幾乎沒有任何印象,至于見過誰、救過誰,更是過眼云煙。 他揉了揉太陽xue,終于回想起當日一些情景,依稀記得,那日的確刺傷了一匹烈馬,才從馬蹄下救了個丫頭片子。 竟然就是她么? 傅臻緩緩地將茶遞到嘴邊飲一口,眼底泛著淡淡的光芒,良久,琢磨了下問道:“這么說,是朕救了你?” 阮阮咬了咬唇,拼了命地點頭。 傅臻鳳眸瞇起,似笑非笑地道:“可你卻不知道朕是誰,也記不得朕的樣子?” 阮阮心頭趔趄了一下:“我那時候還小,記性又差,連自己小時候的事情都記不得了,這件事又隔得太過久遠,我以為與陛下再無相見之日?!?/br> 她忽然想到自己方才的坦白,趕忙伏地朝他磕了個頭:“陛下是阮阮的救命恩人,若是陛下愿意開恩,饒過阮阮的欺君死罪,阮阮愿意當牛做馬,報答陛下的恩情?!?/br> 傅臻平靜地掂量著她的話,眼里有斑斕的星光,掩在暗昧的燈影之下。 良久,他問了一句:“你的賣身契,還在遙州府上?” 阮阮怔忡了一下,對于自己的身世,在他面前有些難以啟齒。 她無父無母,連一個清白正經(jīng)的家都沒有。 沉默了許久,才點了點頭道:“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人牙子的手里簽了賣身契,后來被府里買走,那張紙現(xiàn)如今應(yīng)在夫人的手里?!?/br> 傅臻聽到“人牙子”三個字的時候,目光已經(jīng)微微地沉冷下去,底下的暗衛(wèi)只稟告說她是遙州府的丫鬟,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遭遇。 傅臻沉吟著,蒼白清瘦的指節(jié)敲在桌面上,咚咚的聲響讓她心里發(fā)慌。 良久,她覷見那指尖抬了抬,沉冽低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先過來。” 第55章 .晉江正版獨發(fā)她一定會好好對陛下的…… 傅臻緊緊盯著她看了許久,一幕幕畫面在腦海中流放。 初進玉照宮她在枕邊瞧他半晌的反常,問他屠城、問他可有去過遙州時的急迫與反常,甚至連時間和稱呼都一一確定…… 慢慢想清楚之后,他沉沉地緩了口氣。 心疼她過去的同時,心中又忍不住浮現(xiàn)出淡淡的歡喜。 傅臻命犯孤星,年少失恃,而先帝待他并無一點溫情,有句話說得好,“皇家無血親”,親情是最靠不住的,天家奪嫡與世家大族里的明爭暗斗他見過太多太多。至于交情就更是假仗義,這幾日大理寺暗中舉報的書信雪片似的飄進來,家族榮辱和生死大事面前哪有什么情義可言? 可恩情不一樣,有時候是記一輩子的。 尤其對于阮阮來說,無父無母,無人可依靠,于是救她的那個人便成為了生命中唯一的一抹亮色,這輩子就忘不掉了。 傅臻心里掂量著,一時間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再一抬頭,看到那怯怯的霧眸,他唇角那抹笑散得干干凈凈,又是個威嚴冷厲的陛下:“跪那么遠作甚,朕能吃了你?” 阮阮聽他只說一句“過來”,并不知是怎么個過來法,她現(xiàn)在只是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壞丫頭,身份比慎刑司那些犯了事的宮婢還不如,自不能像從前那樣去勾他的手,更不敢坐到陛下的腿上! 盡管與陛下有一些旁人沒有的過往,可那是她自相情愿想要報恩,陛下早就不記得她了。 他若想要杖斃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阮阮只往前膝行半尺,又朝他瑟瑟地磕了個頭,艱澀地道:“罪妾原本福薄命賤,若不是得陛下相救,恐怕早已經(jīng)死在北涼人的手下,即便陰差陽錯進宮為陛下侍藥,是陛下自己種善因所得的善果,也是罪妾修來的福分?!?/br> 傅臻聽到“罪妾”二字就煩悶,按了按眉心,沉沉地看她:“所以你打算怎么報恩?” 阮阮哭得眼前一片模糊,泣不成聲道:“如若陛下不嫌棄罪妾粗笨,罪妾愿意為陛下端茶倒水,鞍前馬后服侍陛下。陛下若不愿見我,只將我扔在茶房、浣衣司,哪怕是做冷宮里的灑掃宮女,罪妾也毫無怨言。皇宮是陛下的皇宮,罪妾便一輩子做宮中的婢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為陛下分憂。”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通,傅臻早就不耐煩,冷笑著看她:“欺君乃是死罪,便是王子犯法也該與庶民同罪,可朕的美人卻只被剝奪位份罰做一名宮女,你讓朕往后如何御下,難不成讓滿朝文武、天下百姓指摘朕徇私枉法,昏庸無道嗎!” 阮阮被他凌厲的語氣嚇得渾身一震,趕忙跪地請罪:“是罪妾目無王法,請陛下降罪!” 陛下已經(jīng)在外惡名昭彰,老百姓都聞之色變,可阮阮知道陛下是很好的人,若是為了自己,再毀一筆陛下公允英明的形象,那她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阮阮怕極了,想到從前他說過的那幾樣死法,渾身都冷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攥住他袍角,淚流滿面:“求陛下看在罪妾為陛下侍藥的份上……賜鴆酒吧,罪妾不想被杖斃,也不要……” 至于凌遲、剝皮那些殘忍的字眼,阮阮更是連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傅臻攥緊了手掌,指節(jié)錯位的聲音在深夜顯得格外清晰。 他猛一伸手,將人從地上撈起來。 阮阮渾身犯怵,膝蓋抵著他的腿,這才勉力站直了身子。 陛下的手掐在她手臂上,力道重得快要嵌進去,阮阮顫巍巍地垂著眼不敢看他。 傅臻向來見不得她哭,這會子心尖也跟著疼,想來是方才氣得狠了才那樣訓(xùn)斥,此刻竟也有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