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45節(jié)
太陽雖然還未出云,天色卻也半明。鳥兒的啁啾在山谷中流囀, 空氣里也滿是雨后的清新。 裴昱細細查看著斷枝與地上的細草被踐踏的痕跡, 沒費多少工夫便注意到不遠處那道石縫。 他走進了幾步, 俯身去往里瞧, 剛入目的是衛(wèi)珩外袍的下擺。 裴昱大喜過望, 脫口叫了聲:“表哥!” 他彎著身子想瞧得更仔細,卻聽見衛(wèi)珩一向清冷自持的聲音里帶了些慌亂,低聲斥道:“別過來!” 他頓了頓, 又說了一聲:“去外面等著?!?/br> 時青站在樹叢外的岔路口,就看見裴昱跌跌撞撞地撲出了灌木林, 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方才聽見裴昱叫了聲“表哥”,猜想他是找到了人,眼下看他這般驚慌,便有些奇怪:“怎么?” 裴昱愣愣地沒回答,時青便有些急了:“王爺情況不好嗎?” 說著也不顧胳膊上的傷勢,便想往林木里沖。 裴昱連忙扣著他肩膀把人攔了下來。他目光躲閃了片刻, 吞吞吐吐地問道:“那女人……真是我表嫂?” 時青反應了一會兒, 才意識到他說的是阮秋色。打量著裴昱略帶羞赧的神情,他心里有幾分明白,便不動聲色地試探道:“您方才是看到什么了?” “什、什么也沒看見,”裴昱連連擺手,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他們、他們挺好的……” 其實他也真沒看到什么,只是在朦朧晨光里,看到衛(wèi)珩俯臥在地上, 外袍攤開,覆住了他上身,將他和身下的人遮了個嚴嚴實實。 除了他頸上纏著的……一只藕節(jié)般嫩生生的胳膊。 纖細,秀氣,未著寸縷,一看就是女子的胳膊。 裴昱慌不擇路地往外狂奔,看見自家表嫂的裸臂已經(jīng)犯了忌諱,要是讓表哥知道自己在背后議論,他怕是小命休矣。 想到自家表哥看似沉穩(wěn),實則睚眥必報的的個性,裴昱只覺得后頸涼嗖嗖的。又看到時青一臉懷疑的神情,他趕緊搖了搖頭,又補上一句:“他們真的挺好的,衣服、衣服都穿著呢。” 時青聽了他這此地無銀三百兩三百兩的話,頓時沒憋住笑意。他目光一轉,落在裴昱身后,嘴角的笑容瞬間收的無影無蹤。 裴昱敏銳地覺察到什么,剛轉過頭,便看見自家表哥一臉陰沉地走了出來。 時青默默地打量著二人,衛(wèi)珩上身只著了薄絨中衣,雖然肅著一張臉,但耳根通紅,隱隱暈上了頰面。而他后面跟著的阮秋色,身上裹著衛(wèi)珩寬大的外袍,臉更是紅得如同蝦子一般。 他心下了然。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不發(fā)生點什么都對不起天公作美。 “王爺,昨日斷崖之下埋伏敵兵過百,屬下與世子守了約莫半個時辰,力有不及,便避其鋒芒,等待暗衛(wèi)前來會合。昨夜鎮(zhèn)北將軍也調集了人手搜山,伏擊您的賊人已經(jīng)盡數(shù)撤出了?!睍r青垂首稟報道。 衛(wèi)珩輕輕地點了點頭。時青將他與裴昱守住的半個時辰說得輕描淡寫,但想也知道那是一場怎樣艱苦的廝殺。他目光落在時青胳膊的傷處,還沒說什么,就聽見阮秋色急聲道:“時大哥,你受傷了?” 時青朝她溫和地一笑,將手臂往身后藏了藏。裴昱站在一旁低聲說了句:“是我不小心,時大哥替我擋了一刀?!?/br> 阮秋色昨日才被他拿刀指著,又被那樣挾持過,對裴昱還是有幾分懼意,便往衛(wèi)珩身后躲了躲。 “王爺,您傷勢如何?出山還是需要騎馬,山口的官道上便有王府的馬車,咱們還是盡快出山為您醫(yī)治吧。”時青溫聲道。 衛(wèi)珩點點頭,忍著肩上疼痛翻身上馬??慈钋锷卜€(wěn)穩(wěn)坐在了另一匹馬上,才輕驅馬匹,走在了前頭。 *** 回城的馬車上,阮秋色與衛(wèi)珩俱是一言不發(fā),車里的氣氛尷尬至極。 衛(wèi)珩用余光打量著身側的女子,她臉上紅暈未褪,面上的神色有些復雜。似是嗔怒,似是羞赧,又帶了些刻意裝出的無謂,顯然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心里醞釀了幾次,同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一向淺眠,許是因為昨夜高燒的緣故,今晨竟然直到聽到裴昱驚呼,才清醒過來。 最先看到的是阮秋色近在咫尺的臉。 說近在咫尺都不夠確切,因為他們的額頭幾乎抵在一起,女孩子滑膩的胳膊松松環(huán)著他頸項,兩人的身子也是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 這個親密無間是字面意思,意味著他們之間,只隔了她身上薄薄一層肚兜。 衛(wèi)珩感到一道天雷轟向了自己頭頂,讓他向來清明的神智變成一片空白。拼著最后一絲理智趕走了裴昱,他怔怔地思量了半晌,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昨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只記得自己做了個長長的夢,至于夢里的內容…… 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令自己鎮(zhèn)定下來。身為大理寺卿,他最擅長依靠細枝末節(jié)的線索推斷出真相。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赤裎相對,肌膚相貼。除了他心里清楚沒發(fā)生別的什么,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情景。 那么……誰先動的手? 衛(wèi)珩心下了然,他昨夜高熱昏迷,人事不省,肯定不會是他主動。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的解釋了。 他眼神復雜地落在兀自沉睡的小姑娘面上,到底是有些心疼。 她多半是受了那本yin·書的影響,以為他高熱不止,身上便會發(fā)冷,所以學著那書里,脫了衣服給他取暖。 真傻。yin·書里那些橋段不過是為了給那風流王爺上下其手的借口,怎么她還當真了。 她畢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啊。 衛(wèi)珩低嘆口氣,輕輕去扯阮秋色環(huán)著他的胳膊:“起來了?!?/br> 卻沒想到小姑娘嚶嚀一聲,身子無意識地擰了擰,柔軟的嬌軀磨蹭在他胸前。 她聲音也是一樣嬌嬌軟軟,意識朦朧間只含糊地哼出一句:“王爺別鬧了……” 含羞帶嗔,還透出幾分委屈。 衛(wèi)珩下·身像是被點起一把火,他卻顧不上那些,目光直直地盯在阮秋色的右肩。 那里星星點點,遍布著斑斑紅痕。 這個位置,這個形狀…… 總不能是她自己吸出來的吧。 衛(wèi)珩雙目大張,臉上滿是燒灼之感。他趕緊將目光從阮秋色肩上挪開,就看到兩人身旁,衣物散落了一地。 她的外裳墊在地上,而他的衣服都好好的蓋在他們身上,地上散落著的,是她素白色的中衣。 衛(wèi)珩向來明察秋毫,一眼便看出那中衣七零八落,滿是撕扯過的痕跡。 這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撕的。 地xue里只有他們兩個,鐵證如山,他欺負了人家,半點抵賴不得。 衛(wèi)珩覺得頭大如斗,他堅信自己是個正人君子,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想知道來龍去脈,只能去問身側滿臉羞惱的女子。 問什么?我昨晚是不是撕了你的衣服,還在你肩上吻出這么大片印子? 他問不出口。 *** 兩人一路無話地回到了寧王府。時青早已差人從太醫(yī)院請來了傅宏,正等在門廳里。 看到衛(wèi)珩肩后的傷勢,傅宏不禁有些咋舌:“若只是箭矢之傷,還不至于……” 他話剛出口便看見衛(wèi)珩警告的眼神,忙咽下了后半句,恭恭謹謹?shù)刈隽艘灰镜溃骸斑€請王爺速速移步臥房,讓微臣仔細取出您背上的箭矢?!?/br> 阮秋色也顧不上羞惱,詫異地問了句:“傅太醫(yī),這箭難道不是拔出來就可以?還有什么門道不成?” 傅宏忖度著衛(wèi)珩臉上的神色,明白他傷口略有些撕裂,多半是阮秋色貿(mào)然拔箭所致,便也不敢道出真相,只含糊地說了句:“倒也沒什么,只是拔箭時疼痛難忍,要用些麻沸散之類的藥物。” 阮秋色放下心來,便沉默不言地跟著他們進了衛(wèi)珩的書房。傅宏帶來的藥童點上燈燭,將稍后要用的器具一一取出,在火上炙烤消毒,傅宏則在一旁默默計算著麻沸散的劑量。 準備就緒,他看見阮秋色還站在一邊,便有些為難:“阮姑娘,這處理傷口血腥的很,你還是回避一下吧?!?/br> 主要是等會兒取出箭矢,那箭頭上的倒刺就瞞不住了。 衛(wèi)珩還思量著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便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一聲道:“你先去別處休息?!?/br> 阮秋色卻不理會他,只執(zhí)拗地站在一旁,非要親眼看著傅宏處理傷口。 傅宏夾在他們二人的目光中間左右為難,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來了救兵。 “皇侄——”門外傳來了婦人急切的呼聲,接著便進來了一個打扮雍容華貴的女人。她頭上插著鸞鳳金釵,一雙吊梢丹鳳眼隱隱含著威嚴,饒是上了年紀,也自有一番氣度。 “微臣見過長公主。”傅宏急忙躬身一揖,阮秋色也有樣學樣地行了禮。 緊接著跟進來的是魏謙,他一進門便無奈道:“母親走得這樣快,連我都追不上,何況表妹……” 他剛說了一半,就瞧見傅宏身邊站著的阮秋色,她鬢發(fā)凌亂,身上還穿著衛(wèi)珩的外袍,面上的神情多少有些羞赧不安。 什么情況?他才十來日沒見衛(wèi)珩,他們就……就搞上了? 這劇情發(fā)展的速度,不像是冷面無情的大理寺卿大人能干出的事啊。 第47章 癖好 “那冷面的寧王,動情的時候總有…… 長公主倒沒留意到阮秋色, 只看著塌上趴著的衛(wèi)珩。他肩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看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真的受傷了?怎么回事?” “區(qū)區(qū)小傷,居然驚動了姑母?!毙l(wèi)珩無奈地嘆了口氣, “此事背后的來龍去脈, 侄子自會查清的?!?/br> 長公主聽他這樣說, 心下也了然幾分, 便沒再追問, 只是轉向了傅宏,輕輕咋舌道:“傅太醫(yī)縫合的時候可得仔細著,給寧王縫得好看些。” 她這皇侄完全繼承了皇嫂的美貌, 從小便跟個粉雕玉琢的雪團般惹人喜愛。只是后來生出變故,他離京十載, 再回京已是氣質凜然的青年,每天戴著面具,倒叫她難以親近了。 長公主慣愛欣賞美色,像她皇侄這般玉人,實在不該留下難看的疤痕。 阮秋色站在一旁心里猛點頭,衛(wèi)珩周身光潔如玉, 半點疤痕都沒有, 這個她昨夜瞧得清清楚楚。便是他真對她做了過分的事情,她也舍不得他身上留疤的。 衛(wèi)珩目光淡淡掃過阮秋色,心下存了些疑慮。他這姑母雖然一向親近自己,可他不慣應付,這兩年來往并不算多。今日這樣急急趕來,恐怕不是只為了關心。 果不其然,長公主回過神來,輕拍了拍額頭, 急聲道:“姑母一聽時青說你傷了,便急著趕過來看你,倒把正事忘了?!?/br> 衛(wèi)珩看著她臉上曖昧的笑意,心里頓覺不好,果然不出片刻,門外又進來了一人,弱質纖纖,正扶著門框輕輕喘息。 時青跟在那人身后進來,眼里滿是無奈。 長公主面上滿是笑意:“你表妹聽說你墜崖,在我那里哭了一夜,今日非要來看看你。” “長公主走得這樣快,菡煙如何追得上嘛?!边M來的女子聲音嬌嗔,目光落在衛(wèi)珩身上,忍不住驚呼了一聲,眼里立時便有了水光,“王爺怎么傷成這樣……” 這名叫魏菡煙的女子,乃是當朝右相嫡親的孫女,而長公主的駙馬,便是右相次子。說起來魏菡煙要叫長公主一聲嬸娘,與衛(wèi)珩,也是隔了一層的表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