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奚辭……”渺渺聲音沙啞。

    “大膽，竟敢直呼仙尊名諱！”

    不知哪個門派的年輕首席弟子上前，手中佩劍輕輕一橫，渺渺便感覺到背后一股灼熱的力道傳來，她本就虛弱，一個站立不穩(wěn)，跪了下來，身上的鎖仙鏈嘩啦啦響。

    她抬眸看著顧奚辭，希望從他眼中看出些什么，但是顧奚辭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那雙星河一般的眼眸中，一點情緒也沒有。

    渺渺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fā)酸。

    她從來不哭，自她有記憶以來，便從來沒有哭泣這個概念。

    渺渺一直覺得，這個世間沒有什么東西值得自己哭，她從來沒有遺憾，這一百年來，只要是自己想要的，顧奚辭一次也沒有讓她失望過。

    “小禮無需拘束?！鳖欈赊o說，“封印解開并不全是她的錯，是施法中出了些意外?！?/br>
    渺渺抬起頭，眼中閃出一些微微的亮光。

    “她本無心解開封印，應(yīng)從輕發(fā)落?！?/br>
    他的話音依舊平淡，帶著幾分虛弱，仿佛事不關(guān)己。

    從輕發(fā)落……

    渺渺幾乎要笑了，自己好大的面子，竟然能夠從輕發(fā)落。

    “只是仙尊，為何這只靈獸能夠接近封?。俊毙@派長老問，“我宣轅派禁地不論是誰進入，都會有示警，但是那天晚上……”

    “是我親自帶去的?！鳖欈赊o說。

    眾人皆驚嘆。

    “火……純凈的火之力才能加固封印，難道她是……”宣轅派長老驚得胡子都飛了起來，走近渺渺的身側(cè)，仔細的看她，倒吸一口冷氣。

    眾人經(jīng)過這提醒，仿佛都在這一瞬間恍然大悟，再看她時，眼神變得復(fù)雜無比。

    “那，白露上仙，豈不是有救了！”宣轅派長老忽然像是想起些什么，忽然驚喜地說。

    顧奚辭這回終于微微蹙眉，有了些許情緒，沒有回應(yīng)宣轅長老得寸進尺的話。

    “仙尊，您實在英明，竟然養(yǎng)了這樣一只……靈獸，實在是未雨綢繆。我們宣轅派為了眾生擔(dān)負守護封印的重任，將至寶都搭上了。白露上仙是我門派的獨苗，原本就是死而復(fù)生的脆弱之軀，此次也算為了您受重傷，神魂不穩(wěn)十分危急，您可不能見死不救！”

    宣轅派長老急了。顧奚辭冷冷看了他一眼，長老這才發(fā)覺自己失儀，緩緩?fù)讼隆?/br>
    另一長老卻接著上前，“既是擁有純凈的火之力，就要好好的用起來，如今魔尊雖被您打散了魂魄，但魔界依舊沒有消停之勢，我們又失了火蓮笙至寶，如今這靈獸，對于天下對于蒼生，都十分重要?！?/br>
    魔尊已除，此消彼長，顧奚辭此時虛弱，看著逼上前來的眾人，眼神愈發(fā)清冷。

    “白露上仙此次舍命滅魔尊，本尊自會相救?！鳖欈赊o語調(diào)依舊平淡，只是更加冷漠了些，一反常態(tài)的用“本尊”自稱。

    “至于渺……至于靈獸，我玄寂山自會賞罰分明，各位長老還是請回?！?/br>
    各門派的長老聽了仙尊明顯的逐客令，神色各異，卻不好直接反駁。

    畢竟這位可是掌管仙界的第一人，雖傷了仙根，正是虛弱時，可余威尤在，他們互相看了幾眼，只好磨磨蹭蹭走了。

    人都散了，蘭庭閣只剩下顧奚辭和渺渺。

    渺渺抬眸看著他，沒有說話。

    只是她平日里看到他時那雀躍清澈的眼眸，此時顯得有些灰暗。

    顧奚辭垂眸看她瑟縮著，身上披著不知是誰的袍子，忽然覺得十分礙眼，于是他伸手扯掉了她身上別人的衣服，然后給她披上了自己的。

    衣服一動，便扯得鎖仙鏈嘩啦啦響。

    渺渺一直死死地看著他，她以為他會跟自己解釋什么，或者道個歉，或者說一聲我最愛的是你，那個什么白露上仙只是我利用的對象，一切都是誤會。

    她看著他那雙黑眸，幾乎覺得，只要他開口哄一句，她就愿意裝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愿意依舊回到從前。

    顧奚辭終于開了口，說，“我送你回去?！?/br>
    渺渺一動也沒動，石頭一般站在他的面前，仰面看著他，眸子里目光灼灼，里頭仿佛有一團燃燒的小火苗在顫抖。

    “那個……白露上仙，她好點了嗎？”渺渺終究還是沒忍住，手指捏著顧奚辭的衣角，輕聲問。

    顧奚辭看著她的眼神漸漸冷下來。

    第3章 那只靈獸（3）不要碰我。

    “她的事，你不必管?！?/br>
    渺渺只覺得有只手掐住了自己的心臟，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來。

    “為什么？”她第一次在顧奚辭面前這么激動，“為什么我不能管?！?/br>
    “我哪里不好嗎？”渺渺聲音開始發(fā)抖，“因為我是靈獸嗎？”

    “還是因為，我長得跟她相像？你只是，你只是把我當(dāng)成替代品？嗯？顧奚辭，你告訴我！”

    顧奚辭烏黑的眼眸靜靜看著她，似乎在等她自己平靜下來。

    渺渺深吸一口氣，帶著些哭腔，“顧奚辭，你，你為她受傷，我很難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受……”

    “她是不是在你心里，比我更重要？還是說我根本就……”

    “渺渺。”顧奚辭打斷她的話。

    渺渺肩膀顫抖哭著抬起頭，睫毛被淚水打濕，眼眶紅紅的看著他，溫軟又可憐。

    “你被魔尊的戾氣侵蝕才會這樣情緒不穩(wěn)?！?/br>
    “回去好好休息?！?/br>
    “不要再鬧了?！?/br>
    ……

    月牙洞中，渺渺依舊坐在那石床上，穿著之前顧奚辭送的名貴衣裙，呆呆的看著月牙潭。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不用聽她都知道那是誰來了。

    “星卯?！泵烀煨χь^，雖是笑著，平日里眼中的那點光芒終究是看不到了。

    “你終于來了，我悶死了?！?/br>
    星卯看到她的笑容，只覺得她這笑瞇瞇的模樣，比之前看到她哼哼唧唧躺著還要秀恩愛的樣子更令人生氣，心里頭跟悶了塊石頭似的，想打人。

    “今天是什么菜？又是青菜，我的天，就不能有點rou嘛！”渺渺雖然這樣說著，卻還是搶過食盒吃了起來，她吃完菜，打開下一層，果然，一顆丹藥躺在下面。

    那丹藥是難看的淡藍色，一看就令人十分沒有食欲。

    渺渺目光驟冷，看著那藥丸，忽然抓起來，用力扔進了不遠處的潭水里，身上的鎖鏈叮當(dāng)叮當(dāng)響。

    星卯看到她的動作，捏了個拳頭，舒了口氣。

    爽。

    渺渺吃這藥吃了一百年。

    她單純無知，可她不蠢。這藥能治傷，也能抑制成長。

    修煉百年只能堪堪化形，她自認為沒有那么廢物。

    為何要抑制她的成長，答案很明顯。

    仙獸和靈獸雖都是獸類，本質(zhì)卻有很大的區(qū)別。

    雖然日日吃藥，但她也時常能感受到自己來自血脈中那股力量的反抗，渺渺知道，純血朱雀的力量一旦成長起來，只要她愿意，足以燒毀這整座玄寂山。

    渺渺懶得假笑了，冷漠地靠在山石上，沒什么精氣神，看什么都沒勁。

    顧奚辭一個月沒來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什么，恐怕是在照顧那個與他般配的仙界第一美人兒吧。

    渺渺忽然看向星卯，難得一見的鋒利眼神把星卯嚇了一跳。

    “你早知道有白露上仙存在，對吧。”

    星卯難得老實的點了點頭。

    “我是不是很可笑，竟然覺得他愛我?！泵烀煺f。

    星卯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你覺得她漂亮還是我漂亮？”渺渺問。

    星卯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我不想在這里呆了?！泵烀焐钗豢跉?，像是終于想通了什么，“我想離開這個監(jiān)牢，你能幫我嗎？”

    星卯一動不動。

    “兔子才不吱聲，你是不是兔子精，小啞巴兔？”

    星卯·小啞巴兔聽到自己的外號，拳頭硬了。

    “你知道這山洞的禁制怎么解嗎？”渺渺試探著問。

    星卯眉頭微微一皺。

    “算了，看你也是站在仙尊和各大門派那邊的，說多了無益?！泵烀齑蛄藗€哈欠，朝她揮了揮手，“小啞巴兔，跪安吧?！?/br>
    星卯瞇眼看了她一眼，嘴巴悉悉索索動了動，雖然沒有發(fā)出聲音，但是渺渺就是知道她在罵自己。

    她笑了笑，覺得這只兔子平日里如果不學(xué)仙尊裝模作樣假高冷的話，應(yīng)該會很可愛。

    星卯并不能陪渺渺多久，她在玄寂山還有其他事務(wù)，她走后，渺渺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鎖仙鏈。

    這東西通體是銀色的寒光，觸碰在身上，便如同有寒冰刺穿骨骼，又冷又疼，實在是讓她很不舒服。

    鏈子的另一頭所在月牙潭的一處巨石上，那石頭有上百斤重，還被下了禁制，根本無法挪動。所以，渺渺現(xiàn)在的活動距離，只有環(huán)巨石五米的范圍。

    她拖著身上的鎖鏈嘩啦啦的走近大石塊，閉上了眼睛。

    氣流順著血脈運轉(zhuǎn)，只一天未吃丹藥，她的身體已經(jīng)比之前堅韌了些。

    她手掌附在石塊上，感覺到石塊上顧奚辭的氣息。

    這是他親自留下的禁制，那天他送自己回來，親手將她的鎖仙鏈封在石塊之下，讓她在此好好反省。

    反??？

    渺渺并不覺得她有什么好反省的。